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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爱情死亡论(5)

姑娘们就叽叽喳喳地问他,你会弹这个吗?你会弹那个吗?问的都是港台九十年代的流行歌曲。

小北说:“我不弹那些。”

姑娘们略显遗憾地说:“你要是会弹谢霆锋多好,我们最喜欢谢霆锋。”

她们又问了几个明星,都是在县城里广告牌上常见的,低档运动服和摩托车的“代言人”。

如果在学校里,有人这样说,小北一定会说他是一个傻b——比谢霆锋还傻b的傻b。但是面对这样的姑娘们,他就不忍心坚持自己的艺术立场了。

他说:“我要努力向谢霆锋学习。”

姑娘们又问小北:“北京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呢?”

这个问题让小北更不好回答了。他知道,这些姑娘们眼里的北京,只是地下室和批发市场、理发馆、馄饨摊。她们可能还没见过长安街呢。对她们描述另一个北京,他于心有愧。

于是他说:“北京什么好玩儿的都没有。”

可是姑娘们自然是不信的。她们有些惆怅地垂了垂眼睛。

而她们也会教给小北一些常识,比如关于尿盆的知识。小北的尿盆是一个从宿舍里拎来的塑料脸盆,姑娘们说:“这种晚上味道会很大的。”

那么专业的尿盆是什么样的呢?那是一种叫“痰盂”的东西。八十年代的时候,小北还见过,后来就在条件较好的人家里绝迹了。姑娘们晃了晃那东西说:“这个就好一些,还有盖子。”

在这些姑娘里,小北最喜欢的是一个河南来的小妹子。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两根垂在肩上的小辫子。看见她,就会想起一只刚摘下来的小鸭梨——浑身都是圆滚滚,紧绷绷的。

“我将她命名为尿盆西施。”小北对陈星说,“绝不带任何侮辱性质的称呼。”

“我觉得你在这儿过得挺滋润的啊,落难公子哥儿似的,”陈星说,“先前诉的那么多苦开始显得不真实了。”

小北立刻重新哭丧了脸:“我多希望自己能爱上这么一个纯朴的姑娘啊,那样我的人生会明媚得多。”

小北的高兴并不持久,他很快陷入了更大的烦恼之中。陈木在地下室来来往往了一阵子,她迎风流泪地跑出去,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就像上班一样守时。但突然有一天,她失踪了。

失踪之前,固然又是一次粗口饶舌的对骂。陈木的把牙咬得咯咯响,对小北宣誓:“你这么有恃无恐,不就是认准我明天还会来吗?我告诉你,这一次你想错啦。”

“不来就不来。”小北满不在乎地说,“明儿谁敲我门谁是王八养的。”

陈木往外跑的时候,他还帮她开门呢:“慢走您。”

可是陈木这一次真的说到做到。第二天,她没有来敲门。刚开始,小北还劝自己:“小鬼,沉住气。”但弹了会儿吉他,看看表,又到晚上了,小北便慌了。

百爪挠心地把手表时针耗过了一圈,这一夜,小北都没怎么睡。到了第三天上午,他实在坐不住了,只好出门上楼梯,去找陈木。因为长时间闷在地下室,他像一个地铁职工一样皮白肉嫩,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

按照常理,陈木应该是回宿舍去了。小北便到宿舍去找她。可是燕园不比昌平园,这里林子大,鸟儿也多,他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陈木那个年级的女生楼。他又像原来一样,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陈木!陈木!”

可是回到燕园的学生们都变得冷漠了,别说有人答应他一声了,就连开窗骂一句的也没有。小北喊了半个小时,嗓子都劈了,宿舍楼却像一座鬼城,寂静无声。只有传达室里的老太太,隔一会儿就从报纸后面探出头来,看一眼,再迅速回到报纸里去。

这种老太太也许是就喜欢看学生们的感情戏。然而等到小北口干舌燥地坐下来时,她却忽然对他招招手:

“那小伙子你过来。”

小北还以为老太太能帮什么忙呢,他感激地闪烁着大眼睛跑过去。

但老太太却拿起桌上的闹钟,展示给他:“你可以嚎叫到中午十二点,等到学生们回来午睡你要还出声儿,我就叫校卫队。”

然后她又把脸往报纸后面一藏:“接着叫吧,记着要文斗不要武斗,拿猴皮筋儿作弹弓粹玻璃这一套你想都别想。”

老太太没想到,小北可不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北大情种,你要是激他,他真敢犯浑。他把烟头往地上一吐,晃晃悠悠地走到花坛后面去,没一会儿,拎着半块砖头回来了。

老太太惊得胸前俩大面口袋一颤:“你要干嘛?”

小北脆生生地说:“我要攻城!”

他又向楼上高喊了一声:“姑娘们,我来解放你们啦!”说完飞手一砖,哗啦,把传达室外的玻璃门砸了一个大洞。

这样一搞,老太太真要神经错乱了。她两手乱扇地在乱跑,好像一只妄想起飞的母鸡:“造反啦!造反啦!”但她却不敢冲出去,勇斗歹徒。小北就那么得意洋洋地从洞里钻了进去。

女生楼里晾满了各种各样的衣服,从内到外都有。小北就像张艺谋电影里的人物一样,在大片飘荡的布中亢奋地跑来跑去,碰到人就问:“中文系的宿舍在哪儿?你认识陈木吗?”

一片惊声尖叫中,终于有一个胆儿大的姑娘指指天花板:“二楼二楼。”

小北便噔噔噔地跑上去,挨个儿拍门:“陈木!陈木!”可是二楼的房门都紧锁着,也没人回应。他一间间地拍过去,终于推开了一扇。

屋里灯光昏暗,一个憔悴的姑娘从床上坐起来,哑着嗓子说:“你是谁?”

“别害怕,妹妹。”小北放低声音,对她挤挤眼,“真不是坏人,对你也没企图。”

“那我就放心了。”姑娘幽幽地说,“她们都上课去了。”

“哪个教学楼?”

姑娘说了上课地点,却又指指不远处的桌子:“能把水递给我吗?我渴。”

小北便走进屋,为她拿了杯子,又很细心地兑了热水,试了试温度递给她:“你怎么了?”

“看不出来呀?我病了,感冒。”

“那可得多喝水——吃苹果么我给你削一个。”

“这会子不想吃,”姑娘像病晴雯似地摇摇头,“你拿一个吃吧,看你嗓子也哑了。”

小北便从桌上拿了个苹果,礼貌地和姑娘再见。但他没走出去两步,又缩了回来,因为楼下已经传来了校卫队的声音。胖大叔们正在兴致勃勃地问一楼的女生:“你看到流氓了吗?”

“唉,”床上那姑娘又叫了小北一声,她指指窗户,“从这儿也能出去。”

小北便尽量文雅地翻着窗户,不忘对姑娘道谢:“唐突唐突,你们看的那些书里,是不是只有淫贼才这么干呀?”

姑娘娇嗔一声,抄起本书去砸小北:“快走吧,没的污了人家清白。”

十分钟之后,勇闯女生宿舍的孤胆英雄出现在了北大文史楼。此时此刻,小北的自我感觉还相当好呢——到哪儿都有人跟他调情,这说明了他的魅力。如果不是迷上了陈木,他肯定会变成一架播种机的。

但仅仅两分钟以后,小北的心情便急转而下了。这个破败、萧瑟的小楼,注定是小北的伤心地。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呼啦啦地蜂拥而出,他看到几个女生手里拿着《中国古代文学史》,便顺着她们来的方向找去。

他满心以为能迎上陈木,但学生们都走干净了,却仍未见她的踪影。方才上课的教室空荡荡的,只剩下黑板是满的,遒劲的大字在上面写着七零八落的唐诗宋词。

难道陈木没来上课吗?那她能到哪儿去呢?小北坐到一张课桌上,抽了一颗烟,考虑着是不是要去找一下张红旗。或许她知道。

而这时,楼上忽然有个女人的哭声传了下来。声音悲切而含糊,本来听不出是谁的,但小北却蓦地警觉起来。他轻手轻脚地跳下地,无声地贴着墙上了楼。

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拐角处,他先看到了一个消瘦、高挑的背影。那人穿着一件质地不太好,有些皱了的黑风衣,头发倒很长,脏了吧叽地披在脑后。大学校园里常见这种人,用王朔的话说,都是一些“诗人兼手淫犯”。而穿过那人的两腿之间,小北看到了一双穿牛仔裤的女生的腿。腿的主人正坐在地上。对这双腿,小北太熟悉了。

陈木坐在地上哭。从腿的动作看来,她还在不停地甩头,扭动着身体。那个穿黑风衣的家伙则一次又一次地弯下腰,试图把她拉起来。

那人还用晚春细雨般温柔的嗓音劝她:“你要坚强点。”

陈木还只是哭。那人又说:“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过了很久,陈木才仰起头来,喷射着汁液喊道:“谁知道了也不怕!”

小北在下面想:也不怕我吗?

那人束手无策地站着。陈木却站起来,没命地往那男人胸前扎:“如果你不爱我,当初为什么那样对我?”

这声雷鸣在小北脑海中阴云密布地酝酿了好久,终于轰隆一声炸响了。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的反应却果断而坚决——三步化作两步地冲上去,拽着那人的后脖领子,像阶级斗争主题的画报人物一样高高挥起拳头:

“我操你妈!”

但这一拳却没有打下去。小北转瞬呆住了,倒退两步,仿佛离那张脸太近了以至看不清楚——而他的确需要仔细看看清楚。

他正前方二十公分,是一张清秀、憔悴的女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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