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燕子六此时正在玩着飞刀,一边玩着,一边冷冰冰地盯着蝴蝶。
冷锋轻轻地走到陈一鸣身边:“陈参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陈一鸣说:“我也在想,我们这次刺杀没成功,反倒提醒了中村,他一定加了强戒备,并且在全力搜捕我们!一时半会儿,我们是不能行动了,只有寻找新的机会,至于什么时候能下手,怕是要做长期潜伏的准备了……唉!”
冷锋听罢,看了看正坐在一旁愁眉苦脸的弟兄们:“可是,这么多的人,我们在南京能藏得住吗?”
陈一鸣说:“藏不住也要藏——冷锋,还记得我们在德国空降兵突击队实习时的格言吗?”
冷锋说:“当然记得——完不成任务,就别回基地。”
陈一鸣说:“对,完不成任务,我们也别想再回重庆。”
小K听罢,立刻苦了脸:“妈的真倒霉,我们这次是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燕子六听了,不禁回了一句:“陈教官,你看,我们是不是再找江水帮想想办法?他们或许可以藏住我们。”
陈一鸣听了,不免摇摇头:“中村第一个会收拾的就是南京的地下帮派,他们是扛不住压力的。”
“是呀,我们都不会说南京话。在南京,他们很容易找到我们。”书生在一旁也禁不住插了一句。
陈一鸣转向了他:“书生,你想出什么好想法没?”
书生摇摇头,叹口气:“唉,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头,不杀了中村,就是回到重庆,毛人凤也不会让我们活着的。”
陈一鸣等人听了,都不禁沉默了。
陈一鸣想了想说:“现在,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寻找机会了。在这里可能会很危险,中村很可能随时会找到这里来。也许,我们能完成任务活着回去,也许……当然,哪怕只剩我一个人,我也要去杀中村了!你们谁愿意留下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留下的,现在可以走了,不算是逃兵。”
陈一鸣说完,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燕子六想了想说:“我已经跟了军统,燕子门是不会再容我的。反正我也没处去了,还不如留下来跟着陈教官拼死一搏。就算是被日本人打死了,也算对我娘有个交代了。”
小K听罢,也赶紧说:“我也不走,我要杀日本人!”
小K说完,转向藤原刚“小日本,你呢?你不会想出卖我们?”
“我为什么要出卖你们?”藤原刚没好气地瞪了小K一眼,“再说,我已经参加了敢死队的行动,我还能去哪里?——哪里都不会放过我的,还不如留下来跟陈教官拼了,免得我再被军统或者我们国的人抓了,两头都不落好。”
陈一鸣听了,转向书生:“你呢?”
书生平静地回答:“你不需要问我的答案,我当然不能就这么走。”
陈一鸣听罢,宽慰地叹口气:“好,兄弟们都留下了,我很感动。冷锋。”
冷锋说:“到。”
陈一鸣问:“八十八师特务连的连训是什么?”
冷锋回答:“英勇善战,生死与共。”
陈一鸣兴奋地点点头:“我在带八十八师敢死队去突袭日本师团司令部的时候,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冷锋说:“只要我们有一个人能活着,就要赡养所有阵亡兄弟的父母遗孀孤子。”
大家听罢,都不由得转过头来惊愕地望着陈一鸣。
陈一鸣深有感慨地望着眼前的弟兄们:“八十八师特务连是我带出来的,我给了他们这个连训;八十八师敢死队是我带上战场的,我也给了他们这个承诺。今天,这个连训和承诺,我同样给你们——英勇善战,生死与共!我们现在是患难与共的弟兄,将来,只要我们有一个人能活着,就要赡养所有阵亡兄弟的父母遗孀孤子——大家听到了吗?”
众人齐喊:“听到了!”
陈一鸣随即拿出匕首,割开了自己的食指,血慢慢地流了出来……
冷锋见状拿出匕首,也割开自己的食指……
燕子六、藤原刚、小K和书生也都依次效法着拔出匕首,割开了自己的食指。
陈一鸣伸出手指,和冷锋流血的食指碰在一起,燕子六、藤原刚、小K和书生也伸出贴上去,大家的血流在了一起。
不远处,蜷缩在角落里的蝴蝶愧疚地看着他们,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六个滴血的手指,六双坦诚而坚毅的眼睛……陈一鸣看着眼前的弟兄们忍不住热泪盈眶。
陈一鸣说:“弟兄们,我们的血流在一起了,你的血就是我的血,你的痛就是我的痛——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生死相依的亲兄弟!”
陈一鸣的话,令每个汉子的眼里都涌上了泪……
众人齐喊:“生死与共,痛歼日寇!”
陈一鸣说:“他日的黄泉路上,我们不再形影孤单——永不分离!”
众人再次齐喊:“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他们带着压抑却充满坚定和忠诚的誓言,在酒窖的上空里回荡……坐在角落里的蝴蝶看着他们,禁不住背过身去捂着脸失声痛哭!
2
南京城内,日伪军开始新一轮的搜捕……
办公室内,中村特务机关机关长中村一郎此时正脸色铁青地看着办公桌上他和高倩倩过去的照片。
就在这时,胳膊上负伤的岩本上尉挂着绷带走进门来:“中村君!”
中村转过脸来,关切地走过去:“岩本君,你怎么样?”
岩本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关系!只是擦破点儿皮,没有什么大碍。”
中村:“岩本君,你负伤了,应该回家休息。”
岩本望着中村笑了笑:“您不也负伤了吗?你需要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休息。”
中村嘘了一口气,感慨地拍拍岩本的肩膀:“岩本君,你又救了我一次!”
岩本宽厚地望着中村:“中村君,不要说这个,我们是同学,又是儿时的朋友。我这是应该的。”
中村感动地看着岩本:“岩本君,可我还是要谢谢你!”
“中村君——”岩本还要说什么,中村拦住了他:“岩本君,不说这些了,我们来谈一下正事儿……”
中村说着,示意岩本坐了下来:“岩本君,军统这次来,是想报复了……”
岩本看着中村点点头:“看来,我们的机关也会不安全了。”
中村不介意地摇摇头:“军统……目前还没有胆量来袭击我们的机关,他们的目标——是暗杀我。”
岩本正要说什么,一名特务进来报告:“中村机关长,森田长官来了!”
岩本听罢,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老家伙,他现在来干什么?——准没好事儿!”
中村迟疑了一下,挥挥手:“请他进来吧,现在,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只能听着。”
小特务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岩本看着小特务出去的背影,回头问中村:“中村君,你还没有给伯父打电话吗?我想,这里发生的事情你要尽快告诉伯父,免得让森田抢先报告到军部!军部的那些参谋本来就对中村家族有不满,如果不慎,这些会成为他们对付你父亲和中村家族的武器!”
中村看着岩本,脸上仍然充满自信:“我不会害怕,天皇陛下是不会怀疑中村家族对帝国的忠诚的!”
岩本说:“可是你不要忽视,明治维新以后,平民出身的将军本身就对贵族出身的豪门怀有天然的嫉恨!天皇一直在试图掌握二者之间的平衡,可是平民如大海,贵族如礁石,礁石终究要被大海所包围。中村君,这个森田,你千万不可大意!”
岩本的话令中村很感动,他轻轻地拍拍岩本的肩:“谢谢你岩本,我会注意的。”
两个人话没说完,一身戎装的森田已经带着参谋走进门来。
森田望着岩本笑了笑:“我听到岩本君好像在叫我的名字?”
岩本没有回答,退后了一步,森田身后的参谋愤怒地看了岩本一眼。
中村平静地看着森田,伸手示意了一下:“森田长官,请坐。”
森田嘲讽地笑了笑:“坐?你这里难道还有我的座位?”
中村压抑着心中的厌烦,脸上依然是被控制的平静:“森田长官,您见笑了,我到底还是您的部下呀!”
森田问:“哦,是吗?对了对了,你确实是我的部下。中村君,你如果不提醒,我倒是忘了!你不仅是皇族中村家族的嫡系长子、支那皇军驻南京中村特务机关的机关长,你还是我的部下——大日本皇军中佐中村一郎!哎呀,我果然是老了,中村君的记性倒是比我好得多呀!”
中村微笑地看着森田,仍旧是不卑不亢:“森田长官,您笑话部下了,请坐。”
森田听罢,毫不顾忌地坐在主人的位置:“中村中佐,请问,你单独组建特务机关的权力是谁给你的?!”
中村立正回答:“是森田长官。”
森田接着问道:“你捅了篓子,又是谁给你擦屁股的?”
中村说:“也是森田长官。”
“哼!”森田听罢,愤怒地瞟了中村一眼,“你还知道有个森田长官!可是现在你翅膀硬了,森田长官已经罩不住你了。你胡作非为,擅自行动,甚至连不属于你管辖范围的海军和宪兵也要指挥,还差点被军统的别动队砍了自己的脑袋!哼,整个南京城的治安,已经被你搞得乱七八糟!冈村宁次总司令官阁下为此大为震怒,甚至连远在东京的军部都专门打电话来质问‘难道南京造反了吗’?对这些,你怎么解释?!”
中村听罢,立刻一个立正:“这些,是卑职失职!”
森田说:“哼,失职?现在,板子已经打到我的头上了,冈村宁次总司令官质问我‘难道森田已经老朽到了不能控制南京局势的地步吗’?我只好回答,‘森田老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未来的天下,是中村中佐的’!我恳求冈村宁次总司令官撤销我大本营谍报主管的职务,改由你中村中佐担任!”
中村听罢,又是一个立正:“卑职……不敢造次!”
“呵呵……”森田望着冷笑了,“中村君,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搞乱大日本皇军对华战略部署、大肆暗杀军统要员、未经许可擅自逮捕美国海军特务,破坏日、中、美地下战场的微妙平衡——导致了军统的疯狂报复,在皇军固若金汤的南京城大肆展开报复行动!现在,他们瞄准的目标是你的项上人头,难道说下一次瞄准的就不会是我森田的甚至是冈村宁次总司令官的项上人头吗?!”
中村听罢无法反驳,只好顺从:“卑职知罪!”
痛骂了一顿的森田终于感到心里舒坦了,他像欣赏一件战利品一样看着中村:“中村君,我本可以取消你的小小特务机关,撤你的职,把你交给军事法庭法办!但是,念及你父亲中村阁下对我的培养,念及你还有微薄的才华可以为皇军效力,我已经恳请冈村宁次总司令官阁下,对你网开一面了!”
中村说:“是,卑职感谢森田长官!”
“哼!”森田,威严地站了起来,“现在,你搞乱了局势,要由你自己来收拾!”
中村说:“是!”
森田说:“大本营已经下了命令,一周之内,务必剿灭这支军统别动队!”
中村说:“是!”
森田喝道:“一周之后,如果见不到这支军统别动队的人头,我就要你的人头——听见没有?!”
中村说:“是!请冈村宁次总司令官与森田长官放心,一周之内,中村必将军统别动队的人头挂在中山门之上!”
听了中村的回答,森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阴冷的微笑:“哟西!一周之后,或者我为中村君的升职表示祝贺,或者我就亲自带人来制裁中村君!”
中村说:“是!”
“我们走!”森田说完,带着随身参谋扬长而去了。
此时,中村望着森田离去的背影,眼里喷出了难以抑制的怒火……
岩本走过去关上门,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望着中村:“中村君,这支军统别动队一击不成,很可能全身而退,离开了南京。一周的破案时间——这是森田给你设的陷阱!如果他们已经离开了南京,我们无论如何是找不到的。森田这只老狐狸,是想借冈村宁次总司令官之手杀掉你,而且还要让令尊大人无话可说!”
中村嘘了口气,平静了一下道:“我知道,他这次……是要对我下黑手了。”
岩本听罢,不由得靠近一步,轻声说:“中村君,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不……”中村用力地摇摇头,“森田敢来这一手,一定是已经做好了防范。他的主要精力虽然放在经营谍报网上,但我们不能小看他的行动力量。如果这个时候动手,我们的人会落进他的陷阱,反而成为他对付中村家族的口实,我们不能这么傻。”
岩本问:“那……我们怎么办?”
中村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确实把事情给搞砸了,现在,我必须想办法找到这支别动队,而且要不惜任何代价消灭他们!哪怕他们已经逃回了重庆,我也要派人把他们都抓回来!一周的时间,我们的忍者小组能做得到的!”
岩本听罢,不由得愣了:“中村君,你为什么这样说?”
中村说:“因为我看到她了……”
岩本问:“谁?”
中村把目光转向了他和高倩倩的照片:“她在帮助军统暗杀我。”
岩本吃惊地问:“真的是她?我还以为……是军统找了一个跟高倩倩长得很像的女人。”
中村听罢摇摇头:“不……我是不会认错的。”
岩本听了,忍不住向门口扫了一眼:“中村君,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森田知道!”
中村说:“是。所以,要由我们抓住这支军统别动队!我不知道军统用了什么办法,会给倩倩洗了脑——但是,我一定要把她活着找回来,因为她是我的女人!其余的别动队员,一律格杀勿论!”
岩本说:“是!……但是,我们怎么找到他们呢?”
中村叹口气,踱了两步:“根据我的判断,军统费这么大的劲,甚至找到倩倩做诱饵,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行动的——他们现在一定还在南京,而我们在偷降现场找到的那只破碎的眼镜,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你立刻安排人,再次核查每个眼镜店,我相信他们一定配好了眼镜!突破口——就在南京城大街小巷的眼镜店里!”
“是!”岩本应了一声,赶紧去安排了。
中村的目光又不由得转回到照片上(心声):“倩倩,你真的会杀我吗?——我不相信。”
中村的脸上,很快又露出了自信。
3
南京城内,各个眼镜店里,由汉奸、伪警察和日本宪兵联合组织的搜查队正在缜密地搜查着……在一家挂着“光明眼镜”牌子的眼镜店里,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板正打着算盘、对着账。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他不禁抬起头来。只见那个叫二宝的汉奸正挎着盒子炮,带着中村机关的两个特务和几个日本宪兵与伪军这时正吵吵嚷嚷地冲进来。
老板见状,赶紧放下手中的账本迎了出来:“哎哟!哎哟……是二宝爷来了,今儿怎么这么大阵仗?您说您想要点什么?这是德国最新进口的墨镜……您看看?”
二宝接过墨镜戴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回头说:“老板,今天我可罩不了你了!皇军有令,要搜查南京城所有的眼镜店!据说重庆的人,就藏在眼镜店里面!这一次可是中村太君亲自下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呀!”
老板听罢,赶紧拿出一卷钞票塞进二宝的口袋里:“二宝爷,整个南京城谁不知道,你二宝爷最有办法了,要是连您都没办法,这南京城不是塌了吗?”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几个特务和伪军正在眼镜店里四处翻看。
二宝转头瞅了瞅,无奈地摇摇头:“不瞒掌柜的,我真是没办法。”
老板听了一咬牙,把怀表摘下来放进了二宝的口袋里。
二宝于是笑了笑:“算你小子识相,你二宝爷有办法了!”二宝说着,走到正在四处翻看的特务和伪军跟前,“我们走吧,这是大大的良民!”
谁知他话音刚落,正在翻看账本的一个日本特务便回了一句:“等一等。”
正要往外走的二宝只好停下了:“嘿嘿,太君,您有什么吩咐?”
日本特务指着账本道:“这里的,有一副眼镜,高度近视——卖给谁了,怎么没有登记?”
老板见了,赶紧迎过去:“报告太君,这是……”
没等老板说完,日本特务便猛地抓住老板的脖领:“你的,为什么不报告?!”
老板连忙说:“太君太君,您听我解释……”
“八格!”没等老板说完,日本特务便给了老板一个嘴巴,“你的说,为什么没有登记?”
二宝一听,一脚踹翻了老板,猛地拔出了挎在身后的盒子炮,对准了老板的脑袋:“我早就看你小子有猫腻!说,你小子什么时候跟重庆的人勾搭上的?!不说,老子毙了你!”
老板听罢,腿都下哆嗦了:“二宝爷,二宝爷!太君……太君!草民是生意人,草民是良民,草民不敢哪——”
日本特务拿起账本在老板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带走,回去审问!”
二宝闻声,一把抓起了老板:“给我走!”
“二宝爷、二宝爷!太君……太君哪,草民不敢哪!二宝爷啊,我平时没少给您好处,您就帮我说句话吧——”老板说着,使劲儿地拉住二宝不放手。
二宝用力挣脱了他:“你走吧你!谁他妈的拿你的好处了……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