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倾倾脚尖一点,手在房梁上一摸,就摸下了她的不染剑。大白将七百多枚浸了毒的银针安置在身体各个地方。
樱桃已经熟睡。她们轻轻的推开窗户,一闪而出,
只见一道青色的影子,和一道粉色的影子在天际间飞掠。
又是那片居民区。这里是最好不过的狙杀地点。这夜有雨,哪里都是黑乎乎的,大白潜伏在一处阁楼的屋檐底下。
华倾倾自然是去做诱饵。
大白看着雨幕中的华倾倾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铜雀台。她的心里有些伤感。她忽然开始剧烈的心疼起华倾倾。这么多年,这个女子到底是在为了什么。为了谁。其实她什么都没有。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以跟华倾倾撒娇,跟哥哥任性,或者和樱桃斗嘴。而华倾倾却把所有的心事都化成了那一坛坛酒。
其实很少有人真正会明白华倾倾在做什么。如果她只是为父报仇,在这个乱世里,她可以有太多的借口告诉自己,她可以不报这个仇。比如曹操不能杀,曹操一死三国倾斜,天下必将大乱。或者冤冤相报何时了。又甚或,做人且须得看破。诸如此类。
可大白忽然开始琢磨。从事实上说,华倾倾对曹操的恨除了杀父之仇,其他的仇恨都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现在每个受难于曹操的人,几乎都是因为华倾倾。蒹葭、秀秀、小慧、或者哥哥和自己。
以大白有限的智商,她忽然发现。原来华倾倾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和曹操角逐。从一开始曹操就是她的敌人,没有为什么。因为这天下只有曹操配做她的敌人。她在享受。她在享受这一场战斗,或这一场杀戮。
如果你说华倾倾另类偏激。其实天下和她一样的人有很多。比如诸葛亮、周瑜、陆逊、司马懿。他们和小姐有什么区别。除了一些堂而皇之的借口,大家都在追逐自己生命里的那场盛宴。
这便是生命的力量和命运之美。华倾倾也是一代枭雄,只不过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将生命升华。
大白慢慢的蹲下身子。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华倾倾。爱一个人若只是喜爱和欣赏,两个人便会深深的相吸。而一旦产生了心疼,那么她此生都会为她付出一切。这便是刻骨的爱。
不远处,一道青色的身影,踏着鬼魅的身法,不断的游移在虚空之中。青色身影之后,一道白影紧遂其后。
大白知道鱼上钩了。她在上手的指间夹满了银针。青色身影越来越近,那是小姐的身影。可忽然华倾倾不知为何,猛地一个转折。向着另一个方向转去。
大白没动,她必须要有耐心,不能过早的暴露自己。
她像一只等待猎物的豹子,伺机而动。
突然一把冰冷的匕首搭在了大白的脖子上。因为眼睛死死的盯着华倾倾的方向,却忽略了身后。自己真是愚蠢,永远都不要把背后留给敌人,自己居然忘了。
大白站起来,匕首仍旧搭在她的脖子上。一道青影疾驰而回,停在了远处的屋顶。她能看到那是一只白皙的手,好像书生一样的手,他抓着匕首就好像抓着笔一样,轻描淡写,不露声色。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满身的书卷气息,一点都感觉不到杀气,还有一股淡淡的莲香。
大白猛地转回身。
她看到了一双眼睛。那眼睛并不明亮,是细长的一条凤眼。柳叶一样的剑眉,使他那有些懦弱的面颊看起来十分英俊。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可谁都不会怀疑那白色的长衫之内,是结实的肌肉。他穿一双白色的短靴,看得出来,一般人家是买不起这么贵的鞋子的。
男子似乎很感兴趣大白会不惧危险转过身,还死死的打量着自己。
他看着她,那是一双不知道畏惧的眼睛。她的面容温婉娟秀,可骨子却透着那一股子拧劲儿。
他缓缓的放下手中的匕首,对着大白一笑。
大白也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猛地伸出手,给了那男子一记耳光。
男子依然那样腼腆的笑着,没有怒气,没有杀气。
远处的华倾倾手里握着不染剑,周围的空气又被她凝结了一层霜雾。看着两个人的行为,华倾倾心里明白了。她转身离开。
大白知道小姐已经走了,她恶狠狠的对着男子说:“我最讨厌别人在背后用武器抵着我。”
因为这在她心里有个结,华倾倾第一次和樊阿动手也是在背后用发簪抵着大白的脖子。
男子不置可否,笑笑对大白说:“是小生的不是了。我叫粥迟。敢问姑娘芳名。”
其实大白并不讨厌这个男子,甚至被他表现出来的一切深深吸引。她知道,打第一眼,他就爱上她了。但她心底淡淡的笑着,对不起,粥迟。你迟到了。大白仰起脸说:“我叫樊依依。”
樊依依是真名。不过这个名字之前除了樊阿和华倾倾谁也没听说过,这个叫粥迟的少年是第三个。
粥迟细细的咀嚼着樊依依这个名字,似乎还在回味。
大白伸出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喂!我得走了。”
粥迟猛地惊醒说:“你明天还来么?”
大白扑哧一下说:“来啊。怎么不来,我就是要进去那铜雀台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鸟样子。”
粥迟十分高兴的说:“那好。明天这个时候,我等你。”
这是两个妙人。他们妙在,不去过问任何事情。这是两个有故事的人。只有知道这世间爱恨情仇,看破过潮起潮落,他们才会这么默契的只说当下。
明显是两个阵营的人,可他们不在乎。谁会在乎呢,只要不戳破那层稀薄的谎言,他们就可以这样荒唐得见面。也可以安慰自己,我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我没有理由击杀她。至少在粥迟这里,他已经沦陷了。不过对于大白来说,她却想的是另一件事儿。
大白回来的时候,华倾倾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