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恩急吼道:“你们快下去,就在一楼旁边有个地道,那里有个防空洞。”杨锦帆拉住他,“不行啊,老师,我们一起下去吧。”德莱恩板起脸下令道:“你们快走!别惹我生气!”
说着,德莱恩起身拿一个酒瓶,猛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回身躺在床上,用一个枕头盖住脸,另一个枕头盖住下身,一动也不动地躺着。
“轰!”一颗炸弹落在院子里,强烈的爆炸声掀起的气浪震碎了房间的窗玻璃,这时,院子里传来忙乱脚步声和门卫们的呼喊声:“炸弹,炸弹,快进防空洞!”
醒过神来的杨锦帆向林闻涛使个眼色,两人不由分说,扛起德莱恩就向楼下跑。
楼下传来喊声:“德莱恩先生,敌机来啦,快躲好!”
杨锦帆和林闻涛扛着德莱恩,但德莱恩拼命挣扎着大喊:“放下我,放下我,你们放下我……”“扑通”一声,德莱恩重重地摔在地上。
“轰轰轰……”轰炸机的呼啸声和炸弹爆炸的声浪从头顶传来,大楼在“隆隆”声中剧烈震颤。杨锦帆和林闻涛不顾德莱恩的挣扎,一前一后扛着他走下楼梯间,一个守卫冲了上来高喊:“你们把他先放下来,德莱恩先生确实不能进防空洞。”德莱恩挣扎着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放下我……我有幽闭恐惧症……进防空洞……无异于杀了我呀!”
杨锦帆急切道:“那怎么办,不能在这儿等死呀。”守卫说:“这样,你们把他抬回房间。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德莱恩抬回房间,放在床上,守卫把两个枕头一个盖住他的脸,一个盖住他的下身,然后自己趴在德莱恩的身上。
“轰隆”一声巨响,炸弹在窗外爆炸了,窗玻璃被震得四下乱飞,激起满屋烟尘。杨锦帆和林闻涛一看不妙,赶紧趴在德莱恩身上,用身体掩护着他。
“酒……酒!”德莱恩伸出一只手高喊着。
“好好好,酒来了。”守卫把一杯酒递给他,德莱恩喝了一大口酒,再用枕头盖住脸。“轰!轰!轰!”炸弹还在大楼周围爆炸着,但室内,三个男人用身体紧紧盖住德莱恩。
不一会儿,飞机声渐渐远去,爆炸慢慢停止了。三人纷纷站了起来,德莱恩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愤愤地说:“再这样炸下去,中国就回到石器时代了。”
林闻涛到窗边往远处张望,“他奶奶的,小鬼子的飞机滚蛋了。”杨锦帆拍拍身上的尘土,“老师,我太佩服你了,不怕炸弹。”德莱恩拍拍衣服,跳下床,“哼,你怕它,它就不炸你了吗?来,蛤蟆,鼹鼠,你们喝点什么?我这儿什么都有啊。”德莱恩拉开酒柜,琳琅满目的世界各地的美酒摆满一柜子。
“不用了,老师。”杨锦帆推辞道,“我们是来交作业的,鼹鼠今天还给您带来了礼物。”林闻涛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法国的轩尼诗酒,递上道:“学生的一点心意,孝敬老师。”
“噢,这可是名酒呀,你从哪儿买的?”德莱恩惊喜万分地接过酒端详着酒标。
“是从法国人开的饭店里搞来的。”林闻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搞’来的?啊?搞来的?哈哈哈哈,好好好,你这个鼹鼠啊,真是块干间谍的料。”德莱恩高兴地拍着林闻涛的肩膀,“我有些东西,正要交给你。”说着他拿出几本书和厚厚一叠材料交到林闻涛手里,“听着,这上面都是美国最新研制的间谍工具,从制作微型收发报机和爆炸装置到各种毒药的配方,应有尽有,拿回去好好研究吧。”
林闻涛如获至宝,接过来就翻看起来。杨锦帆捅了捅林闻涛的臂肘,对德莱恩说:“他呀,在大学是学电工机械的,这方面可擅长了。”
德莱恩欣慰地望着二人,“我早就看出来了,用不了几年,你在中国就是权威了。这些是给你的,”德莱恩把另一叠资料交给杨锦帆,“这是两份日本人的密电码,是空军的,你拿回去研究一下,可能跟日本人的大空袭有关,争取把它破译出来。”
“Yes,sir。”杨锦帆敬了个滑稽的美式军礼。
德莱恩赞许地说:“你们两个都有高智商,前途远大啊。你们是我最好的学生,我会把毕生的经验和绝招全都传给你们,但是你们一定要认真学,听见了吗?”
“Yes,sir。”杨锦帆和林闻涛一起立正、敬礼。
“你们跟我来,”德莱恩又打开另一扇门,领着二人进到里间,桌上摆着一个天线状的东西,“你们看,这是我研究的侦收器,专门截收日本人的密电码用的。现在重庆地下电台太多了,有了这玩意儿,日本间谍就无所遁形了。现在差不多完成了,鼹鼠,你拿回去,尽快把它完成,我们马上用得着。”“好吧。”林闻涛抱起一堆设备,“那,老师,我们就回学校了。”
德莱恩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你们怎么来的?学校的规定……噢,一定是溜出来的吧?”杨锦帆和林闻涛不好意思地笑了。德莱恩挥了下手,“没关系,我用车送送你们。”
第二天上午,校长室里,魏校长正伏案办公,听见外面有人喊报告,抬头答道:“进来。”
杨锦帆和林闻涛推门而入,立正站在校长桌前。魏校长盯着二人道:“叫你们来,是想通知你们,校方增设了两个特别室,一个技术研究室,由林闻涛负责,带两个学员,专门研究无线电侦收天线的研发。另一个是破译室,由杨锦帆负责,专门配合德莱恩先生,加快破译日军密电码的步伐,你们班上谁的日语最好?”
“郑艳芳。” 杨锦帆道。校长道:“好,把她配给你,再加两个人,一定要尽快作出成绩,一定要赶在日本人下次大空袭之前把它破译出来。” “是。”
校长道:“你们可以走了,噢,等等,记住,以后出去要请假。”
杨锦帆和林闻涛交换一下眼神,立正敬礼:“是。”二人出门,碰见万里翔手抱一束鲜花站在门外。万里翔与杨锦帆对视了一眼。
一职员禀报:“校长,有人要见您,说是有戴局长的批条。”“戴局长?”校长沉思片刻,“让他进来吧。”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士手抱一束鲜花走了进来,向魏校长深深一鞠躬,笑着说道:“您好,魏校长,鄙人万里翔,这是戴局长的条子和我的名片。”那人说着递上名片。魏校长接过条子和名片,扫了一眼条子,放到一边,又轻声念道:“上海东亚四国银行,董事副总经理,万里翔。嗯,你不知道这里是军事重地吗,万先生?”
万里翔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生得浓眉大眼,白净秀气,年龄约有二十四五岁,外貌显得文质彬彬,他弯腰歉声道:“知道,知道,我是来国防部办事的,顺便来看一看我的表妹白若璃。”校长面色一凛,“顺便?好一个顺便。好吧,看在戴局长的面上,我批给你5分钟,见一面就得马上离开。”
“啊,5分钟啊?”
校长没好气地说:“你以为这里是夜总会啊,5分钟就不少啦。”
“那……好吧。”万里翔耸耸肩,无奈离开。
这时,德莱恩推门匆匆而入,校长赶紧站了起来,递上一叠资料。“德莱恩先生,我正要找您。刚才军技室送来一批密电码的报底,都是近期截收到的,请您抓紧破译。另外刀斧手让我转告您,下周一请您去军技室上课。”
“好的。”德莱恩接过电报稿。
校门口马路旁,万里翔坐在一部豪华轿车里,对站在路边的白若璃苦苦劝道:“若璃,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家父和家母总是催我办事,可是你这头老是犹豫不决的,弄得我也六神无主……”
白若璃无奈又懊丧地说,“表哥,现在正在打仗,兵荒马乱的,人家的心老不定嘛。”
“哎呀,表妹呀,打仗那是国家的事,难道一打仗政府就宣布大家停止结婚?没这个道理嘛,而且我千里迢迢来专门为见你一面,跑这么老远,你总得……”
白若璃尴尬笑道:“表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现在正在上学,闲人是不允许见面的,就是将来结婚,那也得经过上面特批。”万里翔来劲儿了,“特批?那太好办了,我跟你们戴局长是朋友,他捞的那些钱都存在我家银行里,我家老头子只要一个电话,一切都是绿灯啊。别发愁啊。”白若璃看看手表道:“好啦,好啦,表哥,你先回去吧,反正你也不马上走,过几天我们再谈吧。”
万里翔手一甩,“过几天,不行,多少个过几天啦,你今天就要给我个明确的答复,不然,我就不走了。”说着摆出了富家公子哥儿吊儿郎当的派头。
此时杨锦帆从校门里走了出来,催促白若璃道:“白小姐,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万里翔摆下脸子道:“你是谁呀,这儿有你什么事?”说着,他从车上下来横站在杨锦帆面前。杨锦帆不想跟他争,“哎,这位先生,说话别这么横,我是她的班长,我不能来催她上课吗?走。”万里翔不依不饶,“哼,上课,上课有那么重要吗?本公子跑了几千里路,就为见她5分钟,你们还要催催催,太不通人情了。若璃,别理她,跟我去宾馆吧!”说着,用手使劲拉住白若璃。
杨锦帆一把挣开万里翔的手道:“哎,你这个人真怪,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上宾馆?你以为这里是夜总会呀?”万里翔脸红了,“我们去哪儿是我们的自由,你管不着!若璃,别理他,他有本事让他上国防部告我去,走,我们走!”
白若璃挣脱了万里翔的手道:“哎呀,表哥,你看你,你成心让我违反纪律是不是,你快走吧,你再不走,人家就不理你了。”她赌气似的撅起了嘴。杨锦帆耸了耸肩道:“好啦,万公子,你可以走了,记住,以后别再打歪主意啦。”
“你……好,好,好,咱们走着瞧,看看谁在打歪主意。”万里翔说着,发动了引擎,汽车绝尘而去,杨锦帆转身走进校门,只剩下白若璃手持鲜花愣愣地站在原地。
入夜,重庆宾馆大厅里早已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了,进进出出大都是西装笔挺、一身光鲜的外国人。德莱恩一身轻松潇洒地走进了大厅,远远就听见李察在喊他:“来来来,老朋友,几天不见,你跑哪风流去了?”
德莱恩耸耸肩苦笑道:“嘁,在重庆这鬼地方,还谈什么风流?不一定哪一天一颗炸弹找到你,你就魂归天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