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事件,我对蔡助理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他的MSN发得再夸张,我也不敢读出来;他就算跋扈到天上,我也不会回他一句嘴巴。
蔡奇在我心目里就是一枭雄,正所谓: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他是东方不败,他是岳不群。
“那个蔡奇什么来头?我有个正在做的计划,被他批得一塌糊涂!”
我躲在茶水间的最里面,竖着耳朵听人非议蔡奇大人,扭曲的心灵一瞬间得到了满足。
“谁知道怎么回事,我听说天悦的老总是女人,说不定……嘿嘿嘿!”这位了不起,有做狗仔的天赋。
“他上面有人就了不起么?我就是看不惯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骂得好!我泪流满面地鼓掌,知己啊!
我澎湃着跳出去,一把握住刚刚骂蔡奇是败絮的同学的手,感动得无法言语。
那位同学自从看到我跳出来,就脸色煞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朋友,你骂得真好!”我真诚地夸奖他,用袖子擦着眼泪,感动于他的犀利敏锐,“他就是一垃圾,你骂得很中肯!很好!”
那位同学的脸色由煞白变成了惨白,他捂着胸口,像心脏病发作一样,浑身都在哆嗦:“叶助理,您能不能当做没有听见……”
怎么可能,那么美妙的词句我怎么能当做没有听见?!难得有人直视了蔡奇的本质,我激动还来不及呢!于是,我更加真诚地夸奖他:“你说得那么好,我为什么要当做没有听见?”
他一口气提不上来,脚步踉跄着挣扎走开,另外几位早就溜了。
“朋友,以后我们每天都来茶水间沟通啊!”我挥着手,看见他脚一滑,彻底瘫了下去。
我默然。
这里果然没有真的勇士。像我这样表里如一,一直鄙夷着蔡助理的,还真难找。
我提着大水壶,站在茶水间外,高深莫测地品着水。
市场部的门猛地打开,蔡奇绷着脸向外看来,见到我捧着大水壶在品茶,立刻怒目而视:“叶红旗,你不想转正了?居然敢偷懒!”
垃圾蔡奇!你真以为我不敢反抗?!
我腹诽完,立刻举着大水壶,跑得摇曳生姿:“蔡助理……我……来……啦……”
他又鄙视了我一眼,刷地关上门。
“贱人!”我隔着玻璃门骂他。
玻璃门奇迹似的应声打开,我看见蔡奇笑得邪魅异常:“你嘴里的贱人是哪位?”
我石化地看着他,条件反射地露出谄笑:“蔡助理,是我,是我,就是我!”我挺起胸脯,勇敢地自污,脸不红,心不跳。
他无言了,勾勾手指,指着桌子:“去,贱人,给我泡杯茶。”
我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双手捧住他的杯子高举过头,一路带风地跑回茶水间,泡茶。
闪进茶水间,我才彻底放松下来,泪流满面地抽自己的嘴巴:完了,叶红旗,你的贱格又一次升华了。这辈子,你别想做人了!
还有一周,就是决定最后去留的时候了。我的积分卡上只有70分,还差了10分。
我偷瞄过其他人的积分卡,大家都是彼此彼此,有的差5分,有的差10分,最多的一个差20分。
我有理由相信,这是蔡助理同学公报私仇,因为差得最多的那位就是那日在茶水间口出狂言的垃圾兄。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出大学的门,自动留级,全部重修。这是什么?计划表需要美化成这样么?这些花朵边框,通通给我取消,你是小姑娘么……”
我捂着耳朵,看蔡奇又一次口若悬河地训斥着垃圾兄,并投以同情的眼光。
那位仁兄眼中闪着泪花,一次又一次将眼神化作恶毒的利剑,向我射来。
可怜的孩子,一定是不敢直视蔡奇,所以眼神都打弯了。
我得鼓励他。
我向他微笑,回他以坚定的眼神,顺带握拳替他打气。
他被我的表情感动了,身体晃了晃,捂着脸悲鸣一声,跑了出去。
好可怜啊……
“叶红旗,收起你的同情心!”
我咽口口水,将同情的眼神收起,转过脸来对着蔡奇谄笑:“蔡助理,那是他不懂事,我们都渴望着听你教诲呢!听你讲一句话,我十年都领悟不过来,你就是那高瞻远瞩的存在。”
蔡奇别过脸去,长长叹了一口气,再转回来,对我勾勾手指:“好了,轮到你来听取我的教诲了,过来吧。”
我抖着腿跑过去,盯着他的电脑,眼睛都要看直了。
“蔡、蔡助理,那句话,不是我打的!”我指着表格最后一行的备注,差点也一路狂奔出去。
完了,我忘记把我打来发泄的话给删除了。
“蔡奇,你是贱人,你是小人,你是种马……”每读一句,我就看见蔡奇的笑容更明媚一分。
“你卡里有多少积分了?”他的声音异常冷静。
我揪住胸卡,可怜兮兮地看他:“七十多分了……”
他靠着椅背,摸了摸下巴,朝我微笑:“快到合格分了啊!”
我哆嗦着扑过去抱他的大腿:“蔡助理,我这么弱小,又这么年幼,你不能赶尽杀绝啊!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弱女子啊!”
蔡奇的脸黑了黑,一把抓过我的积分卡,在读卡器上哔地刷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动了动。
我眼前一黑。别了,我的天悦集团。别了,我的美好前程。叶红旗,看来你得努力找工作了!
“把胸牌拿回去。”蔡奇敲敲桌子,挑眉看我。
没有希望了,没有人生了……都这个地步了,我还贱格什么,我要奋发!
“蔡奇,我忍你好久了!”我一巴掌把胸牌打飞,一脚踩上蔡奇的椅子,以君临天下的气势俯瞰蔡奇。
他撇撇嘴,做了个请说的动作。
我将指节捏得嘎巴嘎巴直响,怒吼:“你还真把我叶红旗当软柿子了?我告诉你,你错了!”我大义凛然地训斥他,“你花我的钱,灭我的威风,无视我的尊严,我要替天行道,灭了你!”我咆哮着,完全无视渐渐围拢过来的同事。
蔡奇很镇定地看我,淡淡问:“怎么灭?”
嗷--!我仰天嚎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来回摇晃:“蔡奇,我要让你知道中国的女性是站在紫禁之巅的!”
“……”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顺带拍了拍我颤抖的腿,“下去吧,红旗,站太高会腿脚发软。”
要不要这么淡定啊!我快抓狂了。
“你是贱人!”我怒骂。
他镇定地点头:“对,我是贱人。我放你在我身边,我就是一个贱人。”
“你不要脸,你虚伪!”我愤慨。
“叶红旗,我再说一遍。来拿胸卡,如果不要,我就真的丢了!”他淡定地用食指点着屏幕。
“拿什么拿,这都只剩几分了……”我突然就挪不开眼了。他的屏幕上,显示的积分是……80分。
他是给我加分了!
噢……NO!瞧我都干了些什么?我一个箭步滑了过去,无比熟练地抱住蔡奇的大腿:“蔡助理,刚刚那些都是玩笑话,您千万别当真!”
他冷哼一声,微笑:“红旗,我怎么会不留下你呢,你那么努力逗我开心,我怎么也得报答你啊。”
我看见他又改了改分数,屏幕最后显示……79分。
“最后一分,看你的表现。这一周里,你如果能让我开心,我就放你进来,还有……”他冷笑,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十足的恶魔,“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戴再多都没有用,反正我是贱人。”
“……”噢,不,我纠结地揪住头发,将热泪都蹭在了他的裤腿上,“蔡助理,你是我的衣食父母啊,我怎么能不爱戴你……”我颤抖着捶胸,嘴巴直哆嗦,“你就是我的生命,我的太阳……”
他黑着脸,啪的一巴掌拍开我,开始工作。
我痛定思痛,决定用实际行动报答蔡奇同学对我的殷切希望。片刻之后,我看见蔡奇扭曲的脸和颤抖的指:“叶红旗,不要把便签纸标语贴到我这边来,看得我头晕。”
我用澎湃而坚定的眼神看他:“蔡助理,这是我的决心,请不要无视!”我写了足足三十份标语,都贴他那边了,都是诸如:你是我的天,你是我人生最明媚的阳光,你是我人生最高的目标,你指引我成长……这类话,我已经写到手熟了……
“我警告你,不揭走标语,我就扣光你的积分!”他怒吼,一向淡定的小脸终于破功了。
哈哈哈!我仰天长笑,小样,你终于不淡定了!
蔡奇是世界上最小气的男人,那么一闹之后,他立刻专心地针对起我来。
领制服的时候,谁都有一套漂漂亮亮的制服,唯独我的,是蔡奇助理用旧了的改版。
洗得干干净净的,还带着他身上的味道,很淡很清新。我捧着制服,又泪流满面了好多天,心潮一直澎湃起伏,久久不能平静,直想挠墙。
“叶红旗,我们部门号称金陵十二钗,现在多出来一个,你说公司的资源怎么分配?”蔡奇大人敲着桌子,用很专业的语气分析给我听。
“您说的都对!”我点头如捣蒜。谁让我是那个多出来的十三,活该我穿旧制服。
蔡奇用他那漂亮的桃花眼看看我,立刻眉开眼笑:“红旗,你穿着我的制服,倒有几分我初进公司的样子。”
我默然地看看他,转过脸去,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上下左右照了照,刹那间澎湃:“蔡助理,回头你问问你妈,有没有丢在外面的姐姐?”
蔡奇的脸黑了一黑,啪的一巴掌把我的镜子给拍到了一边,朝我怒目:“叶红旗,你怎么就成我姐姐了?”过了两秒钟,他回过神来,更加愤怒地咆哮,“你怎么可能跟我是一家的,你做梦!痴心妄想!”可能是找不着词了,他啪的一拍桌子,又加一句,“你就白日做梦吧!叶红旗,你想和我一家,那是痴人说梦!”
“……”我举起袖子,擦擦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儿,默默地在心底嚎叫。这孩子太喜怒无常了,说风就是雨,心理学说了,像这样的,不是小时候缺钙,就是长大了缺爱。咱不跟心理有残缺的计较!
蔡奇这么一怒吼,将隔壁的十二钗都从梦游的状态给吼了回来。大家目光灼灼,顿时将我烧了N个窟窿。
我羞愧地一扭头,蹬蹬蹬就往外面跑。香蕉你个苹果的,我要不对着开水间的墙壁问候蔡奇同学的亲戚朋友祖宗八代,我就没法在天悦淡定下去了。
“叶红旗,哪里逃?”蔡奇才不会给我溜班的机会,一伸手,就把我的领子给揪住了,“你最后一分不想要啦?”
我想要,可蔡助理您得给我这个机会啊!我回头,无比谄媚地哼唧:“蔡助理,我要!”
他的脸抽了抽,突然一掌拍在我的肩膀上:“红旗,你的语气好邪恶!”
“……”我默默地转头,将这句人身攻击吞进腹腔。
“这样吧,今天有新产品发布,你跟我去帮忙布展,做得好,我下班的时候就把那一分给你加上。”
我立刻积极无比地捶胸发誓:“蔡助理,我保证会做到最好!”
他瞄了我一眼,食指曲起叩叩桌子,沉思道:“我记得你进天悦集团的第一天就说过,不会将个人的情绪带入工作中。”
那是肯定的!肯定不可能的!
我一扬脖颈,毫不心虚地再度宣誓:“不会,蔡助理,相信我,我只会将工作带入我的个人感情!”
蔡奇非常开心地拍拍我的肩膀,和颜悦色地称赞我:“很好很好,这种状态要好好保持。”
我握拳,脸向着太阳的方向,久久凝视,用样板戏的姿态表达我的决心。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这么说,今晚加班,我可以少申请一份加班费了。”他冲我似笑非笑地挑挑眉,伸手做了个枪击的动作,“你,态度不错!”
嗷……蔡助理,你好毒!
说是帮忙布展,其实是找来我做搬运工人吧,我暗自腹诽着。现在是下午一点一刻,其他人都去午休了,作为新品展示会场的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我和蔡奇两人。
蔡奇仰头看看天花板,又看看桌布,对我很不满意地抱怨:“这里的色调不对,展会的基调应该是蓝黄色。”
我用很专业的姿态冲他中肯地点头,从裤子后口袋里掏出小笔记本,认真地记录。
虽然我也不知道展会的“机吊”是啥,但是这不妨碍我在笔记本上闲极无聊地记录:蔡助理内虚,下巴上有颗红痘。
蔡奇瞄了我一眼,乐了:“红旗,你就装吧,你说你听懂了哪一句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我很愤慨地回答他:“蔡助理,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蔡奇居然赞同地冲我点点头:“那是,跟你说智商确实侮辱它了。”他转过脸去,左右打量横幅和布景,又皱了皱眉,“你先帮忙把东西收拾收拾,再过一个小时,估计就会有客户陆续来了。”想了想,他补上一句,“今天天悦的大公子要过来,你好好表现,说不定就和他看对眼,山鸡变凤凰了。”
他就不能再含蓄一点吗?不带这么直击别人内心深处的!我瞪着眼睛怒视蔡奇,泪流满面地指责他:“蔡助理,你不厚道!”
蔡奇很是诧异,问:“哪里不厚道?”
我颤抖着手,沾了一把自己的小泪,将头发给理了理:“你自己去莫道装小资,今天天悦的大金龟来,就把我整成这副模样!”
我身上还穿着他的改小旧制服呢。
蔡奇拍拍我的肩膀,安抚我:“放心,红旗,按照正常人的眼光,你穿制服要比穿礼服来得和谐,除非你非要换上你的黑唐装。”
我回他一个冷脸。
“唉,不但大金龟会来,听说翔实的小金龟也要来,红旗,你可要把握好了,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他意味深长地看我。
太阴险了,在这时候才告诉我!要是知道宁墨也来,我非把自己收拾成高级精英不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
“是不是特别后悔今天没有好好装扮?”蔡奇笑眯眯地看我,伸手捏捏我翘起的领角,“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这次天悦和翔实打算携手开发新项目,作为助理的助理,估计你会有大把的时间和宁墨重修旧好。”
我用愤怒的眼神瞪他:“蔡助理,工作的时候,不要谈私人的话题。”
他挑挑眉,又耸耸肩:“我以为你会希望和我一起负责这次新项目的助理工作,将那一分的差额给补齐。”
新项目的助理工作!转正的机会!都好有诱惑力!
“我以为你希望让翔实好好见识一下天悦的强势,让宁墨看见你不同以往的一面。”
我默默地捏紧拳头,全身的血液都在澎湃。我憋了太久,总希望能有一个机会,让宁墨知道我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我有自己的能力!自己的魅力!!
“蔡助理,让我去,请让我负责这一次的跟进!我一定会好好协助你,做好助理工作!”
蔡奇突然拍桌子大笑:“红旗,我骗你玩的呢,你看你认真的小样,天悦和翔实怎么可能携手开发新项目!”
太恶劣了!太伤人了!在人家的伤口上洒盐巴,不可原谅!我闭了闭眼,伸手就抡起讲台上的话筒砸了过去。
嗡……话筒砸在蔡奇头上发出很大的轰鸣声。殷红的鼻血缓缓流下,我看见蔡奇伸手擦了一巴掌的鼻血,然后就双眼一直,大叫一声,缓缓地瘫了下去,动作缓慢而优雅……
我的汗毛刹那间就竖立了,突然想起他其实是个文弱的小青年,我这么抡圆胳膊发力的一抽,会不会将他抽成了脑残?!
“蔡、蔡助理,你要挺住!”我抓起他的双脚,使劲向门口拖去。我得救他,在成为精英之前,我不能背负刑事案件!
“嗷……叶红旗……你……”我一转脸,就看见蔡奇同学颤抖的手指,和再次缓缓闭上的眼。OMG,临近会议室大门,有一层小台阶,我忘记了。
蔡奇同学,你千万挺住了!我奋力一脚,踹开会议室的大门,单手抓着蔡助理的脚踝,一个抡臂,将他甩出了大门。大门外,正站着西装革履的黑衣精英们,看见我单手甩出蔡奇,齐齐后跳了一步。
大家的视线顺着蔡奇断断续续滴落的鼻血,延伸进了会展中心,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站在最前头的精英同学,皱着眉头,冷着脸,看着蔡奇奔流不止的鼻血,脸色越来越差:“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负责的人出来!”
我苦着脸举起手,打着哆嗦汇报:“报告,就是我们俩。”
“现在怎么一回事?”他的眼底有着薄怒,“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进场,已经有客户到楼下的大厅了,你们在搞什么?”
我哆嗦着嘴唇,指着地上的蔡奇,结结巴巴地解释:“工……工伤,话筒,台子上,砸下来了……”
“……”黑衣精英们都石化了,齐齐看了看躺在会议厅门口的话筒,一起沉默。
有微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报告总经理,十级地震,都震我脸上了。”
居然是天悦的太子爷!我完全没了搔首弄姿的心情,只能泪流满面地转过脸去抽搐。蔡助理,你真脑残了,这理由也亏你掰得出来!
所幸太子爷并没有深究,只是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就带着那票精英,走进了会场。
“红旗,放掉的血有没有20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