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人嘴里哼着“爱拼才会赢”,左手挎着丽莉,右手食指玩转着车钥匙,走向公司边上一家豪华酒店。付强仁已在包房里等候,身旁还坐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小脑袋中年男士,与付强仁的硕大光头对比,好似一个柚子一个西瓜。
付强仁见林超人推门进来,笑脸相迎“我的林总呀,你迟到三分钟,罚酒三杯哟,哈哈。”拉开椅子让林超人坐了主位,丽莉坐在了旁边。然后对着金丝眼镜说“这位就是我常给您说的超人公司的老板林超林总,这位是市工商局征信科的林科长,你们两个都姓林,还都戴着眼镜,有缘。”林超人站起身来和金丝眼镜握手寒暄。百战商场的林超人在管辖自己的官员面前失去了超能力,飞不起来。金丝眼镜显得老练城府,微微欠身子伸出手来,官派十足。
落座,林超人对付强仁说:“付总,这么客气,应该我请客才对。”付强仁吐了个大烟圈回道:“哪里,我应尽一下地主之宜,哪能让林总破费,预祝超人公司和富强公司合作成功,来,服务员倒酒!”
席间谈得甚是愉快,有着女人的饭局,特别是漂亮妩媚能说会道又会劝酒的女人。丽莉穿梭于三个人男人之间,斟酒、点烟、讲笑话,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几杯之后,付强仁对林超人说:“林总呀,还有一个好事告诉你,我在林科长面前给你美言了,另外,超人公司的经营也不错,局里准备已考虑给发‘重合同守信用单位’的牌匾了,而且……”
付强仁打住了话头,舌头短了半截的说:“你喝了这杯,我再告诉你。”
林超人二话没说仰头便干,“海量,痛快。”付强仁一拍大腿叫道,给林超人倒满。“还给准备你颁发优秀企业家证书呢!”付强仁的半截舌头还算吐字清晰。
丽莉接过话茬:“那真得恭喜林总呀,双喜,不不,是三喜临门呀。”
“对,对三喜临门,还是丽莉助理会说话。”付强仁醉眼迷离的看着丽莉说道。
四只酒杯再一次撞到了一起,清脆,有着份量。
付强仁接着说:“林总,咱们共同组建公司,注册资金200万,我的100万准备好了,你的呢?”
“放心的啦,过两天就打到账上,我林超说话,出了地球都算数。”林超人让所谓的“三喜临门”和酒精的催化有了飞翔的感觉,脱离大气层,直奔宇宙。
“那就好,这100万是注册本金,存进公户一个多月,就能撤出来了,有我们工商局林大科长坐镇和提携,挣大钱的日子到了。”
金丝眼镜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柚子脑袋一晃:“让我见证你们的成功,干杯!”
“干杯……”
“干杯……”
酒杯撞在一起,溅起的“波涛汹涌”的涟漪。
酒店门口,林超人和付强仁还有金丝眼镜握手道别,听得最多的三个词是:合作成功,重合同守信用,优秀企业家。
付强仁和金丝眼镜相互搀扶着上了一辆黑色越野缓慢离去。林超人摇晃着打开别克车门,打着了火。丽莉将头探进驾驶室,献媚的柔风细语:“林总,您先回家好好休息,我去公司上班,为您鞍前马后排忧解难。”林超人捏了一捏她红红的脸蛋,掉了一层粉底,笑着说:“我的大助理,有你在岗,我放心。”
别克车扭过方向盘颠簸而去。
丽莉望着车远去,没有去超人公司,原地待着,像等着什么人,不大一会,后面灯岗方向调头过来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到她面前,她打开后车门,蛇一样的钻了进去。越野车排气筒冒着白烟消失在随波车流中。
“hello-moto…hello-moto”林超人的手机响了。
林超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接起了手机:“林总,向您汇报一下广州开会的情况。”是祖妍。
“祖总啊,会开得怎样哪?”林超人还沉浸在刚才“三喜临门”的饭局中,口气自然轻松。
“会议开得很成功,到场一千多人呢,John总裁很重视一线城市广州的市场,准备在销售成绩好的公司中选择队伍,我,我还被评为全国的销售状元,谢谢林总的培养。”祖妍说到自己略显羞涩,但这个好消息还是想让她的行业领路人林超人一起来分享。
“very-good,今天真是四喜临门呀,你带其他三人在那边考查市场,顺便玩玩,公司给你们报销费用,等你们凯旋回来,我给四大金刚接风!”林超人挂了手机,将CD音乐声音调到最大跟着哼唱起来:仨昏天注嗲啊,气昏靠怕比啊,爱比啊急呀坏牙!
祖妍收起磨掉了漆的旧手机,端起面前的盒饭,吃得很香。我问她:“超人都说了啥呀?瞧把你给美的。”祖妍重复了林超人的话,还说了句什么“四喜临门”。我扔下一次性筷子,指了指对面的一家高档粤菜餐厅说:“林总可算出血了,那还等什么,什么四喜临门,不如四喜丸子来得实惠。”我早点没有吃,现在的确饿了。高飞放下只剩下几根土豆丝的盒饭,埋怨道:“这会开的,主办方连饭都不管,妍姐呀,大老远来这,你还带兄弟们吃老三样呀。阿汉这小子真是的,到他家门口了还联系不上”祖妍没有理会我俩,继续扒拉着米饭。
“呦呦呦,哥儿几个猫这呢呀,吃的还挺滋润。”不知道什么时候兀越站在了身后,他后面还跟着三个年轻的小伙子。兀越拽过一把塑料椅子自行坐下,倒不客气。他叫道:“服务员,四瓶啤酒,我请客。”
祖妍看了看兀越说:“谢谢兀总,我们吃完了。”
“别不给面儿呀,祖大队长,北京苹果园咱这一别,也有好几年没照面儿了呀,今天祖大队长得了销售状元,可喜可贺呀,是不,高飞。”
高飞低头吃掉余下的几根土豆丝,没有回答。
兀越转头看着我上下打量:“呦,这哥们儿,眼生,新来的吧,林超那孙子今儿咋没来,是不是知道我要找他算帐,做贼心虚了?”
在北京时只见过他几面,他是林超人的合作人,那多的新人进进出出,走走离离,怎么会记得住我?我倒是对他有所耳闻,“京城超越”就是业界同行对他和林超人的雅称,“超越”组合并肩作战,刷新过很多销售记录,他的兀鹫队也很有名气,今天能站在主席台上领奖,证明兀越还是宝刀未老,公司墙上的口号:超越梦想,成就你我,是不是从他俩这来的不得而知,至于为什么和林超人分道扬镳,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公司利润分配不公,二人起了矛盾,也有人说林超人在财务上做了手脚,使兀越吃了哑巴亏,怕他报复,所以才南下福州。公司内部没人敢议论这些敏感话题,嚼舌根儿的全被林超人以各种理由开除公司,这个半秃小个子用他的精明算计维护着看似绝对的权威。
兀越抄起啤酒瓶,向祖妍高飞我们三个一举,说道:“走一个,叙叙旧。”然后将整瓶啤酒一饮而尽。
见我们没有举瓶的意思,也没生气,嘿嘿一笑:“听说林超那孙子在福州混得不赖,要不是我忒忙,早瞭儿他去了,躲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祖大队长给我捎句话儿,哪天得空儿拜访拜他老人家。”祖妍没有回答。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对着兀越说道:“咋个意思,没完没了啦。”
兀越听我说完话,笑了笑,尖下巴上面还沾着啤酒沫。
“哎呦喂,听口音还是老乡呢,哪片儿的呀,我跟兄弟走一个,服务员,啤酒。”
祖妍站起身来,双手捧起桌子上的奖杯,说:“服务员,结帐。”
兀越伸手用力握住奖杯底座,尖下巴一沉:“还没回答我呢,着急走啥,祖大队长这信儿是捎还是不捎呀?”
祖妍双手往起拖,无奈力气太小,奖杯纹丝不动,再一用力,奖杯从底座处断裂开来,她就着惯性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
我再也无法忍受兀越的无理取闹了,站起身来,抄起面前的啤酒瓶子,瓶底指着他的尖下巴,厉声喝道:“你丫挺松开。”啤酒顺着瓶口倒灌流出,浇在我的黑皮鞋上,洗刷着早晨新打的金鸡鞋油。
兀越身后的三个小伙子,看到有人耍了横,立刻围了上来。我面无惧色,依然举着多半瓶啤酒指向兀越,任凭瓶口的液体吐着泡沫流下。
兀越松开断了颈的奖杯底座,站了起来,冷笑一声:“林超那孙子鸡贼着呢,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也好不了哪去?瞧瞧我选的队员,人高马大,心眼儿活分,哪像你看不出眉眼高低,跟头倔驴似的,皇上不急你太监急什么,回去告诉那老小子,我俩的事没个完,还想跟老子抢广州地盘,门儿都没有,打你都不用看主人,捶他!”
那三个心眼儿活分,人高马大的队员的确领会意图,围过来推搡着我。祖妍在一边干着急,跺得高跟鞋鞋根都快折了,男人之间的战争,女人多是看客,可往往是因为女人而起,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狼烟烽火戏诸侯,今天我也准备唱一出:骉子恶战秃毛鹫。
高飞虽然身材高大,只能欣赏不能实战,坐在椅子上面半天没动静,嘴里还嚼着土豆丝。
三个人对我拳打脚踢,我的崭新衬衫,我的锃亮皮鞋,顾不了那么多了,又抄起高飞面前的啤酒瓶子,两瓶双舞,酒沫四溅,耍起了“双节棍”。
因为手里有“武器”还没吃什么大亏,但也架不人多势众,崭新的白衬衫踢满脚印,锃亮的黑皮鞋泥迹斑斑。我心里明白,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擒贼先擒王,闪开人群里一个缝隙,我一酒瓶子朝兀越甩了过去,和村里的羊倌儿大剪子学的独门手艺这时有了用武之地,空瓶子翻着跟头转着十字炮弹一样击中兀越尖尖的下巴,残余的啤酒沫子溅了了他一脸。他“哎哟”一声双手捂住了下巴。趁着围住我的三个人一愣神,我一个健步冲出重围,还没等兀越反应过来,一招“照家神腿”将他摞倒,骑在他身上,一手掐住他脖子,一手高高举起了啤酒瓶子。
“住手,我报警啦!”祖妍在一旁大叫。
高飞看得心惊肉跳,咽下了土豆丝,双眼发直。
另外三个人缓过神来,有人抢去了啤酒瓶子,一个人踹倒了我,另一个踩住了我的脑袋。
兀越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下巴,呲了呲牙,蹲在我跟前,笑了笑,指着我的鼻子说:“敢跟我叫板,算你牛逼,还真他妈有两把刷子,手够黑的,哪天咱哥俩单挑儿。”站来身来,对他的人说:“放开吧,别现眼了。”
我站起来,恶狠狠的盯着踩住我脑袋的这个人,盯得他直发毛撤步后退,今天早上刚刚喷的摩丝,全让他给毁了。
兀越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看来林超这回没招错人,咱俩是不打不相识,哪天回北京哥请你喝茶。”又转过脸来对着高飞说:“你这家伙,还那揍行,
然后对着踩过我脑袋的人说:“去,把帐结喽。”
又转过身来看着抱着半拉奖杯的祖妍说:“对不住了,祖大队长,回头给你买个大的,记得给林超捎信儿,你这身衣服挺带劲儿的”
捡起地上的手机,头也没回,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