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
“谶花,情海谶花,一语成谶。我父皇曾说过,谶花本无强大的能力,却惟独有一个能力,那便是诅咒,而你拥有一次诅咒的机会。”他一字一顿。
我微微地笑了,“是。”
“这个诅咒,你必须要与他人接触才可以生效,而你便是接着与我击掌,给我下了诅咒……”他眼神逐渐阴鸷,“可是,我父皇还说了,这个诅咒是谶花的本源,一旦用了谶花便会在世间灰飞烟灭,逐渐老死。”
我唇角一僵。
他却凑过来,笑得诡异,“我很想知道,你还有几天的生命?”
我有些嫌恶地看着笙玉,唇边流露出冷冷一笑,我平素其实是个心境平和的人,倒也不会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却不知为何,面对着笙玉,心中总有一种十分厌恶的冲动。
“离我远一点,看着你觉得恶心。”我眼神带着冷意。
“哈哈……这么快就盛气凌人了?秦楼,你还妄想做仙后么?你别想了!父皇可不会让笙楼娶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天女……”他笑得张狂,“我告诉你,仙后的选人父皇已经定了,是裳歌天女。”
我脑子猛地一片空白。
“继续享受你剩下的时光吧。”笙玉的笑微微带着许些狰狞,看着我,道。
我张了张嘴,看向笙玉,“说完了就滚。”
笙玉伸出手,猛地按住了我的下巴,“秦楼掌事,你的诅咒可不是一般的阴毒,竟然诅咒我成了一个废人。但我告诉你,就算我成了一个废人,我也会看着你如何一点一点死去……”
我看着他,眸色没有任何波动。
他看着我,冷笑,转身离去。
我整个人倏地松懈了下来,软在了椅子上,想着刚才笙玉说的话,裳歌这两个字就像是魔咒,响在了我的耳边。
“掌事……新帝登位,我们也要着手准备册封仙帝和仙后的仪式了。”一个天女走进来,行了礼,说道。
我指尖凝住,似是不经意问了句,“仙后?谁……”
“就是青山仙君的亲孙女,前仙后的远亲侄女的女儿,鸢裳歌。”笑绸道。
我微微垂了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打下了一片阴影,我沉默了许久,随后挥了挥手,“你去准备吧,过些时日我会把掌事印交还,这个就你来负责好了。”
“掌事……”笑绸怔住。
“仪式在什么时候。”我闭着眼睛,问道。
笑绸默默地回道,“三日后。”
我点了点头,吩咐了她下去,然后一个人继而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朦朦的雨,心头忽而有些空,是一种被抓空了的无所依靠。
笙楼忙着处理事务,倒也未来见我,只有我和众仙前去拜见的时候,才得以见到他。
笙楼坐在以往仙帝坐的那个华贵的宝座上,一袭白色的衣,将他衬托地好似不若真人,一切都是那么梦幻,就算是看着他的轮廓,我都会觉得开心。
“秦楼,你留一下。”退散时,笙楼叫住了我。
我怔住,微微蹙着眉,却听见笙楼说道,“乐宫……”
我抿了抿唇,这才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裳歌,她笑得一脸甜蜜,我心中忽然有些苦,我打断了笙楼的话,“回陛下,乐宫的掌事印我交还,以后的一切交由笑绸掌事。”
所有的仙人都惊诧,回头看着我。
我带着巨大的斗笠,遮住了容颜,让别人看不清我的容颜。
我只是微微有些无奈地一笑,然后随手拿出了掌事印,指尖擦过它透明的玉角,然后将它送了上去,我不去看笙楼的神色,也没有去看裳歌的神色,只是交还了掌事印,便默默退了回去,然后转身和笑绸离开了这里。
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笙楼的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背上,我甚至有一种就在此刻回身投入他怀中的冲动,但我却知晓他身边的人是裳歌……
对,不是我。
我的身子忽然有了一种无力,整个人猛地超前跌去。
“掌事!”笑绸惊叫道。
斗笠猛地掉落在了地上,顿时响起的还有周围人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我闭上眼睛,一串泪,砸在了云团上,却只是艰难地伸出手,咬唇,死死道,“笑绸,扶我。”
笑绸连忙扶起了我,她的指尖无意中触到了我满头银白的发丝,她看着我面上几近没有了血色的面色,颤抖着手,“掌事……”
我却知晓,这只是生命力流逝的征兆,我柔柔一笑,无力地伸出手,重新戴上了斗笠,任由笑绸哭着搀扶着我朝着乐宫走去。
笙楼猛地怔住在了那里,挪动脚步,要走过来,却被裳歌扯住了衣。
“别让我再忍你。”笙楼回头,每个字,都带着冷意。
裳歌却是轻轻一笑,“笙楼,父皇若是知道了,秦楼就有大患了。”
我听不到裳歌的话,亦不知道笙楼会想来找我,只是回到了乐宫,退去了笑绸,便一个人躺在了椅子上,依旧是看着窗外,手中拿着那管紫竹箫。
我突然想起了一些话。
“秦楼,你等我,等我继承了魔尊之位,就来娶你。”
“我会娶你,我会让你做九重天上最高贵的女人,我要你成为我的后,九重天上下一代仙后。”
我轻轻笑开,拿起箫,放在了唇边,轻轻吹奏了起来。
我听见自己的箫声,宛转悠扬,极为动听。
这管箫极好,音色极为醇厚,就像是量身为我定制。
我停下了箫声,转身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临界点,捏了个诀,飞下了九重天。仙界从不会禁制仙人的出入仙界。
我走过云界,到了魔界前面,前面的魔界大门有魔界的魔人在看管,见了我,认出了我周身缭绕的仙气,连忙拿着武器对准了我。
“把这个还给朝城魔帝,就说谢谢这百年来的陪伴。”我伸出手,箫飘飞而出,落在了魔界大门之前。
“殿下闭关了!”一个魔人没有什么好声气,冷冷道。
我一怔,“那等他出关后再给他吧。”
魔人看了我一眼,再看了看箫,箫上没有仙气,却又不似凡物,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拿住了箫,我转身便走。
“敢问天女名讳?”那魔人硬是叫住了我。
我一怔,随后道,“乐宫掌事,秦楼。”
那魔人作揖拜了拜,我便转身离去了。
离开魔界,回到仙界,我便径直去了情海,然后坐在情海边,看着眼前那一湖凉凉的湖水,微微闭上眼睛,可以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越来越弱的生命力,耳边却是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株花生在情海,若是择了秦姓倒也未尝不可,却依着宫殿玉楼,何不单字唤个楼?”
继而响起的,是轻柔如风的声音,“这株花开在情海,不如择了秦姓,却恰依着宫殿玉楼,便取了单字一个楼吧。”
耳边似乎想起了悠扬的乐音,是箫的声音。
好像在记忆深处,熟悉却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