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接下来的几日,龙吟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成了茶馆酒楼里的闲话谈资。
这月华衣坊,先是关门休业了几日,再重新开张,就已经换人了。原先的那王掌柜不见了,现任掌柜是个江南人。前两日还满城发通告,宣扬说月华衣坊要办一场盛宴,转眼就又关门换人,好生奇怪,一时间满城风雨,众说纷纭。
“听说这王掌柜是赚够了钱,回家养老去了......”
“听说这王掌柜是惹了仇家,被杀害了......”
“听说这王掌柜是得罪大东家,被大东家革职啦......”
莫溪闲十分惊异,这事......怕是要问问关大爷才清楚了。
过了两日又得见关木琛。二人在听风酒楼又畅聊了一个傍晚。
莫溪闲盯着关木琛的脸,严肃地询问道:“关大爷可知那月华衣坊的老板现在如何了?”
关木琛一手撑在桌子上,手指抚着下巴,神秘一笑,“他啊,现在......定是在老家颐养天年了吧。”
莫溪闲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果然关木琛是知道的,低声问:“关大爷做的?”
“算是吧。小爷不过随便警告了他两句罢了。”他的确也只说了两句话,那江南流衣坊的东家就二话不说收下了这月华衣坊,让那王掌柜立马滚蛋了。
莫溪闲听得眼睛一亮,以为是关木琛随便恐吓两句,王掌柜就自主收摊归家了。暗叹这关木琛果然是个角色,可谓是龙吟一方恶霸呀~这以后可得与他搞好关系。
端起酒杯,气势豪迈,道:“关大爷真是厉害。小女子佩服之至!小女子来敬关大爷一杯!”
关木琛甚是得意,好似很吃这一套,举杯笑道:“好。今日不醉不归哦。”
没了月华衣坊捣乱,莫溪闲忽然觉得她在这龙吟城的日子渐渐如鱼得水起来了。每日画图、照看铺子忙忙碌碌,好像又找到了前世上班时的感觉。日子一天天过,忙碌而充实。
只是有一件事搁在她心中,提不起,又放不下。
这几个月关木琛都未曾来找过她,上次喝了酒之后,他人就不见了,他又悄无声息地隐匿了自己。
莫溪闲并不清楚这关大爷的家世,身份,住所……等等一切个人信息。关木琛未曾说过自己,想是他的家事有什么不便告知的隐情,莫溪闲也就没问过。现在,关木琛连着失踪了几个月了,莫溪闲虽记挂着,却也无处问起,无处找起。唯有抽空去南里巷问问周婆,可周婆也对关木琛的事知之甚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近日未见。
莫溪闲去找了不下于十次,周婆都是那一句话。无奈也只能过一阵再去给周婆送些钱银,问问情况。
她的第一个朋友,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心底还是有说不出的落寞。
关大爷,你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你只不过有重要事情在忙,因着情况紧急不能知会我一声罢了?若是临时来不及,事后再传封信告诉我也是可以的啊……还是因为在关木琛看来,他们的关系也不过如此……这倒是容易明白,君子之交淡如水,又何必事事都要明白相告呢。
这样一想,又觉是自己矫情了。莫溪闲,醒醒吧,别瞎想了。
再过几日就是岁末年关了。
坐在锦绣十八街最豪华的酒楼雅间,莫溪闲怀抱暖手炉,瞟着窗外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耳畔还响着笙箫合奏和金掌柜那豪放的笑声。
“莫姑娘,这酒菜是不合姑娘胃口么?”
金掌柜越发喜欢舔着脸来讨自己笑了。莫溪闲转过头正巧碰上他谄媚的笑脸。
淡然一笑,道:“金掌柜客气了,今日大摆宴请,是有何事要找莫无商量吗?”
金掌柜摇头摆手,道:“哪里,这不是年末盘账了嘛,莫姑娘与小店合作也不短时间了,这不是想请姑娘吃顿饭,表表心意......”
说着从袖中摸出了一个信封,看那大小厚度,可是不少于十张的千两银票。看来这金老板是捞了不少油水,好在他会做人,时刻不忘笼络他们的合作友谊。
莫溪闲也不做作,接过信封,莞尔道:“金老板实在客气,这些小事哪能劳烦金老板亲力亲为,以后这账银只需直接交代了你们账房管事,莫无自己去取便是。”
“哈哈,莫姑娘说笑了,这不是略表我的诚意嘛,略表诚意......”
“呵呵......金掌柜真是恳切之人......”
告别了金掌柜,抬头看看月亮的位置,差不多戌时三刻有余。
锦绣街上还络绎不绝地有行人车马过往。道路两旁的酒楼店铺都高高的悬挂着灯笼,一片灯火通明中静静地燃着月光,和冷冽的冬风对饮。
莫溪闲来到北炎的第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她当初一觉醒来,也是新年伊始之际。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恍然犹如前世的十年一样漫长。这一年也让她适应了这边的生活,也学会了模仿他们的说话方式,好歹学会文字绉绉彬彬有礼。心中一直默念那句“既来之则安之”,只希望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能够有益于人,有益于心。
手中的暖炉已经没有了余温,于是裹紧了披风快速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黎叔和莫夫人已经做好了一大桌饭菜,坐等莫溪闲回来吃饭。
莫溪闲一进门,莫夫人就赶忙迎了上去。接过女儿手中的暖手炉,摸着已经没什么温度了,皱了皱眉,放在一边,又赶紧给她盛了一碗汤。看着小女儿一天天忙里忙外的,总是有说不出的心疼。
“看这手凉的,快喝完汤暖和暖和,娘亲熬了闲儿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快尝尝。”
莫溪闲看着满桌的菜,都是她爱吃的。许多都是她给莫夫人列出的食谱,她把前世吃过的很多好吃的菜都写了下来,莫夫人一有空,总是学着做。
捧起碗,喝了一口,味浓沁脾,心头一暖,前世的老妈也会这样天天给她做这些爱吃的菜,不觉眼泪滑落下来,滴进汤碗里,汤味更浓了。
“闲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这傻孩子......”莫夫人微笑着拿手帕擦去莫溪闲脸上的两行清泪,然后又抹了抹自己的脸。
“谢谢娘亲......”谢谢娘亲,也谢谢妈妈。
莫夫人笑道:“傻不傻,跟娘亲还需要道谢......”
人与人的相遇相识,相亲相爱,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一切都像是冥冥中自有定数,捉摸不透,无迹可寻。就像天上的星,一颗颗聚散疏离,各自闪光,又相互辉映,而莫溪闲突然觉得自己正如那一刻破空划出的流星,穿越那些星群,经历那些擦肩而过,终会坠落到一个地方,诠释一种命中注定。命运就是,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谁会离开谁,下一秒谁又会遇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