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东独自到漳州看望受伤住院的叶建清。他本来叫刘志华一起去,但是刘志华书店的事情忙不开,而且他自己也遇上了麻烦事,梁伟东只好一个人去了。
叶建清在时装精品店被古小梦的现任男朋友暴打一阵,不仅严重脑震荡,而且睾丸被踢掉一只。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目光无神,呆呆地看着梁伟东,一直说不出话来。
梁伟东握着他的手,心里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拍拍他的手背,在这一动作里蕴含了朋友间无法言说的关怀与慰藉。他转过身去,一颗泪掉在了胸前的衣襟上。
“阿东,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叶建清声音暗哑,好像从坟墓里发出来似的。
梁伟东欲走不能,在叶建清床前的沙发上坐下,瞥了他一眼,便把眼光移到自己脚下的地上,他也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想不明白。
“阿东,你说,你说……”
“你应该安心养伤,别想太多。”梁伟东斟酌着字句说,“把伤养好了,这比什么都好。”
叶建清疲惫无力地叹了一声。
梁伟东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说:“我先走,有空再来看你。”他逃跑似地走出病房,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好像感情变得非常脆弱,动不动就伤感,就落泪。
他走到楼下,眼睛忽然掉进沙子似的,接连眨了许多次。他看到角落里的长椅上坐着古小梦,古小梦也看见了他,先是一愣,接着就急切地迎上前来。
“建清怎么样?”古小梦急切地问。
梁伟东知道叶建清受伤与眼前的这个姑娘有关,他研究般地看了看她,脸上是一种怪异的神情。
“他怎么样?你快告诉我!”古小梦迫不急待地摇着梁伟东的胳膊。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梁伟东说,“我说你还是进去看看。”
古小梦垂下手来,眼光也黯然地垂下来。梁伟东没说什么,低着头向前走去。
梁伟东情绪低落地回到山城。他拐到刘志华的书店里,发现刘志华呆在桌前,地上躺着几本书,书页翻卷着,这里显然刚发生过什么事。
刘志华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梁伟东,很用劲地笑了一笑,说:“我把她们两个全赶走了。”
梁伟东不明白刘志华的意思,他有几天没跟刘志华联系了,不知道他这几天先后跟两个姑娘上了床,他也不想问,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刘志华,发现他腮边有一道手指抓破的痕迹。
“一人给了一万元,干你佬的真贵,才睡一次觉,一万元。”刘志华没头没脑地说。
梁伟东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书,放在刘志华面前的桌上,他又一次看了刘志华,发现他另外一边的腮上还有一道抓破的痕迹,显然是不同人的作品,“风格”显得更为犀利。他沉重的心情就在一声窃笑中瓦解了。
“建清怎么样?”刘志华忽然问道。
“我没问医生,看起来伤得不轻,有一只睾丸被踢破了。”
“这鸟人跟我一样,也是在女人身上犯错误。”刘志华带着自嘲的口吻说,“我丢了两万元,他丢了一只睾丸,相比之下,还是他不合算。”。
梁伟东没有接刘志华的话头,他把眼光投到街上。视线里渐渐走进一个人,他一点一点把梁伟东的眼睛撑大了。这个人就是前傻瓜刘新民,现在他神情从容自若,腋下夹着几本书,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像是一个大有作为的公务员。
“这年头,傻瓜都变聪明了,而我们还是傻傻地活着。”梁伟揉着眼睛说,他用揉得发红的眼睛看着刘志华,期待他跟他聊聊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总是傻傻地活着?可是刘志华好像对此不感兴趣,只是漫无目的地翻着借书登记薄。
梁伟东感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他没作声,抬起脚走出了书店。
“哎,你怎么就走?”刘志华叫住他,“在书店干吧,我把她们赶走了,我们一起干。”
梁伟东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你看,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山城五虎将’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住院的住院,我们两个人联手一起干吧。”刘志华目光灼灼地望着梁伟东。
梁伟东从他眼神里又看到了过去的样子,可是他知道逝去的时光是不会返回了,现在呢?现在只有好好地把握“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