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华通过两个朋友的关系,花了大约两千元(主要是给居委会和山城民政所的经办人员送礼),一天就把父亲和琼花的结婚证办来了。两个人的合影拼凑而成,琼花照片还是从父亲的珍藏品剪下来的。以后我带你们到漳州拍一组婚纱照,刘志华指着结婚证上面红彤彤的印章说,现在我们有了它,什么也不用怕了。他拿着父亲的结婚证,特意到了山城派出所一趟,为所长举办小小的展览。林三影告我父亲强奸,这不是开法律玩笑吗?刘志华语气里透出讥讽,同时适当地表现出对所长的恭维,幸亏所长您主持了公道。
“你为多少人结婚择了日。”刘志华从派出所回来,对父亲说,“今天你也该给自己择个日。”
“证办了就办了。”铁嘴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还择日干嘛?又不是……”
“不,不能这么静悄悄的,好像有啥货不光彩,生怕让人知道。”刘志华说,他的样子很像一个热心为子女操办婚事的父亲。刘志华便以这种父亲的口吻对父亲说:“我要为你办几桌酒,好好热闹一场!”
“哎呀,又不是……”铁嘴仙低着头说。
“又不是啥货?”刘志华说,“一切都不用你操心,请厨师、请帮工、钱……一切我都包了,你只管给我择出一个吉日。”
“十二月初三是个吉日。”铁嘴仙耳语般说道。
“哪天?”
“十二月初三,年底就剩下这天没冲你的生肖了。”
刘志华弯下腰,歪头看着父亲的脸说:“唔,原来你早就择好了日子,还装出没热情的样子!”
经儿子这么一说,铁嘴仙的老脸唰地红了。
“好嘛,十二月初三就十二月初三。”刘志华嘿嘿笑道,“我下午就去告诉琼花。要不,你自己去说吧?”
“我……”铁嘴仙不置可否。
“干脆,我们分工一下。”刘志华果断地说,“琼花你找她谈,琼花娘家、婆家那边我去谈。”
铁嘴仙抬起头看儿子,在他眼里出现了儿子可怜巴巴向他索要鞭炮的情形,眼一眨,眼前变成一个自信的年轻人向他分配任务。他心里酸了一下,随即是暖流哗哗流过。
事情并没有刘志华想象的那样棘手。他独身闯进林三影的家门,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我是铁嘴仙的儿子。林三影愣了一下,好像是不相信铁嘴仙会有这么一个英气逼人的儿子。
“你做啥货?”林三影板着脸说,“事情没完……”
刘志华从怀里掏出结婚证,摊开来拿到林三影面前。他看见林三影眼睛瞪圆了,他的秃顶被结婚证上面的大红印章映红了。
“你这是,这……”林三影艰难地咽了口水。
“看清楚一点,是不是伪造的?”刘志华说。
“你别以为……事情没完……”
“你还想怎么样?你拿了一条假短裤告我父亲,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诬告?诬告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刘志华目光灼灼地看着林三影。
“我们不同意,我们不同意她再嫁……”
“现在是啥货年代了?这由不得你们。”
“你老爸真敢想啊,我大兄辛辛苦苦盖了一幢砖楼……”
“哎,我可以告诉你,”刘志华知道事情的结症就在这里,立即截断他的话,“你大兄的楼我们不要它一砖一瓦。我老爸本来就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当真?”
“琼花放弃继承产权,这可以到公证处公证。”
“你说话算数?”
“算数。”刘志华坚定地说,“产权全部由你侄子也就是她儿子继承。”
“那他的生活费?”林三影说,他说的是琼花在漳州念中专的独生儿子。
“放心,我们全包了。”刘志华拍着胸脯说。
“那,那……”林三影无话可说,搔着秃顶,把肮脏的头皮搔得雪花样飞舞。
刘志华走到门边说:“顺便告诉你,日子选在十二月初三,有些礼节我们是会照着来的。”
离开林三影家,刘志华没费多少麻烦,又找到了赖六哉的家。琼花父母均亡,一个叔叔在诏安工作,一个姑姑嫁到长泰,娘家里最亲的人就剩下她的胞弟赖六哉了。
正在院子里拉风箱的赖六哉停下手中的活,听刘志华说明了来意,微微一笑,说:“我知道铁嘴仙,他跟我姐的事我同样也知道。我姐现在儿子不在身边,孤苦伶仃一个人,嫁给你老爸有啥货不好呢?我完全支持。我为什么不支持呢?我完全支持。”
刘志华没想到赖六哉这么开通,真想叫他一声阿舅。他蹲下身子帮赖六哉拉着风箱,问道:“这是做啥货呢?”
“做啥货?说出来吓你一跳,”赖六哉说,“做枪。”
刘志华确实吓了一跳。
“我们现在是亲戚了,要是我做得出来,我过年送你一把,防身好用啊。”赖六哉说,“你也知道这年头太乱,亡命之徒太多,有一把枪就能多一份安全感。”
刘志华觉得跟赖六哉一下子没有了心理距离,一种亲近感油然而生。“你的武功不是很好吗?”他问。
“好?怎么才算好?我现在已经不相信武功了。武功再好,对方不用动手,一颗子弹就能打倒你。”赖六哉说。
刘志华想了想也是,这话还真有些让人琢磨的道理。
“我现在相信枪。”赖六哉环顾着他的作坊说,“你们圩尾街有个叫光头的,他就买了一把。”
“唔,许光平?他是我的朋友。他怎么知道你……”
“他找我想学拳,我说现在还学啥货拳,有一把枪就行了,他就定做了一把。如果做得出来,我过年送你一把。”赖六哉总结似地说,“有了一把枪,很多事情就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