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妮和陈麟天就这样熟了,从那天之后,她一有空就去找他,看他打球,给他送水,满嘴都是“哥,哥,哥”地叫,因为陈麟天说,我注定养不起你这么大的一个女儿,给你当当哥倒是绰绰有余。
陈麟天也没心眼,单身贵族一个,没有女朋友会吃醋他到处认妹妹,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热心肠,会照顾人,打完球会带着陶安妮一起去食堂吃饭,去图书馆看书也不落下她,这种被人关心,被人宠爱的感觉,久违的让陶安妮直到开学都恨不得不回学校,直接上大学,当陈麟天的小跟班得了,可这一点,他倒是不惯着她,千叮咛万嘱咐说:“开学了,好好学习,要想以后每天跟着老哥混的话,到时就考医大来,知道不?我罩你!”
“嗯,哦。”陶安妮闷闷地应道。
陈麟天拍拍她的头,说:“走吧,今天早点回家,准备准备,明天还要早起呢!”
陶安妮也没理由反抗,点了点头,和陈麟天挥挥手告别。
她想自己是不是又要回到现实中了,是不是明天一不小心又会看到邰霄明,他们自从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她还狠心地把他的手机号码从电话本里删去了,不然,她总是控制不住翻出电话本,在黑漆漆的夜晚,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看着那个名字。
他们刚在一起那会儿,她跟他约法三章过,每天睡觉之前,邰霄明都要给她发一条短信,一开始邰霄明总是忘记,她就看差不多时间的时候,干脆自己打电话过去,提醒他。她到现在还记得他在家睡意朦胧地接起她电话时,故意压低的声音,很小声地说:“干什么呢?我爸妈都睡了。”
“你还没跟我说晚安!”陶安妮很执着地说。
邰霄明也没办法,就随了她的心意,说了一句:“晚安。”
这样连续试了几次之后,邰霄明终于长了记性,很配合的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像履行公事似的,给陶安妮发一条晚安短信。
虽然有些甜蜜是勉强得逞的,但那时候陶安妮还是美滋滋地去相信,有一天,当这一切都变成习惯的时候,她就会深深地留在邰霄明的大脑皮层中。
车窗外喜庆的光影打在陶安妮的脸上,公共汽车在马路上缓慢地爬行,她看着玻璃窗外还亮着灯的商铺,店门口还有没有卸除的节日彩灯,时代广场上巨大的广告牌上还贴着情人节的俏皮海报,此时,她的视线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雾,她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说人一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其意志力会成梯度下降,会不经意地想起那些悲伤的往事,陶安妮的大脑里闪过了太多画面,以至于她忍不住把脸埋在了掌心。
她看到了第一次见到艾舒时,她乱闯红灯,又回头对她自我介绍……
她看到了她的爸爸舞着菜刀奔向她妈妈,再截住他最好的朋友……
她看到了自己偷偷地站在小学对门的游戏厅,小心地从人群里辨认艾舒……
她看到了艾舒和邰霄明坐在墙头,她与艾舒对视,然后,她否定了艾舒的存在……
她看到了自己不要脸的借醉吻了邰霄明的嘴,他愤怒,他与她争吵,她负气地跑去麦当劳吃了一夜的巨无霸……
她看到了邰霄明追着她跑出了医院,他听她哭,听她闹,最后他抱着她,说:“陶安妮,那我们……一起吧!你能为我改变吗,变回原来的你。”
……这一切一切,陶安妮以为自己遇到了陈麟天,遇到了阳光,就不会再去想,可是,她发现就算陈麟天是太阳,她也不是能够时时刻刻感觉到太阳温度的地球,她就是那悬在空中的月亮,被温暖驱逐出境,只是那么寂寞的一轮月,所有的星星都与她保持距离,她那么那么孤独……
【3】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陶安妮住着的公寓楼下依然有人进进出出,艾舒探头探脑地站在与公寓大门一点儿距离的小超市门口,对着那个几乎褪色的电话机,按下了陶安妮的手机号码,艾舒还是没死心,也许她这样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来,陶安妮会厌烦她,但是,她还是想为安妮和邰霄明的爱情做最后一分挽回。
艾舒也知道这些事情轮不到她上场,邰霄明来才说得过去,但是,这几天他太消沉了,完全还没缓过来,他似乎至今还没有从情人节那天艾舒对他吼出的那段话中清醒,他一直没把对陶安妮的感情看得认真,他承认自己对她的逆来顺受,只是为了安抚她。
这么多年来,他的眼里都只有艾舒,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艾舒的关心与体贴,算不算是爱情,但至少在他那个年龄,觉得那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才会一味地想对她好,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送到她的面前。陶安妮是在他还没完全搞清楚爱情是什么的时候,冲进了他的生活,他对她负责,是因为他不想让艾舒伤心,他没有安妮想得那么多,也没想过他们还有以后,还有未来。
艾舒握着话筒,响了好多声,都没有人接,好不容易听到了接线的声音,听到“喂”的一声男声,她诧异地说:“难道我打错了吗?”
生怕是真的打错了,她没等对方答话,就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打错了。”
然后,紧张地挂了电话。
陈麟天听到“嘟嘟”的忙音之后,把头探出车窗外,然后,对着司机叫道:“停了!停了!麻烦您啊,就停在公共汽车后面,就可以了!”
的士刹住了车,陈麟天整个人往前倾了一下,还来不及缓一口气,就匆匆忙忙下了车,正想叫住车站流动小摊前那个纤弱的背影,他却惊住了。
陶安妮拿起浸在汤里的串串香,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得小摊主都目瞪口呆了,他生怕她是吃霸王餐的,慌忙把手挡在她面前,说:“小姑娘,你带够钱了吗?”
陶安妮没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扔到小贩的面前,然后,一手抓起串串香,继续吃,她吃的速度极快,陈麟天怀疑她根本就没有咀嚼,是直接吞进肚子里的,可是,刚才她不是才在他们学校的食堂吃过饭吗?他疑惑不解。
陶安妮因为吃得太急,连呛了几口,小贩讨好地说:“小姑娘,你吃,你吃,慢点吃!”
旁边的烤肉串也看着眼红,把摊位往陶安妮旁边靠了靠,说:“小姑娘,我们这儿的肉串味道也是一流的!保证你吃了之后,想忘都忘不了!”
陶安妮看也没看她,就抓过了她递过来的肉串。
卖串串香的小贩急了,对着烤肉串的小贩,吹胡子瞪眼睛,大喊道:“喂!你这不是明摆着抢生意吗?!”
陶安妮没管他们,他们吵他们的,她吃她的,她的胃口在陈麟天的眼里真是大得惊人了,如果不是他今天无意间的发现,根本连做梦都想不到,她看起来那么瘦,并不像是饭量很大的女生。
可没想到两个争生意的小贩,一男一女,竟然大打出手。
陈麟天生怕在一旁的陶安妮被殃及,在他们拿起各自的“武器”——用来串起串串香的竹条和烤肉串用的细铁丝的时候,他快步走上前,护住了仍然在豪吃的陶安妮。
“哥!”陶安妮看到陈麟天吓了一跳,嘴巴里含着的肉串,差点就吐了出来,她捂住嘴巴,冲到了路边,把刚吃下去的,吐了个精光。陶安妮在呕吐物中看到了一滩血,她的心一慌,生怕被陈麟天看见,推着他移了几步,说:“哥,你送我回家吧!”
想必陶安妮现在这个样子,连走路都吃力,原本陈麟天就不放心就让她一个人那么回家,于是,他配合的半蹲在陶安妮的跟前,说:“老妹,上来吧,老哥吃亏点,给你做人力!”
陶安妮没有犹豫地趴在他的背上,她的耳朵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他一步一步地走,她一声一声地听到他的心跳,这种温馨的感觉,一下子又把她从现实,带到了梦境中,她又忘了刚刚在车上一闭上眼睛,就看到的活生生的现实演绎的真实画面。
“哥,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是不是特不放心我,跟踪来的啊?”陶安妮在嘴巴凑近陈麟天的耳边说。
陈麟天笑着说:“你想听真相,还是谎言?”
“谎言!”陶安妮脱口而出。
陈麟天又笑了,他说:“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开口就说想听谎言的,可是,怎么办呢,在我这里谎言和真相都只有一个答案?”
陶安妮撒娇似的捶着陈麟天的肩膀,说:“哥!你特坏!”
“你的手机落我这里了,我给你送过来,怕有人找你,联系不上,刚刚就有人打电话来,可能是找你的,但听到我的声音,估计是把她给吓着了,呵呵,连声说了对不起,我都还没缓过来,她就挂电话了。”
陶安妮好像已经猜到了是谁,闷闷地说:“没什么大事。”这几天艾舒总是来找她,为邰霄明的事情道歉,有时候她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艾舒总觉得错的是她自己,上学期刚转到一中的时候,是她在学校里对谁都横着来,她就为她跟人道歉。现在又轮到了邰霄明,他心里喜欢的人始终是她,分手是因为安妮她再也不想那么憋屈了,才发泄了出来,想一了百了,长痛不如短痛,被人喜欢又没有错,其实来道歉的人,不该是她。
再说,陶安妮已经决定放弃了,她脾气倔,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昨天艾舒来的时候,为了让她死心,陶安妮还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她指的就是眼前的陈麟天。
现在想起这件事,陶安妮两颊一片绯红。
陈麟天不知道她的心思,在她的路线指点下,走进小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刚刚陶安妮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样子,问道:“安妮,今晚你没吃饱吗?”
陶安妮伏在他的背上,没吭声。
“我看你刚刚吃了好多串串香,吃得那么快,怎么消化得了,你看,刚刚不是吐了啊?”
“我喜欢吃啊……”陶安妮讷讷地说。
“所以说你还是小女孩啊,真是不懂事,就算是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能乱吃,知不知道?下次不准这样了,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明白吗?”
陶安妮听到陈麟天的长篇大论之后,忽然笑了,她说:“老哥,我发现你特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就罗家英那角色,Only you,only you的唱个不停,还特别深情,哈哈哈……”
陶安妮的笑声,艾舒远远的就听到了,她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的脚步,从黑暗处跑出来,还好她快走了几步之后,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是男声,她止住了脚步,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陈麟天见陶安妮笑得那么开心,就附和着说:“你还别说,我大一刚进学校的时候,那会儿新生晚会,我说那相声里就要求学《大话西游》里那唐僧的顺口溜,你听不听,我秀一下,让你崇拜崇拜?”
“好啊!”
“你想要啊?悟空,你要是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吗……”陈麟天学着罗家英的腔调,特别像,陶安妮在他的背上笑得花枝乱颤。
陈麟天在陶安妮家的公寓楼下,停住了脚步,昏黄的路灯顺着他的头顶的旋儿倾斜下来,映着他的五官格外凹凸有致,艾舒躲在花坛后面,刚刚也听到了,她也被逗乐了,蒙着嘴巴,没敢笑出声,都快憋出内伤了。
这个人,他就是安妮现在的男朋友吗?她看着陈麟天的侧脸,有点出神,她有种错觉——他好像会发光,即使没有路灯的光,也好像是那种奇异的发光体。
艾舒很有冲动跑出去站在他们面前问个究竟,可是,终没有勇气,至于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
陈麟天侧头对背上的陶安妮说:“到家了,快上去吧!”
陶安妮依依不舍地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嘟着嘴说:“你也不陪我上去,小气!”
陈麟天转身面对着她,宠溺地揉了揉她头发,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可是开学的第一天,别迟到了!”
“好吧……”陶安妮应道。
陈麟天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塞到她的手里,说:“快上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呢!”
“那……晚安。”陶安妮边倒退着走,边和陈麟天挥手道别。
艾舒看到陶安妮跑进了楼里,陈麟天起步走了几步,她犹豫再三,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她怕在这里会被安妮看到,便跟踪陈麟天走到快出小区的时候,她追了上去,拉住了他的外套。
陈麟天回过头,看到艾舒,眼中掠过一丝诧异,还没等他开口,艾舒就自报家门了,口气并不是很友好,哪怕眼前的男生一看就比她大,哪怕她长得有点小帅,艾舒还是语气生硬地摊开了话题,她说:“我是安妮的朋友,你是她现在的男朋友?”
陈麟天不解,但没来得及插嘴,艾舒便说:“我跟你说啊,你不能做第三者,安妮已经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了!”
陈麟天被她的话弄得不知所云,可他从转头开始,脸上就带着浓浓的笑意,他说:“既然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那为什么还担心我做第三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