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辰同样静静地望着洛风,眸中是陌生的漠然。梨隐针让她损耗了太多功力,身体的虚弱到了极致,此刻即便是靠着夜无觞站立也是困难,藏在袖中的手指早已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觉痛,心中早一片冰凉,他当真还是探查清了自己的多重身份听信了他人之言。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慕如辰终是轻笑反问,如一朵最后盛开迎向生命终结的雪莲,毫无预警的昏倒在夜无觞怀中,无声无息。
“你……”脸色苍白,到底怎么了?隔得近了,洛风才开始觉察到了慕如辰的不对劲,在凛冽的寒风中,她面色苍白得可怕,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竟是如此明显,心中隐隐的有了种不安,但是情感湮灭了理智,伤人伤己的话还是脱口而出,关心的话语却还来不及说,慕如辰已是晕倒在夜无觞怀中。
“这是怎么回事?”这回洛风倒是连思索也免了,行动直接主宰了身体,夜无觞只觉怀中一空,抬头时慕如辰已是被洛风稳稳地懒在了怀中,迎接他的是洛风温怒的眼神和质问。
他这样的反应还真与在洞天别院时相差太多,夜无觞甩了甩衣袖,轻勾唇角,语带嘲讽,“你一定要我现在解释吗?”
“你……”洛风不明所以的轻摇着慕如辰的身体,却见她全无反应,而她衣襟上的血迹看起来也是分外刺眼,他明显的处于暴怒边缘又爆发不得,怒视了毫无焦虑之色的夜无觞一眼,低咒一声,“该死!”抱住慕如辰,飞身向军营大帐所在的方向掠去,她最好不要有什么事,刚刚才得知她的身份,这一切她还欠他许多解释。
夜无觞意味深长的看了淳于鉴一眼,转身跟上……
营帐内,除了夜无觞还有闲情逸致喝茶外,其余所有在场之人都是屏住呼吸,不敢多言,只因洛风坐在主位之上,满目的阴霾,一动不动的看着隔着内室的屏风,抓着椅子扶手的手,青筋都快要爆出来了,似乎随时都要把它捏碎一般。
每一个人都敏锐的觉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纷纷猜测着他们的主子带回来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让他们泰山崩于前而能等闲视之的主子失了昔日的镇定。可猜猜也仅是猜猜而已,不敢多说造次,而且那个坐在屏风左侧美得不似真人悠闲喝着茶的红衣人也足够他们欣赏惊艳大半个时辰了。
“她到底怎么了?”老大夫刚刚出内室,洛风便追问道。
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老大夫的身上,只希望他能诊断出那位才昏迷了几个时辰却能让自己的主子把整个军营折腾得天翻地覆的女子的病因,说出她的病情。先前几位有声望的军中大夫来过,都未曾瞧出个原委,惹得洛风直想杀人,这会儿要是还说不出个所以然,后果怕是……
眼见洛风就要把他这把老骨头瞪得散架了,老大夫立即作揖回到,“回殿下,这位姑娘先前曾强制逆行经脉真气倒灌冲击心脉,故此昏迷,再加上其体质本就虚弱,才会昏睡不醒。”
强制逆行经脉?洛风觉得自己的心骤然抽紧,手也失去了力道,实木的扶手被他捏得咯咯作响,老大夫擦拭额见冒出的汗,心中叹气斟酌了一下连忙继续说道,“不过殿下不用太过担心,现今姑娘的脉象已是趋于舒缓平稳,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只是近日内此法断然不可再用,就暂无性命之忧。”
作为这三军将士的老军医,行医几十年,救人无数,这姑娘的症状着实奇怪未曾见过,既没受内伤又没受外伤,初看诊断不出任何毛病,用内力一催,明明有真气护体她的脉象却立马就会变得紊乱,气息也会瞬息变弱,这般的症状倒是与中了一种失传已久的暗器相似,但又无从断定,也就只能如此说了。
洛风没有说话,而是狠狠地盯着夜无觞。
“我不是早就说过嘛,现在你看还不是一样的结果。”夜无觞轻摇了下茶杯,说得漫不经心。
而后又是一室的沉默,老大夫咽了咽口水,小心地说道,“老夫煎药去了。”
“下去吧。”洛风仍旧黑着脸,神情已经平静下来,挥手说道。帐中原本不明所以,也没有什么干系,刚才又不便离去的人纷纷趁机出了帐外,主子的心情不好,傻子都看得出来,无事还是不要在这关头出声为好。
帐中众人离去之后,洛风率先进了内室,只见慕如辰紧闭双眼,面容平静的躺着,走至靠着床榻放置的椅子走下,看着这张苍白的素颜,宽厚的手不由自主的轻抚她的脸颊,那么自然,那么熟稔,心中波澜涌动:这般恬静淡雅的她,当真就是那个为了使命可以不顾一切代嫁王朝为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狠心灭了苏家的幕后主使吗?
零星的片段自洛风脑海中闪现,有她浅笑清雅的样子,有她淡然恬静的样子,有她慵懒随性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陌生而又熟悉,那是他这几个月来梦中出现了无数次身影的女子,他不敢确定她是谁,但在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敢肯定眼前的她就是梦里的她,只是他自己不明白他为何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心生牵挂?
调查的结果足以令他失了镇定,他们之间那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是情难舍,缘殆尽,斩不断,理还乱。他莫名的失忆,是不是就代表放弃,代表缘尽,代表终结?
他不相信。如果她真是自己的太子妃,纵使他再如何讨厌于她,不想见她,不肯见她,他也不至于没有一点有关她的记忆;如果她真与自己仇深似海,她又何须刻意逃避着他,他又为何对她一见之后就再难放下?
看着她无声无息的晕倒在夜无觞怀里的那一刻,他盛怒的心一片慌乱,害怕她就此长睡不醒,害怕她不肯再多看他一眼,害怕他自己会永远失去她……而且,而且这种害怕失去的感觉一旦出现,就不可遏制,势如潮流,充斥了他满心满脑,大夫明明说了她无大碍,可他就是心焦如焚,只要她肯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就比什么都好……
一缕缕阳光自营帐的窗棂处照射进来,伴着萧索的北风,带着冬特有的气息,寒冷而清爽,阳光明晃晃的刺得人的眼睛生痛。
沉睡中的慕如辰轻微的皱着眉,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似是感受到了脸上传来的异样触感,倏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英俊面庞,眉头深锁,似乎遇着了什么刺手的事情,隔窗望着阳光怔怔出神,一动不动,猜不透在想些什么,也不知他在那里以这样的姿态坐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