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朝东监狱门口,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一个花白头发的妇女缓步走了出来,户外的阳光让她眯着眼,仔细的打量着高墙外的世界。不多久就发现她面前一对夫妇,女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妈!”雨晴带着泪花笑着对她喊道,
“妈,我们来接你回家。”我也忙迎上前去,搀扶着雨晴的母亲。
“让我看看你们的孩子,是外孙子还是外孙女?”雨晴的母亲眼神一下聚焦到雨晴怀里的孩子上,跑过去抢着孩子抱着说道。
“是个女孩,还没取好名字呢?妈帮我们孩子取一个名字吧。”雨晴笑道。
“看她长得多水灵,就叫水灵吧。”雨晴的妈想了想说道。
“水灵好!”我听了说道。
“走吧,妈,我们回家。”雨晴说道。
在出租车上,雨晴的妈打量着窗外的景色,感慨道,
“三年了,北京的变化真大啊!”
“是呀,三年变化好大啊。”我也感叹道。思绪一下啊拉回到了三年前。
中秋节后,我和雨晴赶最近的火车来到了武汉养老院,但还是来晚了一步,只看到了李大爷床头的骨灰盒,另外刘院长给了我们一份信。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封信和一张存折。信上写道:
“秦雨晴同志。感谢你这三年来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无儿无女,在心里已经认你做我的亲女儿了。我已经感觉到她在那边的呼唤,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请求你一件事,在我死后请将我的骨灰埋葬在我妻子的身边,另外一张存折是我这辈子攒下来的积蓄,我赠送给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好意,祝你幸福!亲笔,李秋葵。”
泪水从雨晴的眼里滚出,她扑在我胸口,哭了起来,呜咽的声音全传递到我心里。我也接过信看了看,看完后轻轻的拍着雨晴的头,对她说道,
“李大爷是个好人,我们应该帮他完成最后的遗愿。”
“嗯。”雨晴控制好情绪,从我怀里抬起了头,擦干眼泪说道。
根据老人留下的地址,我们跋山涉水来到了大河边上。这条河很宽,当地人就叫它大河,据说是汉江的分支,最后要汇入汉江的。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李大爷的茅草屋,几经修缮,还保留着初始的面貌。河边停靠着七八艘小船,不远处的河中央还有几艘船在布置着渔网。在我身后约5里地有一座小山,山下有一个小村庄,这里的渔民就都住在村庄里。他们对我们的到来很有兴趣,许多小孩子围着我们转,穿的衣服都很破旧,好多地方都打上了补丁,雨晴想起包里还有一些喜糖,便分发给孩子们,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抢到了糖后都高兴坏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向我们走来,旁边还跟着两个彪悍的络腮胡中年男子。
“您好,我是受李秋葵大爷的委托来埋葬他的骨灰的。”我手捧着骨灰盒,忙上前向老人说道。
“他是我叔,好人啊,我们现在这个村子都是托他的福生存下来的,想不到最后连面都没见一见。”老人说完用手擦拭眼泪,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忙搀扶老人劝道,
“爸,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我是这里的村长,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另一个男人问我们道。
“李大爷在养老院期间,我们义工联一直在照顾他,这是他留给我的亲笔信。”雨晴把信递给了他。
那个男子仔细阅读了一边,忙满脸堆笑道,
“你们真是好人啊,老天有眼,李大爷也是好人有好报,遇到好心人。我代表全村感谢你们。”
我和雨晴都微笑回应,雨晴拿出存折出来,说道,
“这是老人一生的积蓄,既然您是村长,就请您拿这钱带领村民致富吧。”
“不行。这是李大爷给你们的钱,这钱我们不能要。”村长忙摆手拒绝道。
“您收下吧,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我也劝道。
“这钱坚决不能要!”白发老人把拐杖用力蹴了下地说道,
“我们丁香村现在生活很好,不需要别人的钱,更不能拿恩人的钱啊!”白发老人又流出了泪水说道。
我看着雨晴举在半空的手,迟疑不决,只好让雨晴把存折先收下,对他们说道,
“还是先让李大爷入土为安吧。”
“好,好,李四,你陪着爸带他们到坟地,我去村里叫些人来。”村长说完就回头往村里跑去了。这边李四搀扶着白发老人往一边走去,我们紧跟这他们。一群孩子则随我们而动。
步行了约10分钟,我们看到了一簇鲜花,白发老人止住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年轻人,你知道我们这个村为什么叫丁香村吗?”老人向我们说道,
“就是这坟头开满了丁香花啊!这么多年来,村里日子也富裕了,我也多次跟我叔说过在这坟头立个碑方便寻找。但他坚决不愿意,说一定要等他死后再一起立一个碑。而说到好找,他说这处的丁香花就是标志。经过他多年的呵护,竟然经年不衰。”老人说完又留下了两行泪水。
我把骨灰盒放在坟前,和雨晴一起对着鞠了三个躬,雨晴说道,
“李大爷,希望您在那边能和你心爱的人幸福的在一起!”
我轻轻的抚着雨晴的肩膀,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默默的和她一齐看着眼前灿烂的丁香花。李大爷给我讲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浮现在眼前,真爱,是可以用一生来守护的!
很快,村长就带了一群青壮小伙打着铁锹铁镐来了,在花海后面掘了一个坑,把骨灰盒小心的安放进去后填土埋了。
“你们是我叔的恩人,就是我们的贵人,请到舍下做客,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款待你们。”白发老人颤巍巍的对我们说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起风了,似乎老天也受到了感动一般,渐渐的零星滴落几点雨水,我看着雨晴,读懂了他的目光,便没有谢绝老人的挽留,一起跟随他们回到丁香村。
村子不大,门前一条水泥路,还架有路灯,我知道这是农村湾湾通工程的福泽。房屋基本上都是一二层的砖瓦房子,每家都有一个院子,种着各色小菜,鸡鸣吠叫声不绝于耳,还有几处猪圈牛舍,看到肥头大耳的白猪拱食和憨头憨脑的老黄牛嚼草。此刻正值吃完饭的时候,家家炊烟袅袅,扑鼻蒸熟的甜甜的米香,几家人正赶着大雨下来前收起凉在院里的衣服。再远处一座标准山字形的青山耸立,正值仲夏,满山茂盛的树木把整座山打扮的如圣诞树一般,山顶云层缭绕,如梦如幻。我和雨晴如新生儿睁眼看世界一般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不觉看呆了。
“赶快进来吧,快下雨了。”村长在屋里招呼我们道。
我拉着雨晴的手一起加快步伐赶到屋里。这是村长的屋,白发老人也是他的父亲,名叫刘业田,下有三子一女。老大是个闺女,嫁到了城里。老二叫李建鱼,前年捕鱼时翻了船,落了残疾,在家里养着。老三叫李建成,现在当上了村长。老四叫李建收,私下里都加他李四,尚未娶妻。
一间约20平方米的客厅,当中一个大圆桌,众媳妇们已经开始陆续摆放饭菜了,正对大门一个大的篆书百家姓图,下面一个高高的长条柜,正中摆着铜鼎,上面插着几柱香。旁边搁置着一个像庙形状的红色木匣子,上述“李氏宗谱”四个大字。其他就是一些暖水壶酒瓶等杂物。靠两边摆了一溜红木椅子,村长示意后我们就靠着门边的椅子坐了。
虽然人群不停进进出出,但却鸦雀无声,在焚香的烟雾缭绕下,堂屋里的气氛显得相当严肃,我们也不好说话,静静的看着。
“祭祖开始!”老头字正腔圆的说出这句话后,老四在门口点了一串鞭炮,伴随着噼里啪啦鞭炮响,村长点起三注香对着铜鼎作了三个揖后将香插到铜鼎里去。端起一瓶酒,从上座开始顺时针顺序依次给桌上已经摆好的酒杯斟了酒。
“请先人饮酒。”白发老人说道。村长将酒在铜鼎前扬撒三遍。然后提起暖水壶,在桌子四角各泼了一点热水。
“请先人吃饭。”白发老人说道。村长从后面的门外依次接过媳妇们递过来的一碗碗米饭,依次摆放在每处筷子前。刚熟的米饭冒着雪花般的蒸汽,将满桌子打扮的如梦幻一般。
“烧纸钱。”白发老人说道。三个小男孩听话的走到了圆桌前,接过村长递给他们的纸钱,各在一个角一堆堆的焚烧起来。
“饭毕。”老人说道。村长将桌上的每一杯酒就地撒地上,对着对应的米饭蒸汽吹一口气,然后将露出桌外的筷子往桌里一推。按照刚才的顺序依次做了一遍。
“送先人。”老人说道。门外又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然后屋里一下就沸腾起来,众媳妇们忙进来收拾酒杯碗筷,小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笑,男人们开始招呼上席。
老人独自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其右手边坐了村长和老四,左手边坐着我和雨晴,正对着村长的位置坐着一个推了轮椅来的老二。媳妇和孩子们都没让上座。
“今天虽然不是什么重大节日,但是今天迎来了我叔的骨灰,还有两位贵人的到来,所以我们要祭祖,感谢他们的庇佑。”老人说道。
“你们别要见外,这也不算封建迷信,欢迎你们的到来。”村长说道。
“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玩几天吧,我们这里的山有好多好玩的。”老四吃着饭说道。
“不好意思,我腿脚不方便,没有迎接两位的到来。”老二坐在轮椅上对我们说道。
“感谢你们热情的款待,说我们是你们的贵人真言重了。其实我们也是被李大爷爱情深深的感动了,这也是我们真心想为他做的事。”我说道。
“嗯,下一步我们要给她们打个碑,我看两位也是文化人,能不能拜托你们一件事,帮我们想想碑上写点什么。”老人说道。
“好,我答应你们。”雨晴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我看着雨晴坚定的眼神,也感觉到了一种责任。
“我们这里别的不敢夸,鱼绝对是应有尽有,这八道菜里有3道菜都是鱼。这是清蒸鲫鱼,肉鲜味美不上火,适合美女吃。这是炝锅鳝鱼,我的最爱,除了味道劲爆没的说外,最大的优点是没有鱼刺,不用担心卡着。这个是油炸鱼块,看着这焦黄的鱼肉,直教人垂涎欲滴,绝对胜过什么肯德基麦当劳的炸鸡,当然这也是我妈的好手艺的功劳,不是谁都能做到这样味香色美的,”老四用筷子指着满桌子菜说道。大家一起开怀大笑,吃得更加觉得美味佳肴无与伦比。村长家房间多,在二楼大嫂子已经为我们收拾好了一间房,我们进去一看,基本的家具齐全,崭新的床单和被子,我和雨晴叠声向她致谢,她笑道,
“家里难得来个客人,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大恩人,你们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住下吧,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千万别见外。”
“谢谢嫂子。”我们忙谢道。
嫂子也为我们准备了新的毛巾牙刷,简单洗漱完毕,和他们打了招呼后我们就早早的回到房间休息了。
我和雨晴躺在床上,都有所思,这一天发生的一切太突然又那么顺理成章。我们来安葬李大爷的骨灰,现在却莫名其妙的作为上上宾住在了村长家里,细思确实有些古怪。雨晴先开口打破沉默道,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
“英雄所见略同!那我们在这里多呆几天吧?”我侧身看着雨晴问道。
“反正到了这里我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就像落叶归根返璞归真一样。还有就像第一眼看到你的感觉。”雨晴直盯着天花板说道。
“哟,你第一眼看到我什么感觉啊?”接着雨晴的话,我忙把藏在我心底多年的好奇问了出来。
“哼,是不是又想臭美!”雨晴侧过身刮了下我鼻子说道,见我依旧脸上挂着笑,闭眼想了想,笑道,
“就是这小子挺帅的啊!不过不许美,听你开过说话后你的形象一下就被我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有这么严重吗?你夸夸我有这么难吗?太吝啬了,”我赌气说道。
“别生气了,其实第一眼看到你我觉得非常亲切,就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一样。”雨晴看着我说道。
“还是老婆说的话好听,心里美滋滋的,”我一把抱住雨晴说道。
“别岔开话题了,就说说这里的事吧,”雨晴靠在我胸口说道。
“对这个村子我也有同感,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不如我们把李大爷的三十万用在村里的建设上来吧,这样我们也可以长期在这里生活了。”我提议道。
“太好了!”雨晴抬头看着我道,眼睛里闪着光芒。
“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吧!”我读出了她心中的渴望,说道。
“好。”雨晴点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