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从未想到与心念之人的见面会如此的快,如此的......毫无防备。
“陛……呃,爷,您怎么……”
“公子,原来您在此,今日考场出现异动,好在太傅大人带人平息了。”苏莫染将今日早上的考场之事简单描述了一遍。
昨日已出现一批考生当场舞弊之事,然而此事并未作数,就连主考官苏略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手中有料的人得意,可也激怒了很多寒心苦读的学子,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从偏远地方而来,且家中虽不是底层之辈,却也不过是小富小官之辈,哪能与京中的公子哥儿比呢。
可他们的愤怒却并没有得到承认,大人总是看着官大的。
苏莫染略去考生对皇上的辱骂,虽然那几人已被收押,可皇上就在前面站着,他也在思量着该如何禀报此事。
崇溪并不详细询问考生,反而说了一句:“苏略此人,越发大胆了。”
苏略是吏部尚书,不要说吏部尚书为尚书之首,就是他本人,虽然平时较为低调,可当面临权势时也不禁让人侧目。
试想,一个能在几年风雨中一直保持中立而不惧被权势所压的人,怎能不为人所敬。
然而此时,崇溪却十分的明白,这种中立不过是做给先帝和他看罢了。
苏略从未说过自己是中立,只是他也从未在公开场合与秦将军亦或是左相等人有关系,所以很多人都认为他行为刚正。
朝廷的染缸如此深,谁又能幸免于此呢?
崇溪觉得有些讽刺,他站在自己的领土上,遥望江山,看着自己的子民,可这些子民却未必记着他们的主子。
考场之事,崇溪心中十拿九稳,了然如自己亲眼所见。
“公子为何没有降罪?”苏莫染是苏桐之子,从小耳闻目染,凛然有着太史院的公正,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左右的坚定。
他并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只是如此一来,学子的反抗越发激烈,若处理不好,必然会影响之后殿试的顺利进行。
崇溪却冷哼一声:“这群人不过是小丑罢了。”
这个秦枫难道真得会蠢到让一群愚昧的小民来闹事么?
经崇溪一提,几人才想到了这些人的身份,而心中的疑虑也慢慢浮出。
秦枫能在朝廷横行,他手中的军权是重要的后盾,可他也不笨,他既然能走到今天,若脑子愚笨不堪也不可能成事。
考试中途作弊的人虽多,可叶太傅也暗中调查了,能被查到的均是小户人家的子孙,就是家中有人为官,也不过是九品芝麻小官。
云笺也明白过来:“他的目的是扶植一批画临城高官之子,地方上自有多的是人巴结他,可画临城中真正能为他所用的人却不多。”
毕竟天子脚下,左相还在一旁呢。
归梧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让他紧皱眉的是云笺体内的毒素,见云笺无事般与他们谈论殿试的情况,不由心下恼火:“叶太傅的人大概已经到了,你可以回府休息了。”
或许是归梧的提醒,云笺觉得本已好些的身子又开始疲乏无力,她看了眼归梧的眼神,立刻会意。
“各位不好意思,归云身子乏,先去休息片刻。”归梧的药只能接触她体内的痛楚,可晕眩感却一直伴随她。
想要站起来,却在起身时身子晃了晃,云笺本想忍着,奈何刚踏出的脚却像踩在云上,一瞬间向前栽倒。
“归云——”好像几个人一起喊。
云笺的意识很清新,奈何身上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
“神医,云笺妹妹的毒究竟如何了?”方楚岚焦急,此事一开始本就因她而起,不可否认,她对云笺和小兵的关系十分好奇,但也不能与她的安全相提并论。
幼年时的遭遇让她后怕,她们分别数十年,可在她心中,云笺始终是那个拉着她喊姐姐的小女娃。
云笺身重奇毒,让那几人分外吃惊,随之想到了什么似的,尤其是韩初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归梧也猜得到韩初月因何害怕,不过对他们摇了摇头:“此毒并无大碍,只是如此酷似肌生的毒,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这凶手与岑州之人关系甚深。”
“只是相似?”韩初月紧追,也暗自松了口气,那人听到大概也能放了心。
都在等着归梧的解释,傲慢惯了的神医有些不悦,却也没有给他们摆脸色:“你不信我诊的脉?放心,归云只是最近思虑过重导致身体虚弱罢了,毒已解,身体将养几日就好,我担心的是那些人,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若是他没猜错,他们是在试验,无论是岑州瘟疫还是画临老妇人,他们不断的改善这种毒,甚至不惜用其他药物制造相似的毒,而云笺中毒虽是偶然,但不能小觑,到底这毒是如何传染的,他却没有线索。
分明老妇人的孙子完好,可云笺接触不久便被传染了,若非是她追着跑出城外时又遇到了什么?
心中思索万千,脸色却没有变化,神医归梧一句话让室内的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方姑娘之前所言外面有杀手之事可否再告知一二。”崇溪并未亮明身份,虽然这里的人都知道,却因为他的不点破而相处融洽,只是他的问话却叫方楚岚不得不实话实说。
不过秦洛却暗自一惊:“方姑娘遇到杀手了?”
一个不羞于英豪的姑娘,能在群雄中站立,这本身就是让秦洛佩服,更何况此人不小心落入了他的心湖。
方楚岚只得将情况再述说一遍,不过这一次更为详细,虽然漏了她的侍从忡礼,却添上秦府和方家的恩怨。
“所以我怀疑他们受雇于秦府,早在秦将军来岑州时就对家父意见不合,此次追杀我的侍从,大概是想阻止我参加会试,”她皱了皱眉,“我却没有赶上。”
说到秦府,苏莫染等人不由地看了看秦洛,因为这只是本能,方楚岚当然注意到了,便问了句:“公子可是知道什么?”
秦洛不好再沉默,便说:“实不相瞒,我便是秦府的庶子秦洛。”
此话一出,本安融的室内却因方楚岚而变得低迷,一股愤怒之情盘旋而升,她拍案而起:“你是秦府之人?”
云笺在里间休息,所以并没有看到秦洛脸上的失望以及心痛。
气氛在这时变得微妙,女子的愤怒与男子的羞愧掺杂着,让人不舒坦。崇溪倒也欣赏这个方楚岚,如今画临城谁看到秦枫不是讨好卖乖,像方楚岚这样的已经很少很少了。
“方姑娘,洛兄与他们不一样……”苏莫染试图解释,却被韩初月劝离。
初月想了片刻,忙说:“方姑娘对秦府嫉恶如仇是对的,只是洛兄虽姓秦,却与他们不一样,若不然你们先谈谈其他如何?”
如果秦洛不愿与秦枫为伍,倒是可以将他争取过来,帝王的谋略总是凌驾于人命之上,所以当他发现秦洛与方楚岚之间的微妙时,一个计划已然在脑海中排旋。
归梧只是确定云笺已经无碍便离开了酒楼,云笺还在禁足中,所以她不能冒然出现在人前,虽然太傅府的人已经到了未忘楼中,不过未免谨慎,还须由他们“护送”回太傅府。
崇溪乐意做着和事老,秦洛和方楚岚若能为己所用,那他必然如虎添翼。
“秦爱卿与方姑娘好好聊聊,朕与归云先行一步。”此时,他也不再隐藏身份,抱着云笺回太傅府。
“看来外面对皇帝的评论也不尽然啊。”初月感慨一叹。
苏莫染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已然下楼的两人,小声说:“子离兄该是放心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