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之下,隐约的竟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吼叫,发现线索的心情被浇凉,不知是不是错觉,云笺总觉得方才翘起来的麻袋并不在其中,可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这不免带了分鬼神气息,云笺下意识地靠向子离,然而子离却将她拦在身后。
“袋中不知是何物,我们暂且找一处隐蔽的地方......”
许是黑夜之下看错数,当那群人不再执着于扔下河中的数量时便快速离去,而云笺和子离才慢慢走出隐蔽之处,在山脚背风处找了一个能容纳五六人的洞穴。
子离点了一堆火,看着周围环境,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于是便往河边走:“我去取一袋过来看看。”
当子离浑身湿透的回到洞穴中时,脸色比方才更加深沉,他小心着将袋子打开:“你莫要过来,里面的东西恐怕有些不好看。”
云笺起初不明白这不好看是什么意思,所以执意要求跟在子离身后:“我听到他们的对话,里面一定是尸体,如果只是尸体的话我才不会怕。”
子离沉默着看了她一眼,直到云笺被看得莫名奇妙时才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他忽然笑了,“只是觉得才短短几个月,你比在画临时更加坚强了,归云,如果你爹爹看到了也会高兴的。”
叶鸯要的,不正是一个临危不惧,就算他没法保护也能坚强独立于世的女儿么?
提起叶鸯,云笺才发现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竟然没有以前这般惶恐和不知所措,于是也笑了:“我会努力活着,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倒是你,衣服都湿了,快到火边烤烤吧。”没有心惊与害怕,就算黑夜中守着一麻袋尸体也是从未有的轻松。
子离解开绳索,袋子因无法承受重力,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啊——”饶是见过身患瘟疫的病人,云笺也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在某个山洞里观察一具尸体,不,是两具。
两具小孩尸体,面色并不是泡过水后的肿胀,大概是投入河中才不久,但面色青紫交错,且双眼不正常肿大,甚至将半个眼球挤到外面,而脸上一个暗红色斑纹,直达脖子处。
“子……子离,这些孩子......他们......”许是刚才一刹那被吓住,云笺有些语无伦次。
未曾见过这种死法,云笺骇然,就是子离也心惊,比起云笺,他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可几乎都是死于刀剑,死于病痛,哪怕是中毒而死的也不可能出现这般奇怪的死法,因为小孩的嘴角隐约还挂着笑,面色虽恐怖,但没有痛苦挣扎。
“这是种了什么毒?”子离有些后悔将云笺带来,只是现在后悔也没有办法,只能解决眼前事为重,他拿着根木条翻转尸体,检查死因,越看眉头越是紧皱。
经过起初刹那的惊慌,云笺努力压下心头颤意,一手拉着子离,一手也学着他拿木棒翻看,仔细一番查看才发现这些孩子并非中毒而亡。
月黑风高,一群不知哪方势力的人背着20个麻袋投往河中,若一个麻袋装两个孩子,至少也有40个孩子命丧那群人之手。
“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子离看了外面,除了风声和偶尔出现的野兽吼声,并无其它,“归云,你可有发现?”
云笺不敢确定:“现在不能确定,我需要工具……”然而云笺在跨过尸体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等一下,子离哥哥。”她一手握住子离,抽出子离藏在腰带中的匕首,狠狠往小孩眼中刺去,虽然藏不住地害怕恐惧,可这股气息却让她在纷乱中变得异常的冷静。
借着火光看了许久,直到连她自己都忘记了面对是两具尸体,当子离握住她拿匕首的手时,云笺的眼神变得凝重:“我想我可能找到瘟疫的源头了。”
她这才拔出匕首,而匕首带出的除了快碎成两半的眼球外,还有一条依旧在蠕动的虫子。
是虫子!
“这是什么!”子离只是粗浅的懂一点医术,并不知道这般详细。
云笺将虫子扔进火堆,被刺穿身子的虫子遇到火才发出一声尖叫,惹得没有内力的云笺犯头晕。
“是蛊虫,小孩的身体里有蛊虫。”云笺知晓后的神色并未轻松,反而变得越发凝重。
当两人回到临云居时,韩初月等人正要出去,见到他们,慌忙将人拦下。
“你可算是回来了,深更半夜不回来,慕老好不容易才被我劝回去睡了,”韩初月才发现子离身后跟着云笺,于是调侃,“哟,果然是去追云笺妹妹了,可找到线索,这月上柳梢头,你们郎情妾意的,可别耽误正事啊。”
“你说什么呢!”子离瞪了初月一眼,看着归梧林孝靖都在,脸色顿时严肃,“去书房,我有要事相商。”
初月毕竟与子离是多年朋友,见到好友一脸的严肃就知道他已经发现了什么,不过看着云笺也郑重的脸色,心中暗道莫非此次线索牵扯甚广?
就在他和林孝靖不知所云的状态下,子离却告诉他们:“此次瘟疫很有可能是朝中某位官员在背后操纵。”
“可他们将手伸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有什么目的?”初月却不解,枞林镇再是要道可也是岑州的地界,画临到枞林需要经过数千里的路程,天高皇帝远,那些人在画临城要怎么控制。
只是子离并未解释,反而问云笺:“归云,将你看到的情况说一下。”
论权谋,云笺比不上琳琅阁的人,不过在医理上,显然这里除了归梧便没有人能成为她的对手,而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些。
“我们在三里外的河边发现一群人鬼鬼祟祟扔麻袋,子离偷了其中一只,当我们打开后却发现里面有两具小孩尸体。”
“什么——”林孝靖大惊,“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继续说。”归梧没有表情,只是眼中的狠意却透露了他的心绪。
“我看过,这些小孩面色青紫交错,半个眼球在外面,且脸上一个暗红色斑纹,直达脖子处,距离死亡已经超过三天,而那些斑纹正是如身患疫病的百姓身上十分相似,师父,你还记得那些百姓么,”云笺看向归梧,“身患瘟疫的前期总是身上发斑,我刚才总觉得有股熟悉的味道。”
“是离心草。”归梧接过她的话。
云笺点头:“是,师父,这些小孩也是染上瘟疫才死么,可是为何他们并没有痛苦?”
归梧取出一个瓷瓶:“这种毒叫肌生,它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亦能将一具腐尸恢复成人,是仵作最好的破案之药,只是朝廷不会动用它,因它并不是一种草药性的毒药。”
“那是什么?”初月好奇。
“是虫子,”云笺接道,“一种生长在北疆,食人肉的蛊虫,曾被北疆族长列为禁物的东西,我这里只有虫子的粪便,它的粪便入药可成致幻之物。”
“可这种东西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林孝靖不明白,显然他在跟随这群人后见识远远超过曾经的十几年。
“是离心草,”归梧解释,“离心草的味道能吸引它,就像狗饿了就会跑向有肉味的地方。”
“原来如此,”云笺大概明白了,“因为身患瘟疫的人都是因为食用过离心草,虽然他们并不知情,但身体内都有离心草,而这种味道就能最好的吸引虫子,蛊也是毒的一种,而这种虫子潜伏在体内,在没有吞噬肉体,没有跑出人体的时候是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子离补充:“北疆怕是出了叛徒,恰好与制造瘟疫的人同流合污,但是他们最后的目的恐怕并不是一场瘟疫这么简单,这也是我要你们来书房相商的目的。”
虽然临云居只是个小院落,可子离每寻找一处屋子都会将书房打理得十分坚固且隐秘。
其实在这里并不会引来偷觑者,可这么多年行走在江湖中的他早已习惯了防人,所以这一处书房相商这些听起来有着谋逆嫌疑的话很安全。
云笺只对朝中形势有个大概的了解,其中多半也是叶鸯告诉她的,并不是她懵懂无知,只是她不愿参与而已。
而现在子离便将她留下,分明是要她注意朝中动向。
“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子离打开一张画纸,狼毫沾了墨,在纸上铺展示意图,“现在朝中最明显的是分两派,分别是以左相为首的前派和以秦枫为首的后派,前派主要是辅佐皇上登基的老臣为主,而后派则是皇上一手扶植而成的野心家。”
归梧一心行医不参与此事,可林孝靖一直以入朝为官为目的,所以特别好奇,而同样好奇的还有初月,他可是第一次听好友如此关心这个朝廷,想来他已经同意慕老的提议了。
北疆出事,那她要不要通知久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