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出了那间蚯蚓房,眼前的女人正是昨天半途上车的女人。只不过她今天穿着一条简单的深蓝色麻纱裙子,没擦香水,也没化浓妆,头发绑成了一束。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出了房间后,我戒备的盯着她看。
那女人嫌恶的掩了一下鼻子,然后转身就往外走。我看向四周,几间房子连着建在一起。屋前是一条小路和茂盛的森林,站在这个位置看下去,只能看到茫茫无边的林海。
这里是山上,但不知道这山是不是在N市。我努力的回想着,N市城郊是不是有这样成片的森林,想了好一会儿都想不起来。
我没有蠢到当场就往山下跑,能从韦清元手上劫走人,那么必然不是一般人。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没有温湘庭的身手,还是安分的先观察情况再说吧。
那女人把我带到了一间矮一点的房子,是一间简陋的厨房。餐桌上放着一大碗粥和一碟小菜。
“去吃早餐。”那女人在厨房门口顿住了脚步。
“能让我先洗个澡吗?”我特别可怜的看着她,希望她能同情我一下,大发善心的让我去洗澡。
“不能。”她说完转就往台阶下走,听见她喊了两声,几个年轻男人从四下围了上来。我看着他们围成了一圈,那女人也不知道交代了一些什么,没一会儿那些男人就散了。
我进了厨房,坐到餐桌前,明明饿得胃都抽起来。可是想到那满屋的蚯蚓全都在我身上爬过,恶心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住。扶着餐桌起身,我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哇哇的干呕起来。
那个女人站在旁边看着我,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倒也不是冷漠,而是机械。估计只有主人发号施令时,她才能会露出表情来。
我吐完后想伸手擦一下嘴,手上的污渍成功的让我又干呕起来了。苦胆水都吐出来的,那女人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我以前觉得自己挺冷漠的,现在才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
蹒跚着回到了厨房,我看到了灶台旁的水龙头。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我三步并两步的扑了过去。
那哗哗的水洗干净了我的手,洗澡估计是不能指望了。于是我把能洗的地方统统洗了一遍,直到身上的衣服湿了个透,我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那女人还是站在门口的位置,表情一直就没变过,我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注射了某种药才导致肌肤僵硬所以没有表情。
“你还有十分钟吃早餐。”她抬手看表。
什么意思?又要把我关回那蚯蚓屋里?我瞬间被这个想法吓懵了,但比这更让我害怕的是我意识到如果我现在不吃饭的饭,把他们惹恼了很可能给我吃蚯蚓。
我披着一身湿冷的衣服坐回了餐桌前,端起碗,三下两下就把粥全部喝完了。
我放下碗时,那女人又开口了,“走吧。”
“去哪?”我上下牙有点打架了,这山上不比不山下,虽然是大热的天,温度本来就比山下低,加上山风大,吹得我简直想找条棉被裹上。
“你自己走还是让人来扶你?”她的声音干巴巴的。
我扶着桌子起了身,我当然明白她说的扶是什么意思了?趁着还能动的时候还是自己走吧。
跟着女人身后,我的心到了嗓子眼。万幸的是,她没有带我回蚯蚓房,而是把我带到了这排房子最里面靠山那间屋子。
女人开了门锁,然后回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进去吧。”
我望了一点那屋子,里面连窗户都没有,不过看房子照进去的光线,地面是平整的水泥地。没有蚯蚓,我松了一大口气。
屋子的中间,还有一把椅子,这是怕我累死给我准备好的?容不得我多想,那女人又开始催促我了。
我进了屋子,刚在椅子上坐下,门就被铛的一声锁上了。门关上后我才发现,这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好歹没蚯蚓爬来爬去了。
半个小时后,我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间屋子里有很多老鼠,这些老鼠不停的跳上窜下,不时还有从我脚上跳过去的。
刚开始时,我还能保持冷静。脑子转动着仔细思索我被劫这事,想着谁最有可能干这件事情?所有人都被我想了一遍,知道我飞回N市的,除了我和韦清元,李崇年,还有其他人吗?阿飞?他应该不知道,白云朵闹自杀,他一直跟着她。即使他知道,他应该是没那个胆从韦清元手上把我劫走。
韦清元是临时给我订的机票,这么算来,知道我回N市的人只有韦清元和李崇年。
按我的分析,小王肯定是跟了韦清元很长时间了,否则不会让他来接机。韦清元这个人,一般人他都不会相信。
能够收买韦清元身边的人,从他身边把人劫走。从理论上来说,很难,但不是没有可能。这个可能存在于韦清元和李崇年身上。
我先排除了韦清元,可是李崇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的目的呢?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我想了半天,无解,对李崇年的假设不成立。
然后就剩下韦清元,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为什么要让人把我带到这里来这样折磨我?且不是说他才刚对我表达爱意,单是动机上来说,也是不成立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他的盟友,而且他想对付白新安,我也已经做出了明确的选择,和他站到了一边。他没有理由在这节骨眼上,把我弄到这鬼地方来。
我突然想到了韦清辰,如果他确实在和韦清元暗中争斗的话,那么韦清元的一举一动他肯定是很清楚的。那么我回了N市这事,他有太多的渠道知道。
把我劫持到这里,以此来搞清楚我在韦清元心中的份量?韦清辰竟然会干这么不上档次的事情?
也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我觉得有些困了,于是靠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又醒了。
屋子里一直是黑的,耳边是连老鼠的叫声都消失了,四周一片安静,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试图活动一下,然后我发现我被绑在了椅子,双手倒是可以活动。
什么时候进来过人,什么时候我被绑上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伸手摸了一下,椅子旁似乎有一张桌子。又摸了摸,有水,还有馒头。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我在这里黑暗里醒了睡,睡了醒。东西已经吃完了,水也没有了。我想上厕所,想喝水。
我忍啊忍啊,感觉自己可能要被大小便憋死在这屋子里了。我一直忍,不知道忍了多久,那扇门始终不开。
终于,在小便漫过我裤裆时,我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比蚯蚓给我带的绝望更可怕的是,黑暗的无边。
想死无路,想生无门。
我似乎哭了很久,还是没有人理我。我觉得很累了,于是又靠着椅子睡着。这回,我梦到了阿娘,她跟我说,影儿,也许有你一天你比我幸运,你能遇到一个终生不负你的男人。
我还梦到陆只悦,她说,影姐姐,你真的会带我到外面的世界吗?那里真的很好玩吗?
我再一次从黑暗中醒过来,孤独和黑暗把我的心吞噬得七零八落。我的心底突然涌起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我要找到阿娘,我要让陆只悦有全新的人生。我拼了老命滚到地上,双腿触在地上,因为太久没吃东西,我被椅子死死的压住了。蜷缩了好久后,我拼命扭动双手。
我开始喊救命,即使明知不会有人救我。
折腾了很久,我解不开绑着我的绳子。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趴在地上,我无神的打量着这无边的黑暗。
脑海中无法控制的回想起那些在庵堂里的日子,阿娘每每跪于佛前总是无比虔诚。她总说,她不求今生多福,只求来世安稳。
可是,我却以为,对任何一个人来说,唯此一生。所谓轮回,只不过是佛教用来哄骗无知信徒的,信徒们相信这一世好好施善,来世就会有福报,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自觉自愿的往功德箱里捐钱。
我昏迷的时间间隔得越来越短了,到了真正濒临死亡的时刻,我却不想死了。我不能死,正如韦清元所说,我还没搞清楚自己从哪里来,我不能就这样死了。
可是,好像由不得我了,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的脑海中都开始放映从前的日子,记忆中,那些少得可怜的关于快乐的日子,都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后来,便再也没有快乐。
跟着白新安的日子,他倾尽所有,给我宠爱和用之不尽的钱。可是,不管我愿不愿意,他都要跟我做、爱。
以至于,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不过是陪白新安睡觉换来的。
似乎有巨大的声响,好像是枪声,还是鞭炮声,我的耳朵有点听不清了。我想抬起头来仔细听,可我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我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