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
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的创建者是戴笠,而其继承人是毛人凤。他俩都是浙江省江山县人,故有“戴笠的江山毛人凤的兵”之说。尽管戴笠在上海时期,蒋介石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又有杜月笙的推荐信,但戴笠在蒋介石面前深受宠信,得到蒋介石高度信任,完全是出于戴笠对他的绝对忠诚,还有在谍报方面获得蒋介石认可的结果。他在任的15年时间里,军统由最初的几个人,逐步发展成近几万编制、外围组织达二十万人之众的规模,说明戴笠在特工组织建设上具有相当的天分。
军统系统里惯常有“一戴三毛”之说,而副局长郑介民反而引不起人们注意了。在国民党及军统局里,从县份上来分江山籍人最多,不仅少将军阶以上的就有65位,校级军阶的也有162位,尉官更不在少数。地处浙西的江山县人,能有众多子弟参加军统,当然仰仗戴笠的影响力与号召力了。那时的江山县是山穷水恶的地方,又多次遭遇过境官兵的扰动,加上天灾人祸连连,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很清贫。
戴笠在军统举办干训班时讲:没有理想就不能为党国尽忠;没有父母兄妹的感情就没有肝胆相照、共赴国难的勇气……他坚信创建一个庞大的特工王国,必须要有一群士气高昂、团结一致、勇敢献身的志士。1932年末,为了便于戴笠开展工作,蒋介石任命他为浙江警官学校政治特派员。那时,“浙警”是中国仅有的两所专业警校之一。他首先在校内设立政治特派员办公室,派他的军校六期的同学王孔安为办公室书记长主持日常工作。“浙警”出过一大批处、站级的高级特务,而且江山县参加“浙警”学习的人也不少。毛人凤当时还在地方政府当小职员,他的弟弟毛善高听说戴大哥主持“浙警”,他也想当警察,考完试后心里没底,就托人给戴笠带话,问能不能看着毛人凤的面子,关照他一下子。戴笠与这位小兄弟一聊,觉得他颇有见识,是个可造之才,又是毛人凤的兄弟,他说考什么警校!跟我直接去干事儿。毛善高立马进入特务处当上军官,授少尉军衔,任“洪公祠特训班”书记员,后来毛善高改名为毛万里,意思是鹏程万里。多年后他成为军统少将军衔的特务。
戴笠居然轻易给毛万里一个书记员的职务,乐而忘形的毛万里写信告诉家乡人,说戴笠的本事大了,想让你干啥,你就能干上啥。那天,戴笠家乡几个儿时的朋友来见他,有王蒲臣、姜绍谟、戴笠的内弟毛宗亮等人,他们都想参加特务组织。大家眼睛里冒出希望的亮光,纷纷问,干这营生能当大官、能挣大钱吗?
戴笠对大家说:“我这个特务处权力并不大,但是麻烦的事情不少。到我这里干差役,很危险,拎着脑袋瓜子做事呢!”众人皆感吃惊。戴笠知道他们不了解特务工作,不好细说,只有淡定地讲,干我这行,必须有为领袖牺牲的精神,才能干得了!“莫非你给蒋介石干事?你见到过他吗?”戴笠微笑说当然见得到他!姜绍谟是读过书的人,他回应道:“想必戴兄欢迎我们在你手下工作?”戴笠说:“是。可是我请你们干事,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出力吃苦的。至于当官嘛,就看各位的能力了!”
王蒲臣与戴笠是读高小时的同学,他为人忠厚,一直看着戴笠的表情。此时他说:“我们来这儿不是贪图什么富贵的,有什么需要,请戴兄尽管吩咐吧。”戴笠很满意这两位学生时代的朋友,知道他们能理解自己的意图。他说,特务处刚成立,这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我不放心!只有老乡才是我最信任的人。姜绍谟和王蒲臣点点头。没过多久,更多的江山县人纷至沓来,说着外地人听不懂的话,有戴笠这棵大树“罩着”,很快就形成了“江山帮”。
戴笠是一位很有手段的人,他重用江山籍人,形成派系,除了承担相当的职权,还发挥他们“屏障”作用,确保他的地位不被别人撼动。他大量招用的江山籍人,很多人具有较高学历,具有相当高的政治嗅觉,有人为他出谋划策,给他当军师;有的人当他耳目,四处打探消息。
利用帮会形式管理军统,对于在国民革命军中资格浅的戴笠来说,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其实他在国民党的高层中,无论形象、地位、资历都差强人意,但他懂得利用帮会的规矩治理军统局。那种以兄带弟、父荐子、夫妻档的相互推举进入军统的方式,具有血肉相连的情结;而且又如帮会一样,有能力的得到重用,且又晋升得快,哪个不想谋得一官半职?久而久之,这些乡情逐渐变成了血浓于水的链条,将家乡人的共同命运紧紧连到一起了。
戴笠俨然是“江山帮”的家长,对他们荣辱毁誉具有强势的主宰能力。他若让哪个人晋升得快,会派他执行很“露脸”的任务,一旦任务完成,必然要受到嘉勉;同样,如果想让某个人陷于不忠不义之境地,他也很容易办到。或者让他从事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或者让他从事劳而无效的工作,结果可想而知了。所以,只有团结在戴笠身边才有前途才有发展的意识,在江山籍特务中十分强烈。每个人都知道,只有背靠戴笠这棵大树才好乘凉,对他的训导深信不疑,追随他忠贞不渝,对他权威的维护坚定不移。
军统局的机要系统,几乎清一色是江山人。除此之外,译电科里几个股长,江山人占多数,如华南股的股长王威、华东股的股长林庆润、华北股的股长戴泽仁、亲译股的股长黄鼎风、在局本部的密本股的股长毛赞武、在磁器口乡下的密本股长姜永庚、姜日富等,后来译电科改名机要组,调来的组长姜毅英也是江山人,她的军衔是少将,是军统里面唯一的女少将。戴笠对江山人格外有感情,在公开场合他不便讲江山话,但在私下与江山人交谈经常讲江山话,由于江山土话难学难懂,戴笠还常常把江山地方话利用在工作机密中。
江山帮的“四梁八柱”(1)
以乡谊结乡党,以乡党转化为一种帮会势力,是中国清末最典型的原始帮会形式。江山县的军统特工奉行:同乡联谊,共谋乡益的道理,只有抱成一个团,才能成就一番事业。从清末到民国初年,以乡党来举荐军政大员也屡见不鲜。当一股新的势力想冲破旧有秩序时,只有靠乡党来支撑,才有可能获取成功。戴笠有多年“打流”的经历,深谙此道,特别是他具有家乡认同感。当时,无论商界、政坛、军备、文苑,几乎全都是以老乡引荐,老乡靠老乡,老乡用老乡方式进入职场,这是中国式的乡土文化,戴笠也在自觉与不自觉间延续着这种传统。戴笠对江山的那份好感,主要来源于他的帮会情结。在外边闯荡,没有自己的四梁八柱怎么成呢!他精心地选择亲信,培植自己的势力,他真切感受到,外省人靠不住,本省人难靠住,只有本县人才最可靠,亲戚更不用说了。军统局这个庞大的特务组织里,人财物全都掌控在江山人手里,最机密的部门也由江山人主政,其他的省份的特工,更多地去从事危险的任务。
到解放战争的后期,江山籍的军统特工中,仅少将以上的就有65位之多,校级军官162名,尉级军官数不胜数。广东省籍的郑介民远比戴笠资历老,他也担任军统副职,安排大批广东省籍的人当特务,但是始终没有形成帮派,而他又很少过问军统的事,这反而给戴笠可乘之机,在军统内部公开培植江山籍的亲信,以乡谊结成朋党,形成了一个对外神秘,对内保密性极强的亲信圈子。
“用人唯同乡”,其实是中国官场上的一大特色,戴笠只不过极尽发挥而已。中国历朝历代都有因地域或种姓结成利益集团的传统,明清两代最为明显。到了民国,蒋介石重用浙江人,戴笠由此幸运地成为他的亲信。山西军阀阎锡山用人更狭隘,只限于他的家乡五台县人,山西流传着一句谚语:“会说五台话,便把洋刀挎”。他最信任的高级将领杨爱源、赵承绶、王靖国等人,都是他的五台同乡。而傅作义、陈长捷虽然也是山西人,而且军事能力远胜于杨爱源、赵承绶、王靖国等人,因为不是五台县的人,遭到阎锡山的歧视和排挤,最后傅作义被迫自成一派。湖南军阀何键、贵州军阀周西成等,也都秉承乡谊结党的用人原则。何键是湖南醴陵县人,醴陵的同乡在他那里备受重用,湖南人有句话:“非醴(陵)勿选,非醴(陵)勿用”。周西成是贵州桐梓县人,桐梓的同乡便鸡犬升天,那时候有人讽刺说:“有官皆桐梓,无亲难上台”。可见当时的任人唯亲多么严重。在军统的名单上,大批的江山县籍人成为主管重要部门的长官,他们视戴笠为主子,俯首称臣,听命于他。有人为了攀上江山县籍而大动心思,想方设法挤进江山县籍人行列,以求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