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相视无言,心绪纷乱。此时,有卫士来报,梁鸿志先生到访。汪精卫强打精神,把这位“维新政府”首脑人物迎进堂屋。梁鸿志坐下后,先寒暄几句,接着就切入正题,说王克敏与他通电,要他请汪先生一块儿面谈建国大业。
汪精卫打起精神,问王克敏又有什么新主张?
梁鸿志笑着说:“无非权与利罢了!”
“那个王克敏也太过分了!当今国难当头,他只是一心盘算个人利益,根本不顾忌人民的生死!江山破碎壮士有责。梁先生,您有何想法啊?”
梁鸿志看了汪精卫的眼神,明白他的意图,说汪先生毕竟是国民党的副总裁,又有日本平昭内阁的支持,担任南京政府总统当之不愧,我双手赞同!只是——
“只有王克敏这个老狐狸从中作梗!”汪精卫恨恨说。
“是呵,他有喜多诚一的支持,很不好办哪!”梁鸿志附声说。
“梁先生可有原田熊吉当后台,怕他不成吗!”汪精卫言辞锋利。
梁鸿志胖胖的脸腮浮出苦涩的笑纹,说日本的心思,你我如果不清楚,恐怕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了!他们要的是在华利益的最大化,谁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扶持谁上台。唉,我们已经背上汉奸的名分,再弄个卖国贼的称号,实在有辱祖宗。
“梁先生,可恨的还是王克敏,他处处与南京过不去,你看怎么办?”汪精卫问。
梁鸿志也不傻,他“哈哈”大笑,说区区一个王克敏,无非是跳梁小丑。他只是一介书生,没有吏治经验,除了仰仗日本人,又有何能耐?莫不如依了他,让一些利益,然后慢慢地消费他,您看怎样啊?
汪精卫觉得他的话言之有理,说只好走一步再看看了。
其实汪精卫早就看出,日本人对伪政权的建立,已经丧失了信心,开始寻找新的替代人物。他一旦说服不了王克敏,组阁的事一拖再拖,所谓的南京民国政府就泡了汤,他自己也会陷进困境,最终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为此,汪精卫偕同梁鸿志开展“双边磋商”,表面上答应王克敏一些要求,只要在南京建都,北平政权也保留。当几个奸雄把国歌、国旗定下来后,梁鸿志提出了“分治合作”的方式,结果政府机构方案也顺利通过了。
1940年1月24日,在日本间谍和日本占领军策划操纵下,汪精卫、王克敏、梁鸿志在青岛召开秘密会议,决定由汪精卫组建伪中华民国政府。此时,军统特务也云集青岛,伺机想谋杀这三个“铁杆汉奸”。只因为会场戒备森严,杀手无有良机,只好撤离。
经过讨价还价,当年4月1日,大小汉奸宣誓就职。王克敏除了担任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还与其他汉奸在南京伪政权里担任要职。王克敏志得意满,以为他左右逢源,时来运转了。汪精卫更是棋高一筹,他在华北地区招兵买马,建立自己的军队。人多势众,他才有实权,否则不是被架空吗!渐渐地,汪精卫在华北拥有五个整编旅的实力,他有了敢与王克敏叫板的资本了。
一次,王克敏去南京洽谈币制统一问题。汪精卫出于尽地主之谊,请各位内阁成员吃饭。席间,王克敏倚老卖老,不客气地对汪精卫说:“汪先生,你是国民党的元老,可在国民党那边有谁真正是你的人呢?日本人很难打交道,有时谈判桌讲好的条款,过两天他们就不认账了,他们从不讲信誉,你可真的要注意呀!”
也许喝多了,王克敏拉着周佛海的手,走到休息室里,他对周佛海说,你从共党那边反水过来,真是明智呀!当今是英雄创造历史的时候,怎样对得起祖宗,管他什么汉奸不汉奸的?你看汪先生,自己下水也就罢了,还拖累一些年轻人下水,跟他一样挨国人骂。他做的可真缺德啊!
王克敏此时表现出民族正义感的样子,痛斥汪精卫是大汉奸。汪精卫最忌恨别人骂他汉奸,何况他主持的政府又是地地道道卖国政府。当周佛海把王克敏的话传给汪精卫后,气得这个“青年才俊”脸色蜡黄,他传来南京的特工,要把王克敏干掉。周佛海说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王克敏有日本华北派遣军撑着,惹出事,有杀身大祸!
“哼,他把华北当成自己的独立王国,不许政府介入,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汪精卫下决心要搞垮王克敏。
游戏潜规则
南京伪政权组阁时的矛盾,被军统掌控得十分精准。华北的伪政权有裂痕,汉奸们又各揣自己的心腹事,拨拉自己的小算盘。华北、华南的军统特工,开展分化瓦解工作,收买小汉奸,打进汪伪政权内部,搜集情报,将汪精卫设计好的南京伪政权搞得一团糟。周同荣原本是江山县张村乡人,他加入军统后,按照戴笠的指示,秘密潜伏在南京,给周佛海当司机。那周佛海有意无意间,把汪伪政权里钩心斗角的事讲给他听。周同荣说,周先生,他们的事儿不要去管,全是意气用事!
“哼,争权夺势,贪得无厌!”周佛海气哼哼说。
“远离开他们,免除受牵累。”周同荣说。
“只要上了这条贼船就下不来了!”周佛海说。他把同姓的周同荣当成亲信,他告诉周同荣说不久前,汪精卫在南京召开中央政治会议。排座次按照官职大小排位子。汪精卫居首位,第二把交椅,汪精卫特意安排追随他很紧的梁鸿志。王克敏认为自己独撑华北,无论功劳与资格,他都应该排在二把的位置上。汪精卫偏偏没有买他的账,把他的座位排在梁鸿志的后边,给王克敏一个难堪。王克敏气鼓鼓的,说什么也不想坐下去,闹得会议无法开下去了。
周同荣说,周先生,坐在三把椅子又有何妨?
“官场上却不同了!差一个交椅,就差半格呢!让梁鸿志排在王克敏的前边,他受得了吗!”周佛海老成的表情多了几分不屑,“官场上就是脏啊!汪先生这么一来,与王克敏结下仇怨,早晚有人受到伤害!不过,汪先生正在风头上,日本人暂时还不能拿他开刀。王克敏哪,就不好说了!”
周同荣听到周佛海的话,立刻将这一情况告诉军统总部。次日,关于汪精卫与王克敏的座位之争,在北平的大小报纸上刊登出来。王克敏受到羞辱,咬牙切齿说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王克敏为此给华北日本特务头子喜多诚一打电话,指着报纸大喊大叫,说汪精卫在捉弄他!他还说,要动员30万皇协军,与南京方面宣战,以雪耻辱。喜多诚一对他严厉地训斥一番,说当前局势紧张,不可以轻举妄动。王克敏仍然不服气,并且中断了与南京伪政府的联系。一时间,南北方关系紧张起来。其实,此时华北地区的皇协军,早就被汪伪政权买通了,王克敏指挥不动,没有谁肯为王克敏卖命了。
接着,汪精卫棋布错峙,串通手下人,不动声色地策划好了将王克敏赶下台的计划。开会期间,趁着王克敏生闷气的时候,提出“沦陷区各省市办理移转管辖”的提案,王克敏还没有听清楚表决的内容,大家就表决鼓掌通过了。这次在会议上通过的“移转管理办法”,实质是各地方政府的官员,必须由汪伪政府直接任命,王克敏对这些程序,根本不了解。等王克敏回到北平,汪精卫已经派出考试院院长王揖唐到北平,住进了中南海,让他办理移转管辖手续。王克敏这时才明白,中了汪精卫的圈套,必须要交出权柄,他想用缓兵之计,达到东山再起的目的为时已经晚了。
汪精卫再也不给他机会了,以政府的名义准许王克敏辞掉他的各项职务,同时任命王揖唐兼任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
王克敏办好移交,迁出北平寓所。他把搜刮的古玩字画、金银财宝、各式明清红木家具,装了几十个大木箱子,挂了三节专用火车的车厢,用几十个警卫押车,带着他几个心爱的小妾,离开北平去了青岛,住进他的一栋豪华宅院里。
王克敏并不是省油的灯,他虽然在青岛当寓公,却时刻关注政局,准备东山再起。与汪精卫结下怨后,王克敏百般诋毁南京伪政权,简直帮了军统的大忙。华北与华南的傀儡政权始终处于各自为政的状态,无形中也加大日本占领军的压力。日寇一边要在正面对付国共双方的军队,一边要对华北华南的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疲于奔命。
踢掉一个政敌,汪精卫心里踏实一些,可是面临的内外交困的局面,仍然让他束手无策。1943年7月,日本军部特务机关出面,报请南京伪政权,要求让王克敏出山,用他来收拾华北的烂摊子。此时,王克敏与他曾经的助手王荫泰的矛盾也弄到僵化状态。王荫泰专程到南京与周佛海谈华北的自治,有意想取代王克敏,独揽政权。只是,在四面楚歌中,无论谁也没有回天之力挽救伪政权。
日本投降后,华北、南京伪政权相继垮台。待在家里,心头忐忑不安的王克敏,在1945年10月5日突然接到了戴笠的请柬,要求他次日到兵马胡同1号的戴笠家里赴宴。同时接到请柬的,还有北平伪政权的大小汉奸50多人。王克敏拿着请柬发了会儿呆,他的妾小凤说,戴笠发请柬宴请你,肯定福星高照,又有进身的机会了!
王克敏说,你不了解戴笠,他是我们的活阎王啊!
他知道这是“鸿门宴”,因为他是华北伪政府的主要官吏,逃不出如来佛手心,但还得硬着头皮去了。
进了大院,里边军警林立,戒备森严,他有一种不祥之感,腿抖颤起来。院里,没有酒宴,等待的是戴笠在卫兵簇拥下出现了。他宣布逮捕的汉奸名单时,首恶分子就是王克敏,他腿肚子一软,马上瘫倒在地,一群如狼似虎的军统特务上前,把他上了五花大绑,还上了手铐子。此次,共逮捕40多个汉奸,一块儿押进北城炮局监狱。在监狱里,王克敏深感罪孽深重,不吃不喝,还没有审判,精神崩溃的他偷偷服毒自杀,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军统利用反间计,在日伪中间制造猜疑、戒备、拆台事件,取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尤其在汪伪政权与华北政权的反间计实施中,充满了诡谲的谋略,令他们之间互不信任,互相掣肘,耗尽了精力,致使南北政府联合形成虚设,最后导致了日伪政权迅速垮台。
离间中的诡云谲雾
保密局在工作上除继承了军统的全盘业务外,还特别学会了美国一套造谣、宣传的办法。在第二处设立了一个心理作战科,专门用来实施造谣中伤的心理战。属于这个部门领导的外围机构和组织,主要的是南京大同新闻社。大同新闻社是由军统老特务刘启瑞任社长,军统息烽特训班毕业的特务丁匡华任编辑主任,专门针对中共、苏联及社会主义国家制造诬蔑材料。这个社的外勤记者到各处去活动时,并不是采访什么新闻,而是假借记者身份从事特务活动。稿件来源是由心理作战科供给,通过大同新闻社发出去。心理作战科从接近解放区的特务们发回的情报中,摘出一点儿半点儿内容加以颠倒黑白,编造出一套东西。如接近解放区的特务获得了某天在某地开过什么会的消息,他们便根据这一点来编造一套开会的内容,进行诬蔑宣传。当时在武汉还有一个汉潮通讯社,也是搞这些把戏的。
另外在上海、东北、重庆、贵州以及昆明等许多地方,都先后办过这类通讯社和报刊,并替保密局特务胡文虎在香港、南洋等地区主办星系报纸如星岛、星洲等报刊提供造谣中伤的新闻稿。其中极尽调拨离间之事的要算在重庆军统谋划下所办的《新华时报》了。当时中共在重庆发行的《新华日报》深得各方面人士的赞扬,政治影响太大了,军纺特务一直想方设法扼杀该报的发行,采用过砸报馆、殴打报童、拒绝传送、邮局查扣等等手段。越是这样,爱看的人越多,越是相信该报。在无可奈何之下,重庆警察局刑警大队长谈荣章(军统特务)自告奋勇,向保密局建议应以报纸对报纸的办法来和中共做宣传上的斗争。毛人凤批准了这个建议,并给予财力、物力、人力的支持和稿件的供应。为了报纸的名称问题,特务们曾经绞尽脑汁,最后才决定取名为《新华时报》,一则可混淆视听,一则是要与《新华日报》相竞争。
为此,军统拉拢一些无聊文人和漫画家来撰稿作画,在上边刊登一些调拨离间、无中生有的事件。军统除了先后拨给《新华时报》房屋外,还把原来“四有公司”印刷厂的印刷机、工人等全部拨给他们,满以为凭这张报纸的发行,便可在重庆压倒《新华日报》了。《新华时报》发行时除了在各报大吹大擂一番之外,并由警察分别到各商家去强迫商人、市民订阅。谈荣章为了达到诬蔑中共的目的,特派人到川西红军长征时经过的地方去搜集材料,把过去国民党军队追击红军时集体屠杀的大批无辜人民、连死掉的小孩的坟墓也掘开,将一堆堆的白骨摄成照片,颠倒黑白地指为红军屠杀人民的证据。但不管怎样费尽心机,不但没有达到预期的诽谤目的,反而引起人们的反感。渐渐地,看这张报的人越来越少了,被迫订了这份报的人,很多人根本就不去看。这样下来,《新华时报》不但未达到与《新华日报》分庭抗礼的目的,反而暴露了自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