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电话就被从手里夺了过来,本来还想平时极稳重的孙副官今日怎么了,可听孙副官对那沈小姐的称呼,顿时傻了,他竟称呼“夫人”!
“是,四少一直在开会。是,请夫人放心,会一开完卑职就告诉四少,夫人来过电话。是,夫人再见!”
孙振汉放下电话,见那小参谋还在发呆,拍了他的肩膀,“还发什么呆?是四少夫人的电话,你怎么听不出来。”就算不知道夫人的名讳,光听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就该猜个八九不离十的,这小子连这点脑子都没有?
“我,我,我真不知道……”还想解释什么,可就不知说什么,都知道副司令素日里看起来极稳健和气的一个人,当真发起火来也是极吓人的,只瞪一眼就能让人腿软,往往不言声就手上的东西扔过去,还不许人躲。今日自己偏不长眼,把他宝贝夫人给得罪了,怕是往后没好日子了。本以为调回军部是飞上天了,现如今是下到十八层地狱了。
欧阳浩他自小在国外的时间多,身上老式军人的肃谨古板便不如老帅,初初到来很不让人怕,可没过几天便透出了厉害。他和老帅的冷肃逼人,严谨威厉不同,张嘴就能要命,话虽然不多,却哪里是不和指示,哪里是故意糊弄,他都能一一给你指到面上,不管你是谁都能让你立马想给他跪下求饶。刚主政时曾有一老军长仗着自己在军中的资历想给他下马威,没承想下马威变成上任三把火,他愣是把自己整天叫叔伯的老军长给收拾了。所以在南地世人都知四少厉害。
“没事,这位四少夫人与别人不同,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你就放心好了。”看那参谋煞白的脸色,知是为接电话的事担心,孙振汉安慰道。
“真的!”像是捞着根救命稻草。
“我这人从不说假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这边听完这话,有种再世还魂的感觉,谢天谢地!那边沈静菲在家中却坐不住了,看来舅舅的消息是真的,不然是什么会,从下午开到晚上。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一种不祥的预感敲在她的心上,她默默地放下了电话。
晚间电话终是打回来了,“菲儿,你一直在等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通了,看来是一直是守在电话旁边的。
“会开完了?”沈静菲轻声的问。
“开完了。”从话里沈静菲能听出欧阳浩少有的疲惫。
“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一会,手头上还有事要处理。你先睡吧,别等我。”
“不,我等你!”
欧阳浩扣下电话,可手依旧放在话机上。她的电话很少打到办公厅,可听孙振汉说今天却连着打了几个,知道她定是听到消息心里担心。想到这心里一暖,她担心着自己,她心里终是给自己留出了位置。
直至深夜欧阳浩才从办公厅返回福远路的家中,车开到楼下,欧阳浩下车抬眼就看到二楼那间属于自己和沈静菲的卧房依旧亮着灯,不由的微微一笑。
进门把手中的帽子递给跟在身后的侍从,刚想上楼去,竟见沈静菲从楼上下来,见到他露出温柔的一笑“回来了?我让人准备了宵夜,你饿不饿?我陪你吃!”
下面人将宵夜摆好,转身离开,餐厅就只剩欧阳浩和沈静菲两人。
欧阳浩素喜面食,静菲晚上的胃口又弱,所以下面准备的是清汤细面,汤宽面清,配了几样小菜。欧阳浩晚上开会在期间只是和众人一同进了一碗参茸粥,看到端上来的吃食,笑着说:“倒是真的饿了。”
沈静菲站起身来,拿筷子挑了一碗面条给他,又另取了双筷子递给他,“仔细烫。”
欧阳浩胃口甚好,慢慢的吃着面,笑着说:“劳驾,可真是多谢夫人想得周全,这深夜回来,还有美食可享。”
沈静菲知是打趣她,故做生气状“快吃,面要坨了,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欧阳浩低头吃了口面,“今天怎么想起打电话到办公厅?”
听到他的问话,本来挑起的细面又被放回碗中,过了一会才开口。
“舅舅下午来电话,告诉我一些事。是不是要打仗了。”想了想话还是问明白的好。
“是要开战了,和西南的顾家,你不用担心,我有胜算的。”
“顾家,那身后不是日本人。”聪明如她的沈静菲脱口而出。说是和兴兵犯境的顾家开战,实际上对手却是虎视眈眈想来侵略的东瀛狼。联想下午舅舅的电话,怕是中央也想来淌这潭浑水吧!
虽依旧在吃面,可听到她略带担心的语气,自己心里还是一滞。自己不是不担心,不是没有顾虑,父亲远赴重洋在德国治病,自己毕竟没真刀真枪的真正打过仗。细想,自己的武器装备满分,毕竟南地自己的兵工厂全是自己一手筹建的,里面的工程师三分之二是德国人,生产的武器一水仿德国货。虽然生产榴弹炮那样的大型精密军械是不可能,单步兵武器却是造的像模像样。不敢说是顶尖,却也不亚于西洋货许多,比起日军都稍有优势。部队的训练也好,真枪实弹练着,军事课程教着,工事火力配置更是有章有法。自己的后勤保障满分,南地自古是鱼米之乡,富庶的可以流出油了,军粮军备、补给物资可以说是充足的有富余。可偏实战经验自己是零分,就算自己在德国留学军事,就算自己的成绩是全A,那也只是纸上谈兵,但实战,实战呢?自己今天一直在撑着,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可现在自己怎么都压制不住想这些的念头。不由自主的一筷子面就停在嘴边,半天手都没动。
沈静菲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一紧,想说什么但却不知怎么开口。知道他人前虽是一副意气风发,大权在握,志得意满,可是人后呢?恐怕连自己都知道的好少,他总是将自己藏的好严好深,只能从那缝隙中看到一丁点。可就那么一丁点,才能让自己在恍惚中感到他的黯然和疲惫。
夜在今日突显的好黑,好暗,让人莫名的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顾家自从派出部队和南军在汉旺山对起阵来后,倒是偃旗息鼓了好一阵子,和欧阳浩抽调上去的第二和第六军也只是零星的交火,大面积的正面作战却是没有。于是双十几万的人马就这样在两军的阵地相互对垒着。仗宜速胜,自古皆是这个道理,一旦旷日持久,必要生出些变故来。打仗打的无非就是打的钱,两边都需要钱大量的钱。有了这样东西,你才可以有枪,有粮。不然就算你能拉壮丁给你卖命,可没枪没粮,你让下边人抗着木棍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