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神迷离起来:“肖总,今天我的话是不是有点多?”肖总说:“不多不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肖总微微地喝了一小口酒,放下酒杯对我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放心。”
张姐愣了半天,像是想起来了:“那信仰呢,我们缺乏信仰这又怎么说?”
风险越大利润也越大,这句话和酒一样直窜到我的脑门:“张姐,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我不认为我们没有信仰。”
张姐笑了:“我们信什么?”她做了个数钱的手势,问:“钞票?”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念头让我自己都惊喜:“当然不是钞票,我们信的是天,我们信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我们信的是地,我们信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们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信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中国人信的是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我们信的实际上是自然规律,这个世界真真正正的造物主。”
被我说的话震住了,张姐没有说话。
我舔了舔嘴唇,激动之下我觉得口干:“和那些跪倒在无所不能的神面前的信仰相比,我们追求的天人合一、和天平起平坐的境界不比他们高明?你见过年轻人拄拐杖么?也只有那些找不到重心的不够强大的人,才会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信仰来支撑自己,而我们,我们只信自己,信自己的直觉和经验,信大自然的发展规律,而不是把命运交给什么无所不能、根本不存在的神。和他们比,我们的信仰不更真实、更理性、更强大、更高级?落后有可能暂时战胜进步,但进步终究会取代落后,我坚信我们是最强大最有智慧的那群人。”
我说至兴起,慷慨激昂:“说句心里话,我倒是很希望我们的敌人还能再信一万年的基督和真主,而我们接着信我们不断总结不断延伸的文化体系和历史经验,这或许就是我们中华民族历经几千年辉煌,哪怕偶尔犯一两个大错误也能保持屹立不倒,并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就一跃而起,并注定将再次站在世界之巅的原因所在。”
空气瞬间凝固,再没谁说话。
张姐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肖总看着我微微点头,似乎有所赞许;李有喜看着我目瞪口呆,不知道是因为我说得好还是说得大声。
我知道我是进步了,而且是很大的进步。
理越辩越明,人越长越大。人要活很久,从长远来看,我们年轻时大着胆子做的每一件或对或错的只要不至于万劫不复的事,都将给我们带来丰硕的回报,我不但明白了这一点,我还确信了这一点。
就像我大着胆子去创业,陷自己于无边地狱但收获多多一样,就像我大着胆子卖弄自己,激发了自己的灵感在某个问题上大彻大悟一样。
我独自夹菜吃菜,想着想着我心里开始大笑,对未来我越发不怕了,有这些思想财富垫底,我还怕赚不到钱翻不了身?
空气沉寂了很久,肖总举起了酒杯,环视了一圈桌上的所有人后说:“好,说得好,就为了你这些话我们都要干一杯。”
我如释重负,举杯响应:“干杯。”大考终于结束,好戏正式上演?
放下杯子,肖总看了一眼张姐,用闲聊的口气对我说:“你很看好这个国家的未来?”
我觉得有些奇怪,肖总说的“这个”二字似乎把自己置身事外了。借着酒意:“你不看好吗?”
肖总摇了摇头:“不是。”
男人们在一起聊天,特别是在这种商务场合聊天,聊着聊着十有八九都会聊向军事政治金融类,男人生来就是来征服世界的。
张姐插话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可告诉你,肖总干这些事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里呢,他去参加过保卫钓鱼岛,就是没登岛成功,否则他现在也是个名人了。还有,1998年抗议大使馆被炸的游行示威,他就是组织者之一。”我有些惊讶,肖总看上去文质彬彬,竟是个血性男儿,我肃然起敬:“噢?”
肖总一笑:“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似乎找到了和肖总的共同语言:“我确实很看好这个国家的未来,我觉得接下来的两三百年,一定会迎来我们的一个辉煌期。”
肖总说:“说说理由?”
我说:“一是信仰问题,这个刚才说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刚刚过去的历史。”
肖总很奇怪:“刚过去的历史?”
我说:“从历史看,国家的兴衰也是有一定规律的,这也是一种循环,发展快了,大鱼大肉吃多了进取心就会少,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富不过三代。发展慢了,压力就会越来越大,对成功也有了更迫切的追求,也愿意接受低得吓人的工资,在对外的时候也会更团结,等等。”
肖总想了想:“虽然说你的说法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也不失为一个新颖的观点。”
我点点头,说:“嗯,确实是,这个规律并不适合很多国家,很多国家衰落了以后干脆灭亡了,谈不上什么循环。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国家的发展有点特别,这个不用说了,我们是唯一延续下来的文明古国,所以我们还是可以从历史规律中找找方向的。我找不到方法证明我的观点,但我就是相信,我们国家会迎来一个辉煌期,我也很庆幸,我生活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
我想起了自己刚经历的,代入自己的感受去理解这个国家所走过的路,从没发现,我是如此爱着这片土地。不经历风雨的人,成不了大气候;不摔倒不摔痛并坚持下来了的国家,也当不了世界霸主。
我突然想到了很远,就和一个人呱呱落地就决定了一生一样,似乎一个国家的命运几千年前就由我们所处的位置决定了。比如说欧洲的白,非洲的黑,亚洲的黄。比如说岛国心态,中原文化,基督信仰和伊斯兰教旨。
突然发现,即使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国家的国势国运,也不是不可以预料的。翻看一个历史,结合一下周边,再琢磨琢磨文化,说不定答案就出来了,未必对,但总比连一个答案一个思路都没有要好千万倍。
张姐却来了一句:“未必吧,就我们的制度?”
我知道张姐的意思,我说:“民主就像棍,面面俱到、世故圆滑,能比较好地兼顾和平衡各方面的利益。集权就像刀,相对锋利、冰冷无情,能比较好地集中资源和力量。它们有各自的优缺点,棍好学上手,即使是初学者也不会伤到自己。而刀就不一样了,没有这个能力的人,学刀更容易伤到自己,造成社会动荡。”
肖总看了我一眼,似乎在重新认识我:“那你觉得是棍好还是刀好?”
我说:“根据自己的条件和环境选吧,有的时候是棍好,比如说玩刀把自己伤了以后,我们会更想去练棍。有的时候是刀好,如果我们落了下风,想快速地把对手干掉,又愿意玩命地去练去学,也未尝不可以去试一下学刀。风险是大了点,也要损失一部分人的利益,但在特定情况下这是我们唯一的路。总而言之,不管是刀还是棍都只是工具,但凡工具都有它的特性,一个人练不好武功,绝不是刀或棍的问题,而是练武的人本身出了问题。”
“重要的是,由刀到棍很容易,就像由俭入奢很容易一样,由棍到刀就难了,习惯了自由和民主,稍作出点牺牲都会受不了。我觉得现在的欧美就像一棵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习惯了骄奢淫逸和高福利,要战胜它们我认为是种必然,甚至不用我们动手,我们只要夺走它们一部分水分,然后看它们内乱就可以了。而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历史决定了我们更有承受力,也更有耐心。”
李有喜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整一把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既是刀又是棍?”
我笑:“你还真说对了,依我看,我们还真是在作这种尝试。”
张姐说:“真的这么乐观,我都有点不太敢相信了,欧美都是老牌帝国,他们都不笨啊!”
我说:“有些事,是明明知道也做不到的,特别是整个国民都习惯了享受以后,即使遇到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我看没有个几十年也扭转不过来,我个人认为,他们还有唯一的机会,战争。我个人还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发动战争,他们的胜算也不大,原因我说了,我们现在的位置决定我们更能承受,更团结。”
借了点酒意,我大着胆子说:“再扯远一点说,这和经营公司也是一个道理,现在的E公司,恕我直言,四处出击,什么钱都想赚,员工也习惯了高工资高福利,这就和欧美有点像了,平时还好,一旦大风刮来,或者遇上个百年难遇的旱灾,我觉得你们甚至扛不过像我们A公司这样的习惯了一点点水分就能活下来的小企业。”
肖总和张姐同时脸色一变,过了半晌,肖总才开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说:“看过沙漠里的胡杨吗?我觉得办公司和一个国家都应该像胡杨林一样,要懂得控制自己的规模和贪欲,把精力始终集中在打造一个适当规模的紧密的合成体上,这样或许才能实现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腐的目标。”
肖总轻轻地鼓了鼓掌:“好,说得好。”
我受宠若惊:“我不过是乱说一通,让你见笑了。”
肖总笑着说:“如果你乱说一通都能说成这样,那你认真起来岂不是要惊天地泣鬼神?”
我笑,真正的笑,因为我越来越知道,当一个人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后,成功就唾手可得。
我说:“肖总,你这是逗我玩呢!”
肖总又轻轻地鼓了鼓掌,他望向张姐,又望回我:“今天果然没白来,吃也吃得开心,聊也聊得开心。”
我说:“那就好。”
肖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一股豪气冲天而起,我泰然自若地回答:“我知道。”肖总大笑,笑过后:“你多大?”
我说:“32岁。”
肖总朝我举了举杯,眼神有一丝鼓励,还夹杂着一丝欣赏:“我有压力,很有压力,九年前的我比你差远了,错,在有些地方我现在还是比你差,我要向你学习。”
他远比我成功,却还这么谦虚和理性,和肖总有了惺惺相惜之感,我说:
“我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肖总举着杯转向张姐:“这个人确实值得认识一下,你没说错。”张姐笑意盎然:“那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许是因为酒意,也许是因为肖总的态度对我太过重要,也许是积压了太久太久,当我得到了一个人尤其是肖总这种重点人物认同的时候,我眼睛一热,有点抑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