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轻松而愉快的氛围中,我跟随大军来到了盛京之外。
此时石磊手上已经如他当日所言聚集了三十万兵马,而齐北林手上,只有他东拼西凑来的十几万人。石磊以少打多都毫无压力,更何况以多打少。
齐北林手上最大的筹码并不是他的军队,而是盛京之中的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我不能罔顾这些人的性命,这些人若是死了,不仅我的名声要扫地,齐夏也会元气大伤。
我只能下令围而不打,我在等,等那个疯子会提出什么条件。
大军在盛京外安营扎寨,我游手好闲的在营中闲逛了起来。我走到河边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光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就觉得有万千寂寥涌上心头。
我走到他身边,“戚苌楚的事与你有关吧?”
“是的。”那个人并不看我,注目着流动的河水。
我问:“你是出世之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人讽刺的笑了,笑意里又有几分倦怠,“我既生在这滚滚红尘,如何能做一个出世之人。”
我接着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人看了我一眼,深邃的眼睛里有奇异的光芒,“我在见证历史。”
“你眼中的历史是什么样子的?”我忽然起了好奇。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
我心中一紧,“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就是那个意思。”那个人没了表情,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盛京。
我咬了咬下唇,“没有办法吗?”
“有。”那个人顿了顿,“但你凭什么让我帮你。”
我鼓起勇气拉住了他的袖角,“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人死而复生。”那个人答。
我沮丧地说:“我办不到。”我若能办到,我又怎会情殇。
“你办不到,我也办不到。”那个人转身,向着与盛京相反的方向离去。
我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一直到他从我视线中消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知道,我之于历史的车轮,就像一只小小的螳螂,不论做什么,都难逃被碾压的命运。但是,我还是想做一些徒劳的挣扎。
拿定主意,我去了中军帐,和石磊商议对策。
石磊把盛京的建筑分布图铺在了桌子上,“臣以为,欲取盛京,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如何智取?”我心中已有计谋,可是我是皇帝嘛,当然要等臣子开口献计,如果合我心意,我就予以补充和肯定。这样如果成功了就是“陛下英明”,失败了就是“微臣愚昧”。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如派一队高手潜入盛京,杀掉或擒住齐北林及其心腹,剩下的人不过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石磊回答。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齐北林收买了不少武林高手,想要如此对付他,恐怕不易。不过……”我想到了百里天涯,魔教高手如云,若能得他相助,定然事半功倍。想到此节,我便立马修书一封,“你命人把这封信送上断肠崖墨焰教总坛,不要走漏了风声。”
石磊虽然心存疑惑,却并没有多问,“是。”
我接着和石磊商议了一些细节,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来报说齐北林的使节正在营地之外等着求见我。
我漫不经心的说:“让他进来吧。”
“此人颇为奇怪,披着一件斗篷,既不肯露脸,又不肯让人搜身。”
我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更何况石磊在我身边,于是说:“随他的吧。”
接下来的事,向我阐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低估一个疯子的疯狂程度,他只会比你想象的更为疯狂。
使节进了营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斗篷脱下,笑着唤道:“如意。”
我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觉得仿佛有蛇在我身上爬过,“齐北林!”
即使身为他的敌人,我也不得不佩服齐北林的胆量,居然敢孤身进入敌营,简直是视我、石磊和三十万大军如无物!
“我很想你,你放心,我没有对谢琼树做什么。你从小到大,无论有什么要求,哪次我没有满足你。”齐北林以一种甜蜜的口吻说。
我现在听了他如此口吻,只觉得恶心,“我要求你去死可以吗?”
“说什么傻话。”齐北林向前走了几步。
我后退了几步,“你敢孤身前来,想必盛京之中,你的那些心腹们正把刀架在朕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的脖子上吧。”
“如意,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一如既往的让我动心。”齐北林还想上前,可被铁青着脸的石磊拦住了。齐北林冷冷的对石磊说:“好狗不挡道。”
我为石磊不平,便说:“就算他是狗,也是我的狗,关你何事!”
“狗永远都是狗,怎么也成不了人,更别说还想爬主子的床。”齐北林语气里满是轻蔑。
石磊开口道:“我对陛下并无非分之想,我自知出身微贱,容貌鄙陋,忝居高位,已是皇恩浩荡。”他看向齐北林,目光锋利如刀,“但是,我既身受皇恩,你这等乱臣贼子,我自是容不下!”
我将手按在石磊欲要拔出佩剑的手上,“齐北林,我与你也算是青梅竹马,我的脾气你知道,你的脾气我也大致知道。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至于答不答应,那就是我的事了。”
“我不想死,死了,我就永远都看不到你了。”齐北林定定的看着我,“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弄死我的。我来这里,只为看你一眼。如意,你信吗,这一战胜负如何,我并不在乎。”
“我信,我为什么要不信。”我冷漠的与齐北林对视。
“我若不与司马与俦联手宫变,我在你心中,就永远都是你的哥哥。可是,我宁愿作为一个爱你的男人死去。”齐北林发出低沉的笑声。
“你若是我的北林哥哥,我就会像一个妹妹一样敬慕着你。可你,偏偏要做逆臣贼子,消磨掉我对你不多的感情。”我忽然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只好低下了头,“你知道吗?我答应了流芳大长帝姬将你凌迟处死。”
齐北林用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呵,凌迟处死?如果你愿意亲自观刑,那么,这个刑罚听起来还不错。”
我低声道:“哥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温和宽厚的兄长,他会对着荷塘寂寞的吹萧,他会一遍一遍教我唱歌,他的府上总会备着我最爱的九酝春酒。到底是什么,会使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因为一个人总是戴着面具而活,太累了。”齐北林放下手,冲我露出一个略微扭曲的笑容。
我不禁问:“你卸下你的面具,你就真的快活吗?”
“把你囚禁在我身边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齐北林神色怀念,“可是,再美的梦都是要醒的。”
“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想起那段日子,面色一冷。
齐北林摇头,“这一战,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我们都活着,另一种是我死你活。”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指了指门口。
齐北林撩起帷幕,最后深深看我一眼,走了出去。
齐北林走后,我问石磊:“你觉得这一战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陛下洪福齐天,逆贼多行不义。”石磊认真的说。
我自嘲的笑笑,“我啊,福薄命舛,哪里能称得上洪福齐天。”
“陛下!”
我摆摆手,“算了,我们继续商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