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国文
久居土家山寨里,仿佛觉得离喧嚣繁华的大城市很遥远似的。随着改革开放和旅游事业的不断发展,山区的公路修通了,山里人手头也有钱了。于是,山里人便想走出去领略领略外面大城市里纷繁的景象;而城里人呢,这时却希望到深山老林的少数民族聚居地去体味一下那种古朴的民族风俗和传统文化。当我和友人还在回故乡的长途汽车上时,友人们便向我打听着土家人的乡土风情。在我们愉快的交谈之中,车已停靠在石柱土家山寨。
石柱土家山寨地处川鄂交界线上,坐落在一个大峡谷底的盆地中央,被一条名曰“玉带河”的小河将小城一分为二,两岸绿树婆娑,吊脚楼的倒影在水中微微荡漾,显得格外幽雅。
第二天,我们在一个新雨微蒙的早晨来到了方斗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寨。小寨悄悄地隐藏在一大片竹林之中,一排排吊脚楼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地一直从山脚分布到山腰。吊脚楼下面是用几根硕大的木柱支撑着楼的三个角,吊脚楼之间有宽敞的巷道,楼上四周则建有封闭式的走廊和阳台,楼的下面则是分布的猪圈、牛栏、鸡舍和兔场。
吊脚楼全由松柏木和枫香木镶嵌而成,地板、墙壁还不时散发着清新的木香味。从楼上望去,村外小河边有一村姑正汲水而归,头顶上的花头巾和裙裾在微风之中徐徐摆动;一个牧童正骑在一头大水牛背上,手中的长笛不时飘来一段纯美的乐曲。我和友人们都被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所感动,只有身在遥远的土家山寨之中,才会产生这样一种反璞归真的感觉。中午的饭菜特别丰盛,主人还端来一坛热气腾腾的土家人常饮的咂酒。按照土家人的习俗,我和友人们咬住那插入坛中的翠绿的竹管往嘴里轻轻一吸,顿时,一股蜜一样的温热的浓汁涌进口里,咂酒浓浓的醇香弥漫了我们的感官。土家人因为山地多水田少,盛产各种杂粮,土家人喝的就是用高粱酿制而成的咂酒,色泽呈淡黄,那泛绿的悬浮在酒坛里的一颗颗像珍珠状的东西便是高粱。咂酒可像茶一样地饮泡三次,其第二次的口味为最佳。相传唐代香山居士白居易因得罪权贵被贬到江州做官时,替老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当地的老百姓十分感激他,就给他送了许多高粱。嗜酒如命、生性豪爽的诗人白居易,将盛高粱的坛坛进行蒸煮,发酵,酿制出了咂酒,常常独自一人插上一根小竹管,豪饮起来并以咂酒为题写下了五言绝句《问刘十九》:
“绿蚁醅新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1862年2月,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统兵十万由鄂入蜀时,义军进入石柱土家山寨,军纪严明,赢得了群众“清如水,明如镜”的赞誉。当土家人听说义军要开拔之时,家家户户从家里抱出咂酒为义军送行,翼王石达开饮了咂酒之后,即席作了《咏咂酒》一诗曰:
“万颗明珠共一瓯/王侯到此也低头/五龙捧起擎天柱/吸尽长江水倒流”。
这些诗篇犹如广告沿着滔滔奔流的长江流传开来,咂酒形成了一种文化,每逢土家人“赶年”、敬奉祖先、婚嫁迎娶、添丁壮口、栽秧打谷等大事,家家都要酿制咂酒。
几位友人对咂酒这一奇特的古老的酒类深感兴趣,越“咂”兴味越高,几坛下来,一个个都显得有些飘飘然。好客的土家族人又于摆手堂前跳起了欢快的名叫“舍巴日”的摆手舞。摆手舞源于土家族迎宾、祭祀、祈祷的一种专门的活动,每逢族内有喜事庆典仪式之时,就要通宵达旦地跳上三天三夜。“舍巴日”的气氛感染了我们,我们也随着那特有的古朴的音乐节奏跳了起来。我想着,土家人也许就是这样摆出了潇洒、摆出了豪爽、摆出了土家人爽朗的笑声……
次日清晨,我们才依依告别土家人回城。汽车沿着河畔而行,望着那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吊脚楼、石拱桥,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留下了一个美好的祝愿———那就是美好的未来属于纯朴善良的土家人民。
城市出口
余光中说:“有那么一座城,锦盒一般珍藏着你半生的脚印和指纹,光荣和愤怒,温柔和伤心,珍藏着一颗颗、一粒粒不朽的记忆。”面对眼前这座城市,我有种无处诉说的感慨。黄土金瓦,周正霸平。银桥观山隐约间,金台夕照晚云烟。居庸叠翠三边好,琼岛春阴二月间。不知贤士在秋波情绵处有没有找到最初的真挚,蓟门桥外,烟雨依旧,树依旧,而玉泉垂虹之畔的伊人是否依旧独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