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烧起了一盆火,将那些因为染上时疫而死去的村民的衣物丢进火堆里焚化。
远远地,疾风从街道的那边向他冲了过来。
“住手!!”他生气地怒喝。
疾风一把揪起了晴明的衣领喊道:“这是我妹妹穿的衣服!”
“这衣服一定要烧掉!虽然很遗憾,但是不收集起来烧掉是不行的!”晴明看着他,镇定地说道。
“连我同伴的东西也非得烧掉吗?”
“如果不烧的话,就没办法救任何人了!”
“不行!我不允许这样,绝对不允许!”疾风大声地喊道。
“为了还活着的同伴想想吧,疾风!”
疾风的脸上虽然是一脸的怒容,手却渐渐地松开了。
“晴明!”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两人回头去看,是蜜虫和博雅两人。
“晴明!”博雅看着他,满脸憨厚而温暖的笑容。
“回去!”晴明的神色和声音却是生硬而冰冷的。
“晴明大人,博雅大人把能收集到的食物都拿来了,他和我一起赶过来了!”蜜虫指了指身后,有两个随从推着一辆板车走了过来,车上载着一些稻米、芋头、鱼和蔬菜。
“晴明,请让我也在这里帮忙吧!”博雅诚恳地说道。
“不行!你要快点回去!”晴明的态度依然是决绝的。
“我是下定决心要来的!”
“对于从来衣食无忧的你来说,这里不是你能忍受的地方!”
“没关系的,拜托你了!我实在是没办法看着你一个人独自在这里辛苦!”
“你还是不知道我的意思!来到这里,就表示要舍弃至今为止的贵族生活了。”晴明那晶亮的眸子盯着他看着。
“你不是也这样做的么?”
“我和你不一样。回去,快回去吧。”
“你总是生气地叫别人别用自己的想法套在你的身上吧?我也有权力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我决定要留在这里帮你!别干涉我!”博雅恼怒又认真地喊道。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阵子。“噗嗤”一声,晴明像是无奈似的笑了起来。
“笨蛋!你真是个笨蛋!”晴明笑道。
“那就代表同意了?!”博雅好奇地问道。
“随便你吧。……疾风,去告诉大家这里有食物。” 晴明淡淡地说道,走了开去。
疾风不可思议似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幕。
博雅愉快地笑了起来,他走进病患集中的屋子里去探视。门口用草席掩盖着几具刚刚死去的村民的尸首,博雅掀开来看了看。
“啊……”他的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喊声。那些尸首的脸部皮肤都溃烂得不成人样,因为忍受着极度的痛苦,让他们在死去的时候都瞪大了双眼,真是比鬼还恐怖的形貌。
屋子里有几个病人在哀嚎。看着博雅走进来,便纷纷地伸出了手。
“给我水啊……”一个男人无助地看着他。
身边的一个女人爬了过去,端着满满的一碗水。那女人是白比丘尼,脸色枯槁而憔悴,看上去也像是传染到了时疫的模样。
“你是……白比丘尼大人?!”博雅吃惊地问道。
“是博雅大人!”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难道连你都染上病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真是悲惨!”博雅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来。
“博雅大人,您哭了啊?真是悲伤啊,这么多的人正在受着苦。不过现在,我却觉得心里很幸福,很久以来,我都做着被儿子原谅的梦。在很久以前,丢下了儿子的我,明明不可能被原谅,却做着这样的梦,——我想在某一天和儿子再会,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在某一天,想让我的儿子叫我一声母亲!博雅大人,就像男女之间存在宿命一般,你不觉得母子之间也有一种奇妙的牵绊吗?就算不认识彼此的脸,却会偶尔互相呼唤,偶尔相逢的,你不觉得一定会这样的吗?我是知道的,我的儿子是谁?身为母亲的我心里是知道的!”
博雅怔怔地听着她说完这一番话,心里泛起了一些疑惑。一刹那间,有那么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无法说出口。
晴明走了进来。
“白比丘尼大人,你这样不休息是不行的!来,躺下吧。”晴明说话的语气很是温柔。
博雅坐在一边,静静地打量着这对母子。
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博雅恳切地对晴明说道:“晴明,请让我也做一些事吧。”
晴明没有理会他,怀里捧着一堆需要处理掉的衣服匆匆地往外走着。
“就像白比丘尼大人为村民奉献那样,也让我做些事吧。虽然我不会什么,但是就没有我能做的事吗?比如说天皇陛下的药草园……”博雅刚说了一半,就被晴明打断了。
“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晴明若有所思。
“晴明!……就没有办法去救大家的生命,还有白比丘尼的生命吗?”
“没有用的,药草园现在是兼家大人在管理着。”
“说不定还是有办法的!如果有药草的话,大家就会得救了吧?”
“这……是当然的!”
“那我就去试试看!只有试试了!”
“那可是要赌上性命的!这样你也要做吗?”
“嗯,我一定会拿回来的。等我!”博雅坚定地点了点头。
“博雅!”晴明盯着他看,眼神里有些感动。
“我一定会拿药草回来的。”
“那么,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