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朱天完胜,不是他喜欢展露锋芒,而是刻意而为。所为在各族来人心中,种下一丝忌惮,随着朱天修为日益强大,忌惮将会成为他们心中抹不去的恐惧。
这才是朱天想要的,自身受伤能忍,可身边珍视之人受伤,他无法忍受。既然得不到相互间的友好,则索性将大部分人踩在脚下,成为他们心中恐惧的存在。
以血动七层胜出血动九层之修,如此天赋,在方圆数百里,各族同辈之中比起来,的确是惊采绝艳,却算不得惊世骇俗。
因荒府之大,想要走出荒府,远不是小修士可想,更何况这里仅仅只是北荒府中,一处不起眼的荒山之下。
白色灯火连成一片,苍色的光亮照不出村外,各族众人纷纷离去之时,定下十日之后的赤地之行。
从手中人命多到一个程度时,不知何时偏爱上黑装,换上一袭黑袍,朱天在前,雨莲在后。
“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去看天哥的两个妹妹?”
朱天淡笑着点点头,带上包裹,两人走出朱家村。
以朱天如今的脚力,背上雨莲赶出百里,也不过用去了两个多时辰。
正是夜深时分,前方的山林内,是一处难得一见的大湖。
湖,有十里,它有一个名字,连月湖。
因夜降临时,人在湖畔,看不出丝毫不妥,曾有大修士立身湖上,看向天上的月时,发现湖上看到的月,如放大了无数。
一眼看去,如要月坠一般,又如身临月下,使得人感觉从未那般近过,如此才有了连月湖之名。
当然,身为修士,此地不同,定是有因,只是其中玄奥,无人能看出,多少年下来,踏入湖内的修士无人走出,最终也就归结为地势之因,将此地当做一处奇地,而不了了之。
“巧儿、丫丫,哥哥来看你们了。”朱天的眼有些恍惚,嘴边呢喃时,脚下走出。
湖畔有一座墓,墓旁,朱天盘膝坐地,伸手抚过碑文,恍惚间,两个懵懂的女孩站在了他面前。
雨莲静默无言,就这般静静坐在朱天身后,来到这里后,如朱天一样,她也有些恍惚。
“巧儿,你要的风筝,还有丫丫的皮鼓,哥哥没忘。”
连月湖,与朱家村相隔百里,对于儿时的朱天而言,无疑是很远,可不知多少次,鬼使神差之下,朱天寻到了这里。
夜空明月高悬,月下湖面如镜,可湖畔人看不到湖中月,此湖,不映月。
连月湖占去十里方圆,诡异的是,不知多年来,不论是妖兽或是寻常野兽,无一靠近这里的,留给连月湖的夜,唯有静谧。
朱天的轻声呢喃,在夜下的连月湖畔,如此清晰入耳。
“天哥,湖中有一把伞。”雨莲不知何时站在了湖边,一双清眸有些空洞,直勾勾盯着湖水。
“伞?”朱天从恍惚中惊醒,下意识问道。
起身几步,朱天同样来到湖边,连月湖他来过不下百次,此湖虽美,可朱天从不曾下去,连月湖的诡异让无数修士止步,更何况他一个小小血动境之修。
可此时此刻,他在往日空无一物的湖中,看到了一把伞,还有……伞下人。
一眼看去,隔着不知多深的湖水,朱天如遭雷击,不知为何,他能看得一清二楚。
伞,是一柄寻常油纸伞,伞下人,是一俊朗非凡的白衣青年。
青年眼神中尽是怜惜,又有着如走过无数岁月的沧桑,刻在他俊朗面孔上的,是坚毅冷傲。
“他在看我。”雨莲足下一步,一只脚落在湖面,俏脸上满是梦呓之色。
这一步,朱天没来及拦下,面色一变,索性踏出一步,紧跟着雨莲,两人一起落入湖中。
湖面溅不起丝毫水花,如同跌入一面镜子,从镜外,落入镜内。
“这里是湖中……”朱天眼前开始模糊,直感觉眼前所有皆在晃动。
这一落湖,仿佛跌入了一场梦中。
看向湖底,先前一清二楚的白衣青年,变得模糊不清。
“雨莲,别过去。”朱天眼前渐渐模糊,只见到湖水中的雨莲,一步一步走向湖底,他却无力阻拦。
缓缓模糊的神智,让朱天的眼愈加看不清。
在他闭眼昏睡过去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了白衣青年看过来的一眼。
这一眼,如隔着悠悠岁月,隔着无数空间,似两人永远无法站在一起。
雨莲俏脸茫然,她来到白衣青年身前,走到伞下时,娇躯一震,空灵气质消失全无,如同换了一个人,温婉而静谧。
“莲。”白衣青年眼中,怜惜更深,化作悲凉。
“你要寻她,莲儿陪你……”雨莲柔声开口,走入伞下,轻轻依偎进白衣青年怀中。
“你不必如此的。”
青年眼神悲凉,望向了湖面,望向了湖面之上的天,眼中闪过狰狞。
“莲儿陪你……”同样的一句,这一句,她的眼,却是看向了湖中昏睡过去的朱天。
沉寂不知几许岁月的连月湖,这一夜动了,方圆十里湖面如同镜面,裂开无数。
湖内,白衣青年拥着怀中人,油纸伞化作红白相间的莲,如破碎的湖面一样,莲身上爬满无数裂痕。
白衣青年目中悲凉,伸手一指湖底,一尊古朴小塔冲出。
古塔冲出湖底的瞬间,崩裂的湖面消失,连月湖第一次有了湖水该有的色泽,而碎开的莲缓缓消散,与之同时消散的,还有白衣青年的身躯。
古塔分七层,塔身上刻满神秘纹路,隐约成五行风雷之状。
此塔在出现的刹那,几乎毫不停顿,射向湖中昏睡过去的朱天,一闪之间,没入朱天眉心消失不见。
白衣随着湖水飘摇,青年神色柔和,身形缓缓虚幻下来,一推怀中人,在他的身形彻底消失的一瞬,他看向了朱天……同样是模糊不清。
“纳兰一卷,三十三画;这一画,这一世,你可走得出……”
……
北荒之外,荒府之外,远在不知距离之外。
方圆三百万里皆为雪山,漫漫雪天下,雪山深处有一座道宫,这一刻,道宫内三千血袍、十万白袍弟子齐齐走出洞府,每一道身影身上皆是气息强横,扭曲一方虚空,踏空而来。
一道道冷漠而孤傲的身影,在这一刻,双目怒睁,皆是震撼莫名。
他们的眼,同时看向了道宫外,那里有一座千丈道台,道台之上,本就布满裂痕的祖师像,在此刻崩塌。
道宫内,有着十七座万丈雪山,同时震动。
仿佛有着一双双眼,在雪山之下睁开,天地为之变色,三百万里落雪,在这一刻,凝滞在半空中,三百万里内天地万物,如同凝固成一幕画卷。
“老祖走了……”
“送老祖。”
十七座万丈雪山内,同时传出幽幽叹息,三千血袍、十万白袍弟子跪倒在虚空中。
另外道宫深处,更多的灰袍弟子走出,他们无法踏上虚空,数十万灰袍身影,无声跪倒在雪地里,密密麻麻,将雪地铺成灰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