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个大人物,既然能黑白通吃,想必年岁已经很不小了,能震慑住这一屋子的的乌合之众,定然是长得还要更粗犷一些,胡子是必不可少的,唔.....公孙瑶再次扫视了一下满屋子的酒肉大汉,想必胳膊上也是纹着左青龙右白虎。
“这位,小兄弟,听说你要见这里的掌柜,林某在此。”
后院的门帘被素白修长的手缓缓撩起,一个长相颇为俊朗的男子赫然映入眼帘,公孙瑶方才所有想入非非全部被一一粉碎,脑海里只剩了两个字——彬彬有礼,温润如玉。
“额......”事出意料使公孙瑶反应有些脱节,望着离自己几丈之远的俊美男子,她不禁张了张嘴巴,又不禁咽了咽口水,“你,您就是,这女子峰客栈的掌柜,林掌柜?”
眼前这男子,非但不同于她之前所想的那般粗野骇人,反而是她来到央玥以来,不,是她有史以来见过最让人喜欢的男子。由于之前的成见,轩辕无伤和车行遇见的那位冷美人已经在她心中分数大减,一见林郎误终身也不为过。
“不错,正是林某。”林掌柜温润一笑,随即迈步向公孙瑶走来。
“额,在下姓孙,这是白生白念,我们自江北而来,想找份活干,听闻林掌柜这里常缺人手,想必能收留我们一段时日。”公孙瑶略略组织了一下语言,简单道。
林掌柜温润如斯的眼将公孙瑶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
“公子......这是从京城而来?”
这话问的公孙瑶一个愣神——自她逃到江南以来,逢人便说自己打江北而来,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来自京城,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差错,女子峰客栈的掌柜同官府勾结甚密,难不成轩辕无伤已经知道自己逃到了江南。
央玥的情报竟传得如此之快,她才刚到江南不过一两天而已......
“林某是听公子一腔官话,这才妄下论断,望公子海涵。”眸中的深不可测一闪而过,公孙瑶仔细一看,林掌柜还是林掌柜,与刚才别无二致。
见他并无太多疑惑,公孙瑶松了口气——就说轩辕无伤那厮反应不会这么快的。
只是如此温润的一个男子,该是如何打理这样一个神秘兮兮又鱼龙混杂的客栈的......
一番商讨过后,公孙瑶和乐笙乐堇还算顺利的成为了女子峰客栈的伙计,林掌柜出人意料的好说话,单独给他们三人空出一间耳房。
“我说老柴,林掌柜怎么着就对新来那三个豆芽菜那么好了,啧啧啧,不叫他们睡通铺就算了,那耳房可是偶尔也能接待客人的......”客栈人手众多,其中管切草料的大汉十分不服气。
“你这大老粗怎能知道这些细致之事,我且问你,你可有见过林掌柜思慕女色?”见他摇头,柴跑堂十分轻蔑地白了一眼,“瞧那三个小不点儿细皮嫩肉的样子,我约莫着十有八九啊,掌柜的是想将他们收入房中做兔相公啦!”
说罢,柴跑堂又嘿嘿一笑,“现在才发现林掌柜有这等癖好!”
“柴兄王兄,说什么竟如此开心,不如透露给林某听听,大家一同乐呵?”
身后陡然响起的温润嗓音令柴跑堂浑身一僵,“掌柜......”
谁料这边话音未落,林掌柜便飞身行至柴跑堂身前,低声道,“那三个男子不简单,你切记小心照看。”
“是。”
“若再让我听见你如此胡说八道,当心我剥了你的皮。”
“......”
三四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犹如白驹过隙,公孙瑶也渐渐同店内的伙计打成了一片。
然而,温润如玉的林掌柜却极少再露面。
其实公孙瑶和乐笙乐堇每日要做的活计甚少,只拿了抹布擦擦桌子,洒洒水抹抹地就可以了,可见,这家客栈虽然热闹,却并不缺人手,那么为何要常年招聘伙计,又为何,那么多人放着如此轻松的事情不干,偏要辞职离去呢?
一日傍晚,公孙瑶做完了大部分的活计,和乐笙二人在耳房休息。
“阿生。”
“哎,公子,怎么了?”
“说了多少遍,如今我们同是在人手底下做事,你只需唤我孙大哥便可。”公孙瑶笑道,“我有一个想法,你且听听可不可行,若你听不出门道来,一会再叫你哥哥也听一听。”
乐笙自然听得出来自家小姐语气含着严肃,当即道,“是,孙大哥。”
公孙瑶喝了一口桌上的劣茶,缓缓道,“阿生,你可还记得我爹我娘他们对你有恩?”
闻言,乐笙瞪大了双眼,“公孙丞相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自当永生难忘!”
“是了,作为他们如同掌上之珠一般对待的宝贝女儿,我又怎能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公孙瑶继续笑,似是在对乐笙说话,又似是自言自语一般。
乐笙知道她还要继续说,也并不打断,亦是竖起耳朵听着。
“我们在这女子峰客栈已经做了三四天工,你可有发现什么门道?”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乐笙摇摇头。
公孙瑶觉得释然,毕竟乐笙脑瓜没有自己灵,她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当初华妃给的消息么,虽说她没安好心,可那消息却句句属实,我分明记得,那消息称爹娘和兄长全部被发至白塔,白塔地处疆北,而华妃娘家的势力只在江南盛大,远不可能延伸到白塔,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江南有自己的情报机构。”
头头是道,字字珠玑,乐笙也并非榆木脑袋,只怔了片刻便恍然大悟。
“那,岂不就是这里?”
“没错,阿生你还不算太笨,这也是我当初只要前往江南的理由之一。”公孙瑶揉揉乐笙的头发,继续“经过我这几日的打听推测,只要自余杭码头客流量众多,官府万万不可能管得了这么多,乘船渡一条河再周转一番便差不多能前往父亲和兄长被押往的所谓边关了!”
闻言,乐笙心头大喜,“那......”随即像反应过来什么一般,“难不成孙大哥你要坐船前往边关?绝对不行!”
“你可知道少爷和老爷他们为何被发配边关,自是因为边关那等地方去了就回不来,条件极其艰苦,近来蛮夷入侵频繁,倘若起了战争第一个危害的就是边关地带,正是因为极其危险,所以......”乐笙说着,想起从前种种,泪水自眼眶沁出。
“你不要哭,我何时说我要去了?我只不过是给你稍作形容,况且余杭码头是没有抵达边关地带的船的,只有官家押犯人的官船才能抵达,还有......一些地下党的黑船。”
“地下党?黑船?”
“嗯,你看见后院离畜棚不远的地方那些蒙黑布的箱子了吗?谢掌柜也曾经与我们说过。”公孙瑶指指后院方向——谢掌柜说的不错,女子峰客栈的后院的确常摆着蒙着黑布的立方体,然而她知道那不是笼子,而是木箱,只有木质材料,才会慢慢渗一地的水。
即使林掌柜从不允许柴跑堂和客栈大厨以外的伙计靠近那些木箱,有物理知识的公孙瑶也能看出端倪。
“你可注意到了,那些木箱被抬走的时候地上都会留有水渍?但是抬回来的时候却从未有过滴水的现象?”
乐笙仔细想想,道,“没错,那片地方是总有水渍,我还曾奇怪过呢。”
“不错,如若不出我所料,那就是所谓的黑船,地下党的黑船!”公孙瑶素手握拳,轻轻咬唇道。
“那孙大哥你是要坐黑船去边关地带么?”说来说去,小姐还是要冒险去边关,只不过方才她说的是普通船,然而现在被绕成了黑船。
方才的气氛原本该是紧张严肃的,乐笙也确实严肃,然而此话一出,却叫公孙瑶险些将嘴里的茶喷出来,“你能不能听我好好把话说完?”
“......你且说吧,总之你若是想要前往边关,我和阿念都不会同意的。”乐笙义正言辞道。
“好,好。”公孙瑶揉揉眉心,接着说,“你哪里见过载人的船打造的那么小,小到可以折叠起来放到客栈后院?依我看,那种船每次最多只能载一个人,还有,你见过柴跑堂养在另一个耳房里的海东青吗?”
“这个......未曾见过。”
“那海东青便是驾驶黑船之人和边关地带做官之人的沟通工具,说白了,这个女子峰客栈也就是一个暗地里做情报生意的情报屋,所以才有那么多南疆人往来此处,柴跑堂和林掌柜都是情报贩子。”
乐笙皱皱眉头,刚想问这和老爷和少爷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却又听公孙瑶说道,“他们在干的事情便是同边关那头联系,将与世隔绝的边关与外界沟通起来,像我这样家人被发配边关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便是从中牟利。”
“这是桩危险却又极其暴利的生意,需要人手甚多的原因在于掩人耳目,之前那些伙计不顾这里待遇优厚也要辞职离去的原因亦在此处,林掌柜和官府来往密切,其原因,也在此处。”
公孙瑶觉得自已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有今天思路敏捷,暗暗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不过瘾,还想再赞一次。
然而不等她再赞一次,耳房的门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推开,温润如玉的声音随之响起,“公孙姑娘分析的甚好,地下党,情报屋,情报贩子,这些词也甚好,林某着实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