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空,异常晴朗,只有几朵稀疏的白云点缀在蓝色的天空上。乔以晨受伤后,乔老夫人颇有用心地安排我照顾乔以晨,我知道她的用心,至从乔然然离开乔家后,乔老太太再有没有提过乔然然,而是处心积虑地要撮合我和乔以辰。我每天一大早去医院,傍晚回乔家,好似过了漫长又幽静的一大段时间。
天气正好,乔以晨脚伤未愈,还只能靠拐杖或轮椅出行。很多次,他都想甩开这些外在的工具,但是医生反复强调了他的脚伤严重性,所以,他只好作罢。
我推着他往医院的草地上去,阳光丝丝点点地打在了草地上,草上薄薄地罩着的露珠,此时这些透明的小露珠在耀眼的阳光下泛着闪烁的光芒。
“也不知道脚伤什么时候才能痊愈,住在医院好无聊啊。”乔以晨微微叹了口气。
医院这段日子,似乎是我做贼以来的最平静的时光,我若有所思道:“这样不也挺好,你在我身边,我也在你身边。”
他一愣,仰起头看了看站着的我,笑着说:“你不是说要去其他地方吗?”
也不知道那天从何而来的勇气说出那样的话,如果我离开,向松怎么办?要怎么向幕后大老板交代?林老太太怎么办?我要带着她一起走吗?即使我愿意一无所有的逃跑,乔以晨又怎能舍弃乔家的显赫而与我这样一人离开?
时至今日,我还是如此天真。
“想好去哪儿了吗?你不喜欢这座城市,我们就去别的城市定居。”他又道。
我抿嘴一笑:“我随便说说的。这里挺好的。”
他突然握着我的手,手掌厚实且温热,让人有安全感。眼神坚定地说:“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真的想去哪就能去哪吗?如果你知道了我来乔家的目的,如果你知道我个小贼,那么你还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你还会如此坚持地对我说,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吗?
我微笑,很用力地点头地说:“好。”
他的目光里尽是满满的温柔,注视我良久,蹙了蹙眉说:“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项链?”
我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然后又笑了笑:“还是不戴了,太珍贵了。”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是小巷里的星星,似乎天空很小,但是你永远是可以异常闪烁的那颗星星。”他的表情显得很陶醉很入神。
半晌,他才说:“我送的,你一定要戴。”
我点点头,轻笑了一声:“戴上了能变成星星?”
“是啊,大猩猩。”他笑起来,眼角的笑纹在阳光里显得异常醒目。
下午时分,天气越来越闷热,乔以辰看了会儿书,就睡着了。我想了想,决定先回乔家一趟,在医院太久,向松已经不断地在追问事情的进展,想来想去还是需要见他一面。
我走出病房,按下电梯的门,从包里掏出电话,找到向松的电话,嘟嘟了几声没有人接听,而这瞬间电梯的门却开了。
我抬起头,电梯的门徐徐打开,那一刻,我僵在了原地,脚步却半步移动不了。从伦敦回来的一年,我都在无时无刻憎恨这个男人,直到三年后,我再遇见这个男人,那些滋生蔓延的憎恨却变成了一种心酸的感觉。
他变了很多,愈发瘦了。曾经的他又高又瘦,我常常取笑他站在那像跟竹竿,现在看来就更是瘦的不像话,颧骨突出,头发变得更短,唇边有青色的胡茬,没有打理。
三年后的他,居然如此沧桑。
迟疑片刻,我跨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我和他,按下一楼的按钮后,我站在电梯的一个角落,注视着显示屏上的数字慢慢变小,眼睛盯的有些发疼,时间本该很短,却变得无比漫长。
“你怎么会在这?”这腔调好似跟一个很久未见的旧友打招呼似的。
我答非所问地说:“你回国了。”
“是,回来三个月了。”周逸凯的语气显得很平和。
我冷笑了一声:“没钱花了吗?还是回国再骗一个够傻的女人?”
“小安,你别这样,我当年有难处。我的生意她也有赞助,她急需要那份钱……”
没想到三年后,他还能够振振有词地解释当年的事情,而如今的我尽可以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把这些话说完。
我这才觉得这种心寒的感觉,无止境地蔓延全身。
“对不起。小安,我……”
我不耐烦地微微叹了口气,耳边充斥的声音,让我感到深深的厌恶。好不容易听到‘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我快速地跨出电梯的门,医院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医生护士和病人不断地从眼前滑过,而我的肩膀却被一只手掌紧紧地拽住。
我转过身,狠狠地甩开周逸凯的手,望了望周围的人群,冷冷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我去找过你。也想去看看伯母。”周逸凯一脸愧疚道。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盯着他看了良久,才道:“你真的不用对当年的事情感到愧疚,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感到更加厌恶。”
他有些失落地望着我,然后叹了口气:“我真的想补偿你,这件事让我很愧疚。”
我摇摇头,又兀自轻笑了一声,不耐烦地说:“对不起,我真的有事。”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他挡在我的面前,又问道。
“什么?”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我见过伯母,可是一个叫向松的男人找我谈过,他让我不要再去看伯母。”
原来,那天,我在途经向松家的小巷里,见到的人真的是周逸凯。而向松那天欲言又止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他见过周逸凯。
“他是我朋友。”我短短地回道。
“你在做什么?你回国内这几年都在做什么?他不像是个正经人,小安,我可以把当年的钱都还给你,你可以重新开始,即使你不想再回伦敦,不想再去做开保险柜这样的事情,你也可以重新开始。我看的出来,他不像是好人。”
小安,我可以把当年的钱都还给你。但是,你可以把当年的感情还给我吗?你可以把我付出的青春还给我吗?
周逸凯,你还得清吗?你要怎样才能还得清?
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半晌,我才说话:“谢谢你。真的不用,现在我生活的很好。”
我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的纠缠,从他身边经过的瞬间,我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再见。”
医院门口明媚的阳光好似就要钻进来,我小心翼翼地跨出几步,还没走几步,就发现不远处站的正是乔然然,好久未见的她依旧一身精致有讲究的装扮。不知道她站在那里有多久,有没有看到我和周逸凯拉扯的动作。
只见到她的嘴角浮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让我顿时感到有些不适。
出了医院,我又同向松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还是没有人接。我收起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地在路上等着的士。等了许久,才看到有辆的士,停在面前。我什么脑袋一片空白,就上了的士。
正准备报上要去的地方,的士里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请问小姐,要去哪?”
我怔怔地眨了眨眼,才看清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向松戴着一枚深色的太阳镜,一脸坏笑地扭过头朝着我笑了笑。
“为什么你每次都搞的这么神秘兮兮。”我没好气地抱怨道。
向松得意洋洋地说:“你不觉得每次都是个惊喜吗?”
“神经病。” 我瞥了他一眼,语气不佳地骂道。
他诡异地又打量了我几眼,又道:“看来你的心情不是很好,怎么了?”
“你见过周逸凯?”我问道。
他微微讶异,又问道:“你见过他了?是他来找你了?有没有被乔家的人发现?”
向松关心的第一位永远是有关我们在乔家的计划,有关那颗艾斯比利亚星光。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见过他的事情。”我质问道。
他迟疑了一会儿:“这很重要吗?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为这个男人再次难受一次。”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你警告他不要去见我妈,是不是因为你担心我在乔家暴露,担心我无法偷出那颗钻石?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你就是这么现实。”我毫不松懈,咄咄逼人道。
他脸色微愠,转过身,我看见侧后视镜里的他喉结动了动,才点燃了一只烟,拨动打火机许久,烟才被点燃,红色的星点忽明忽暗,空气里徐徐飘着袅袅青烟。我被烟呛得有些受不了,咳咳了几声,他才掐灭了未抽的烟。
我知道他生气了,向松从未有这样的表情,他永远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即使有再大的事情,他依旧可以一脸笑意地对着你说着话。似乎过了很久,他才道:“林小安,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
他又道:“发生了什么事,使你这么讨厌去偷?去当贼?这根本不像你,林小安。”
我没有做声,他又道:“从你开始做贼的第一天,我都是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我怕你暴露,也仅仅是因为你的安全。如若你不想偷那颗艾斯比利亚星光,你现在就可以说。”
“我没有。”我故作镇定地说。
“不是因为周逸凯。”语气带着十分的肯定,他又说,“不是因为他,你才说出这句话。以前的你是多么享受开启保险柜的瞬间,而现在的你却无比厌恶这件事情。现在的你再也不是从前的你。”
从前的我又是怎样的?从前的我可以无所顾忌地投入一份感情,而现在的我要怎么去爱?
这是我和向松合作以来,第一次的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大早,我带着粥去看乔以辰的时候,发现病房多了一个人,正是乔然然。她见我进门,也对我莞尔一笑。
乔以辰也冲着我微笑:“小安,你来了。”
“是啊,我带了夫人亲自熬得粥。”我回道。
乔然然也主动地要帮着我倒粥,好似和我亲密无间的模样,我却深感不自在。
我故作自然地问道:“不知道,小姐,你什么时候要搬回家?”
她的嘴边淌着轻松的笑意:“随时都可以搬回家,只要小安不要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我还挺享受和小姐一起在湖里游泳的那一晚。”我神色悠然地凑在她耳边轻声道。
她微微诧异,似乎没有预料我会说这样的话,愣了一会儿,也轻笑了:“是吗?还会有机会的。”
我朝着乔然然点点头,然后又扭过头对乔以辰说:“乔家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乔以辰点点头,乔然然望了望我,也向乔以辰说:“以辰,你记得喝粥,我也先回去了。突然很想老爷子他们,想回去看看他们。”
“去吧,以远帮着你说的很多好话,估计爸的气也消了。”乔以辰道。
出了病房的门,我独自要往电梯那儿走,而乔然然却加快了脚步,追上了我。她横在了我的面前,不让我走。我抬起头,不解地望了望她,努力忍着之前不满的心情,客气地问道:“不知道小姐,你还有事吗?”
她咧开嘴,粉粉的嘴唇显得很是娇嫩,她轻笑了几声道:“曾经是伦敦出色的保险安全工程师,怎么会屈身在乔家做一个女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