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的世界里,个人就是一切,因此即使最冷静的哲学家在叙述一个在自然界漫游着的幼稚心灵从爱情之力那里所受到的恩赐时,他都不可能不把一些有损于其社会天性的话语压抑下来,认为这些是人性的拂逆。因为虽然降落自高天的那种狂喜至乐只能发生在稚龄的人们身上,虽然那种令人迷惑到如狂如癫,难以比较分析的冶艳丽质在人过中年之后已属百无一见,然而人们对这种美妙情景的记忆却往往最能持久,超过其它一切记忆,而成为鬓发斑斑的额头上的一副花冠。但是这里所要谈的却是一件奇特的事(而且有这种感触的非止一人),即人们在重温旧事时,他们会发现生命的书册中最美好的莫过于其中某些段落所带来的回忆,在那里,爱情仿佛对一束偶然与琐细的情节投射了一种超乎其自身意义并且具有强烈诱惑的魁力。
在他们回首往事时,他们必将发现,一些自身并非符咒的事物往往给这求索般的记忆带来了比曾使这些回忆免遭泯灭的符咒本身更多的真实性。但是尽管我们的具体经历如何千差万别,一个人对于那种力量对他心神的侵袭总是不能忘怀的,因为这会将一切重新造就;这会是他身上一切音乐、诗歌与艺术的黎明;这会使整个大自然紫气溟溟,雍容华贵,使昼夜晨昏冶艳迷人,大异于往常;这时某个人的一点声音都能使他心惊肉跳,而一件与某个形体稍有联系的卑琐细物都要珍藏在那琥珀般的记忆之中;这时只要某个人稍一露面就会令他目不暇接,而一旦这人离去又将使他思念不已;这时一个少年会对着一扇彩窗终日凝眸,或者为着什么手套、面纱、缎带,甚至某辆马车的轮轴而系念极深;这时地再荒僻,人再稀少,也不觉它荒僻稀少,因为这时他头脑中的深情厚谊、音容笑貌比旧日任何一位朋友(不管这人多纯洁多好)所能带给他的都更丰富和甜美得多;因为热恋对象的体态举止与话语并不像某些影像那样只是书写在水中,而是像浦鱼塔克所说的那样,“釉烧在火中”,因而成了夜半时分爱人梦想的对象。这时正是:
“你虽然已去,而实未去,不管你现在何处。
你留给了他你炯炯的双眸与多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