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顾将军请在下前来,所为何事?”魅倾城放下酒杯,目光顾盼之间,光华流转。
“庄主是聪明人,那么顾某也不拐弯抹角了。”谈起正事,顾荣轩坐直了身体,一脸肃然。
下方的王孙公子也都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视线停留在魅倾城和顾荣轩身上。气氛,逐渐沉重。
“顾将军请说。”魅倾城仿若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一派悠然。
“请问庄主为何夺取洛城?”犀利的话语直射向魅倾城,一瞬间,所有的视线全都停留在魅倾城的身上。
“呵呵呵……”魅倾城摇头轻笑,那神情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墨,我何时夺了洛城?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魅倾城看向身旁的浅冥墨。
“小小一个洛城,魅儿,你看的上眼么?”浅冥墨眯起斜长的凤目,在所有人面前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嚣张和对魅倾城的宠溺。
“哦?莫约半月前,皇上任命的洛城城主林慰前去洛城上任,却被告知洛城已经属于庄主。难道是他捏造谎言,企图诬陷庄主吗?若是这样,那这林慰还真是该死呢!”似早料到了魅倾城的反应,顾荣轩不以为杵,以退为进。
“呵……顾将军误会了。”魅倾城轻瞥了眼坐于下方,脸色苍白的林慰,轻笑道:“林大人没有撒慌。”
“既然如此,难道庄主不该给朝廷一个交代吗?”顾荣轩眉头一皱,满脸肃杀的看向魅倾城,冷声道:“难道庄主认为自己富可敌国,便不惧东岚了吗?”
“顾将军言重了。”魅倾城脸色一冷:“在下只是拿回自己赢回的赌资,这么大的罪名,在下可担待不起。”
“庄主明知道张成林嗜赌,竟引诱他将洛城作为赌注。岂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荣轩怒斥道。
“就算本庄主是故意的,那又如何?”魅倾城嘴角一勾,挑衅的看向顾荣轩。
“庄主是想挑衅东岚的尊严吗?”顾荣轩面色一沉,锐利的双眼中射出冰冷的光芒,直直的射向魅倾城。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冰冷,一无情。
气氛瞬间凝滞,在场之人,除了浅冥墨一如既往的悠闲自在,散漫慵懒。其余众人皆僵直着身子,定定的看着那针锋相对的两人。
无论是顾荣轩还是魅倾城,都是踏着尸体闯出来的人,那无形的压迫与杀气,岂是这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王孙公子能够承受的?所有人脸色苍白、汗湿了衣衫。
“呵……”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重、严肃的气氛。令所有人得以喘息。
所有人的视线不由停驻在浅冥墨的身上,除了方才将妙荷扔出去,这个魅惑张狂的红衣男子,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
可是,即便就那么静静的坐着,那尊贵慵懒的气质,那与生俱来的威压,那令人心颤的张狂霸道。也没有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
“魅儿,你这么说,顾将军会误会的。”一声轻语,虽是在魅倾城的耳边响起,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明明是两个男子坐在一起,而且两人间较之一般的朋友似乎更为亲近。可是,即便如此,这两人却丝毫不显突兀,看在众人的眼中,又是那般唯美、自然。仿佛,他们本就该在一起。
“公子此话何解?”顾荣轩敛去身上的杀气,皱眉问道。
“天下人只知我家庄主赢了洛城,又有几人知晓曾经的洛城和今时今日的洛城相比,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一直静立于魅倾城身侧的白衣少女冷然开口,那清冷的声音却异常清脆、动听。为这肃穆沉静的宴会,增添了一丝清凉柔和。
“姑娘这是何意?”顾荣轩眼中闪过一道怒色。
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被一个侍女教训。让他情何以堪?难道畔池山庄的人,都如此大胆?竟敢凌驾于主子之上吗?
“白霜。”魅倾城轻唤一声:“顾将军久居岚城,不知洛城百姓的疾苦也是意料中事,你不得放肆。”话虽如此,可瞧魅倾城的样子,丝毫不见诚意,而是一副轻蔑的神色。不由令众人恼羞成怒。
“庄主这话什么意思?”顾荣轩冷声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若是想指责在下,还是请诸位先搞清楚状况。”看着那一张张恼羞成怒的脸,魅倾城一声冷哼,再不想与这些人罗嗦下去。漠然起身道:“本庄主累了,告辞。”
不理会身后脸色各异的人,魅倾城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之上。扑面而来的冷风,吹散了心中的沉闷,精神一震。
这里,就是她曾经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可一切却如此的陌生。
深吸了一口冷气,驱散涌上胸口的烦闷,魅倾城脚步一转,便循着盼园的放向走去。
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浅冥墨眉头紧皱。这个该死的女人,她那是什么表情?那一脸落寞孤寂的样子,真当他不存在吗?
草木丛生,蛛网密布,那厚厚的一层灰,宣誓着这个曾给过她温暖与幸福的地方,已经被尘封多年。
推开门,魅倾城静静的站在房中,视线移动着。
那张桌前,柳盼儿曾为她裁布做衣,而如今,那桌子,已断了一条腿,倒塌在地上。
娘,你可知道,那些衣服倾城如今都穿不了了?
那支曾给这小屋子带来昏黄的光芒的蜡烛,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蜡烛也只剩下了烛泪。
娘,你可知道,失去了你,倾城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那唯一的一张床榻,虽然简陋,但曾经,她就躺在那里,依偎在柳盼儿的身旁,汲取她的温暖。
娘,你可知道,倾城的梦里,永远是那一片凄艳的血色?
那小小的厨房,曾经她就窝在那里,和柳盼儿坐着饭菜。她想亲自做一桌好菜给那个世界上最爱她的女人,可是,每次做出的东西,都被她偷偷倒掉。然后转身时,发现柳盼儿一脸笑意的站在她的身后。
她每每羞得小脸通红,却在那双宠溺、温柔的眼眸中欢笑出声。
娘,倾城已经会做可口的饭菜了。您知道吗?倾城最想让您尝一尝,可是,您永远都尝不到了。但是,我知道,就算倾城做的不好,娘你也一定会很开心的,是不是?
窗上贴着一张不伦不类的窗花,那是她剪的。明明是灵活百变的双手,可是那剪子就是跟她作对,无论她怎么剪,剪出的窗花,都是那般怪异。
低头看着那双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如今,它已经能够剪出美丽的图案,可那个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娘!倾城多想你再抱抱我,多想你再拍拍我的头,多想再看你对着我笑。
这小小的屋子里,每一个角落,每一缕空气,似乎都承载着那份深沉的爱。那份她永远也无法挽回的爱!
双目流转,那双清冷幽深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
“够了。我让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你落泪的。”终于受不了魅倾城眼中的悲凉与哀伤,浅冥墨一声低咒,粗暴的将魅倾城扯进怀中,将她的头按在胸口。
“她对我很好!”一声哽咽,带着深深的伤痛与脆弱。
“我知道。”
“她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那仿若被抛弃的柔弱无依像一双无形的手,揪紧着浅冥墨的心脏。
“我知道。”可你不知道,我对你的爱,从不比她少。
“我给了她希望,我让她相信这辈子,她还可以见到萧然,还能和他在一起。可是,我没有做到,我……”那轻颤的身体,慌乱无助的话语,和胸口传来的温热,令浅冥墨心痛如绞。
“乖!”轻拍着她颤抖的身体,浅冥墨不由痛恨自己的无能。这一刻,他竟没有办法安慰她。唯一能给的,就只是一个任她哭泣的胸膛。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自信,若是我更小心谨慎些,若是我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她就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人心难测,这不是你能预料的。”浅冥墨尽力说服她,可她颤抖的身体,却明白的告诉他,他的安慰是多么的无力。
“我该比任何人都知道人的劣根性,可为什么我学不乖?”强烈的恨意从魅倾城的身上散发出来。
“魅儿,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没有人能够比你做得更好了!”浅冥墨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叹息。
“不,不够、不够……”身体一软,魅倾城软倒在浅冥墨的怀中。
“魅儿,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吧。”浅冥墨褪下身上的外衣,铺在那满是灰尘的床榻上,将魅倾城揽在怀中,轻柔的叹息。
窗外明月高悬,泻下一地清冷的月华,为屋内的两道身影撒上一层莹白。
红衣似血,黑衣如墨。在这一刻,化为一体,水乳交融。
黎明划过天空,生生的将那黑暗的夜幕撕开一道口子。
第一缕光芒照耀在那两道相依相偎的身影之上,柔和而温馨。
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挣扎了两下,缓缓睁开,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黑亮明眸。
睁开酸涩的眼,瞥见身上那张扬的红衣,魅倾城心中微震,转身便看见浅冥墨一脸安然的躺在她的身边,手臂占有性的环着她的腰。
眼中闪过一道怔忪,魅倾城无意识的伸手,抚上浅冥墨那绝世的容颜。闭上眼的他,少了那魅惑人心的妖孽气息,却俊美如仙。
多少年了?自从柳盼儿死后,每夜她都从噩梦中醒来。那鲜红的血,在脚下流淌延伸,柳盼儿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但那双悲戚的眸子,却无时无刻不控诉着她当年的失信。
“怎么样,对我还满意么?”睁开邪魅的眼,浅冥墨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凤眸紧盯着略显怔忪的魅倾城。
“还不错。”唇角上扬,魅倾城好心情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