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件事情,亲爱的表兄,您得自己决定。我只是知道而已,虽然没有反对,但也并不赞成。”
“为什么?”
阿斯尔急忙询问,克瑞斯做出的决定总是有理由的。然而,这一次克瑞斯却拒绝回答。
“理由您自己应该明白。现在登基既有好处又有坏处,就看您自己是否愿意了。您自己想一想这中间的利弊,然后做出您认为最合适的决定吧。”
智慧的百宝囊关闭了,阿斯尔只得自己考虑。他看着眼前的诸将官,除了克瑞斯以外,所有的人眼中都闪现着热切,渴望和忠诚的光芒。
“要我现在就登基,你们大家都这么想吗?”
“是的,陛下,如今您已经成年了,足可以担当起一国之君的重任了。”
杰克佛里特热情洋溢的说道。而阿斯尔却不象他那么兴奋:
“是大家的意思,难怪克瑞斯不能反对了。可是,杰克,我并没有感觉到比以前更成熟了啊?”
“没关系,微臣等,及所有的将兵,都会全力辅佐陛下的!”
杰克佛里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热诚。他力图用自己的热诚感染年轻的主君,使他承担起责任。然而,阿斯尔显然不想这么早就承担责任:
“可是按照传统,新的国王登基是不是要有所有的领主宣誓效忠吗?如果有人反对,还得通过比武将之压服,现在,这一切的仪式尚未进行,难道就……”
对于阿斯尔的推诿有些不耐烦了,杰克佛里特不顾礼仪,打断了阿斯尔的辩论:
“陛下,我们现在还不是在索菲亚的领土上,索菲亚的大部分国土都落到了卡奥斯人的手中,我们正要通过艰苦的战斗将他们一一夺回,而在这个过程中,必然有很多人会丧失生命。可是,所有的士兵们都渴望为了一位真正的国王去死,他们希望您能够以国王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这就是我们要您登基的原因,所以我们根本就不在乎形式!如果您现在即位了,我们索菲亚皇家骑士团的士气一定会更加高涨的!”
说着,杰克佛里特站了起来,双手捧着皇冠,走到阿斯尔的面前,半强迫性的想把皇冠戴到阿斯尔的头上。然而,刚刚成年的王太子坚决的拒绝,他接过王冠,然后用力的把杰克佛里特推开。杰克佛里特怔了怔,也就不好再用力了。阿斯尔把王冠捧在手中,看着所有的人,眼中难得的射出了坚毅自信的光芒。
“大家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现在,我还不想即位,正如杰克佛里特将军所言,我们还不是在索菲亚的国土上!我不想在林斯塔的土地上成为索菲亚王国的国王!我一定会成为国王,但是,那一定是在夺回了圣佛朗西斯城之后,我要在我的先祖、祖父、父亲陛下曾经登基的王座上行加冕礼!这顶王冠我会留着,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把它戴在我的头上!”
阿斯尔凝视着跪在地上的诸将,久久无言。此时,金红色的太阳在阿斯尔的背后升起,使得年轻的索菲亚王太子身上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环。一霎那间杰克佛里特觉得阿斯尔似乎变成了一个高不可攀的神祗,他情不自禁的再次跪倒在地上,声音颤抖的说道:
“微臣,当誓死为王太子殿下效忠!”
“誓死为殿下效忠!”
所有索菲亚皇家骑士团的将兵同声高呼,虽然没有能够看到阿斯尔成为国王,但他们看到了他们未来国王的英武和自信,这也同样使得士兵们的士气大为提高。
按照计划,仪式结束后贝尔夫德斯伯爵和他的儿子们将率领索菲亚皇家骑士团返回凯亚斯城,而王太子阿斯尔、克瑞斯、杰克佛里特以及玫兰霓丝等四人将直接到苏尔雅城去参加克拉里克王的新年宴会。走在路上,杰克佛里特忍不住悄悄的走到克瑞斯的身边。
“克瑞斯殿下,还真不出您的预料,王太子殿下拒绝了我们要他即位的请求,看来殿下的性格并不像我们原来猜想的那么软弱呢,”
克瑞斯很满意的微笑着:
“这样最好。本来,王太子的加冕典礼是个可以大大利用一番的机会,现在就浪费掉了,太可惜。现在即位,除了提高这些人的士气以外什么用处都没用,反而会引起苏尔雅城那帮人的猜忌,另外,索菲亚各地的领主们可能也会以没有宣誓效忠过为借口反对阿斯尔表兄的统治,所以还是暂时不要即位的好。”
杰克佛里特恍然大悟:
“是了,现在即位一定会让林斯塔人感到威胁,从而影响到我们的复国大业,这一点下官倒从来没有想到过。可是克瑞斯殿下,您先前为何不反对呢?”
“这是大家的意见,我毕竟不好过于独断。而且,我毕竟是林斯塔人,若是反对,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不,克瑞斯殿下,现在我们都把您看作我们索菲亚人的一员,而且是我们索菲亚皇家骑士团中必不可缺的一员!”
杰克佛里特慌忙向克瑞斯解释,而林斯塔的第二王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不在意。杰克佛里特突然又想到了阿斯尔身上,喜滋滋的说道:
“如果殿下也是基于这些考虑才拒绝了我们的要求,那么殿下的考量可要比我原来预计的要渊深多了。照这样看,未来的索菲亚国王一定可以让人大抱期望的!”
对于杰克佛里特的乐观,克瑞斯却表示不以为然:
“我看未必,阿斯尔表兄恐怕还想不到这么多。他之所以拒绝,也许纯粹不过是出于对承担如此重大责任的害怕心理而已。不过,难得表兄展现出了他英明决断的一面,将来的索菲亚国王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两位重臣在身后悄悄的议论着,而独自走在最前面的索菲亚王太子阿斯尔却全无所觉,此时,他正在默默的思考,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有着亚麻色头发和棕色眼珠的身影,他生平最好朋友的身影。
“莱恩斯,如果没有你在我的面前,我怎么会登基做国王呢!你曾经说过一定会对我宣誓效忠的,我也一定要看到你站在我的身边,才会感到安心啊!”
凝视着早晨的天空,阿斯尔在心中默默的叫喊着。
二
同样是在进行成年仪式,在新科夫诺城的莱恩斯的可远不象他在林斯塔的朋友那样自在。
“这种天气要我下河洗澡?别开玩笑了!现在正飘着雪花呢!”
莱恩斯死死按住身上的皮袍子拼命挣扎,而他的两个朋友——费尔特斯亚和奇立恩正在想方设法的把他往格雷尔河里头推。
“不要撒娇,我们阿古利亚的天气可要比这里冷的多了,那里的人们不是都在河里洗澡吗!再说,这也是欧内斯特老师的命令。”
“可是现在你费尔特斯亚不也总是喜欢泡在热烘烘的浴缸里吗!一点都没有阿古利亚人吃苦耐劳的精神啊!”
莱恩斯大叫着揭朋友的老底,不过费尔特斯亚一点都不害臊:
“因为你们索菲亚的成年仪式规定要在河里洗澡,否则我才不关心你在哪儿洗呢,别再耽搁时间了,你要知道奇立恩可是耽误了去和纪夕小姐会面的时间来陪你的!”
“不要听他胡说啊,我只是被邀请参加今天晚上的舞会而已。”
奇立恩慌忙红着脸解释,不过,现在的莱恩斯对他的解释毫无兴趣。
“别推我!救命!救命啊……”
比起阿斯尔的成年仪式,关心莱恩斯是否达到十五岁成年标准的人可就少得多了。本来,在新科夫诺城这种民族混杂的地方,索菲亚的习俗并不是主要的风俗习惯。现在,站在格雷尔河边等待莱恩斯成年的除了费尔特斯亚和奇立恩两人以外,就只有欧内斯特和海因两位了。看着三个少年在河滩边嬉闹,但海因的心思却并不放在莱恩斯成年这件事上。
“新年的第一天,一向温暖的科夫诺地区居然下雪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天气呢。”
海因伸出一只手掌,看着一大片雪花在他的飘落到他的手掌上,然后慢慢的融化。
“从前,听说当年古代科夫诺王朝覆灭的时候,那一年的冬天也特别寒冷,这里曾经下过雪,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老将欧内斯特微笑着说道,他说这话当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然而,却引起了海因的忧虑:
“百年不遇的寒冷,是不好的兆头哪……新科夫诺城也会陷落?”
海因低声的自语,脸上显出了复杂的神色。而身经百战的老将当然不信这一套:
“别太紧张,海因修士,这只是巧合罢了。”
海因抬起头来笑了,但脸色仍然不见轻松:
“当然,欧内斯特将军,我考虑的并非是宿命的问题,而是寒冷天气对我们将造成的影响。当年科夫诺之所以陷落,恐怕也是因为习惯了温暖气候的科夫诺人不适应在雪地里作战的缘故。”
“你是说这样的天气会给帝国军带来优势?”
“当然,赤龙重装兵团的士兵们都是来自于大陆的最北方,早就习惯了在雪地里行军,作战,他们甚至可以在雪地里安然入睡。而我们的士兵,连基本的防滑行军训练都没有经受过,更不用说在雪地中休息恢复了。”
“确实有道理。”
“下雪使得我们的行军的速度减慢,我们南十字军灵活机动的特性就很难发挥了。最糟糕的是,如果地面被冰雪冻住了,我们的斥侯骑兵就无法快速奔跑,那样一来我们就无法及时的了解敌军的情况。在不了解敌情的状况下与敌军硬拚,我们的胜算可不高啊!”
欧内斯特连连点头,眼中也出现了疑虑的神色。而海因则继续补充:
“另外,下雪对于心理的影响也很大。我们的士兵看到外头飘着雪花就不大愿意离开营帐了,这样一来我们的巡逻和警戒能力都大为降低,这只是对士兵而言。对于指挥官来说,我们的对手会因为下雪而增添了信心气势——因为他们也知道我们比他们更不适应这种寒冷天气。”
海因举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些可都和预兆无关,全都是实实在在的麻烦。欧内斯特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当然完全可以理解海因所说的这一切。虽然早就知道海因是个思虑极为缜密的人,但欧内斯特还是为海因的考虑问题的细致感到吃惊。
“这真是个麻烦,看来现在的情况对我军不利哪。”
“确实如此,而且……”
海因抬起头看着那一片片飘落的雪花,低声说道:
“对方的凯勒尔男爵大约也想到这些了吧——相信他们不久以后就会出击了——在最有利的形势下出击。”
虽然考虑到了许多不利的因素,但这样的想法决不能在科夫诺商人们的面前表露出来。当天晚上,在迎接新年的宴会上,海因依然是满脸堆笑的应付着斐兰德等商人议会的成员们。这一次宴会是在中京国商人纪千的家中举行,几乎所有新科夫诺城的头面人物全都出席了,不过,像往常一样,佛利尔男爵仍然没有露面。另外,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也没有出现,不过他的缺席决非是出自本意——此时,南十字军的军团长莱恩斯正裹着厚厚的棉被躺在床上大打喷嚏。
“他们现在倒舒服,去享受酒宴了,我可倒了大霉!混蛋的费尔特斯亚!可恶的奇立恩!还有欧内斯特老师也……啊……嚏!”
也许是存在所谓感应吧,正站在舞场边观看的老将欧内斯特突然间感到耳朵发热,他回头微笑着对身边的海因说道:
“看来不应该强迫莱恩斯下河洗澡,现在让他感冒了。”
“必要的锻炼是必须的,以后还是应该让他多多强壮身体。”
海因若无其事的回答,突然间,他的眼光转到了在舞会中玩的正高兴的费尔特斯亚身上。
“说起来,欧内斯特大人,费尔特斯亚殿下是阿古利亚人,这个国家向来以艰苦朴素为美德。可是现在,费尔特斯亚殿下却比科夫诺人更讲究服饰衣冠,对于美食和各种享受也过于贪图了,这样下去,恐怕……”
对于海因的劝告,欧内斯特只是微笑,但并不以为然:
“费尔特斯亚是个天生豪爽勇猛的人,象他这样的人,毫无疑问是不适合清教徒生活的。我只要他在战场上无畏就可以了,至于生活上的习惯,我并不想过多约束他——毕竟,他是阿古利亚皇国的王子,为人处世的习惯不能过于寒酸,只要不影响他的斗志,舒适的生活倒是有助于培养他的王者气质。”
“您这么认为吗。那么倒是我多虑了。”
海因一边说,一边在会场中寻找着应该与费尔特斯亚寸步不离的另一半——草原之国塔利亚斯的王子奇立恩。然而,他的眼睛都望酸了也没能看到奇立恩的身影。似乎是注意到了海因的神态,欧内斯特微笑着说道:
“在找奇立恩吗?刚才他偷偷的溜到花园里去了。”
“哦,是吗?那么,必定还有一个人也在花园里……”
一边说着,海因把眼光在商人议会的席位上来回穿梭。果然,中京国商人纪千的旁边,原本应该坐在那里的一位美丽小姐也不见了。
“这种事情,就算没有海因修士你过人的智慧也一样能猜想到的——年轻人愿意多交些朋友总是好的。”
欧内斯特笑眯眯的,和对待费尔特斯亚一样。老将军既然无意指责阿古利亚王子的过于讲究排场,当然也无意干涉塔利亚斯王子与异性的交往了。
“啊啊,当然,老将军。不过您知道,如果将来塔利亚斯的王妃是个中京国人的话……”
“海因修士你还是真和克劳德主教相像啊,现在就考虑到了那么深远的问题。”
欧内斯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而海因也立刻红了脸。
“您说的是,我想得太多了。如果这一次不能守住新科夫诺城,那么可就什么都不必想了。对手会什么时候出击呢……?”
海因改变了思考的方向,不过,欧内斯特对于海因的过于勤勉显然感到厌烦了。他重重的在海因肩头拍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考:
“海因修士,你是一个非常聪明而且负责的人。不过,再怎么负责的人也没有必要时时都想着国家大事,现在是舞会,就让我们好好的放松片刻吧。繁忙的军务和不利的局面不妨等到明天再去想。而且,听说海因修士在不久前刚刚得到了来自圣城卡达印的任命书,教皇已经正式承认你为教士了,恭喜你终于结束了学徒生涯,也应该好好的庆祝一番哪!”
说着,欧内斯特就挽起身边一位小姐的手转身跨进了舞场,并顺手把海因也拖了进去。立刻,从四面八方有七八只白嫩的小手来挽住这位早已鼎鼎大名的“新科夫诺城第一智者”的胳膊,而一向镇定自如的修道士海因此时竟然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想往外头钻,不过他失败了。
新科夫诺城商人议会的议会团长斐兰德男爵,他的夫人也是极为出众的美人。一看到海因落进了舞场中,斐兰德立即请他的夫人出马。于是,好不容易挤到舞场边缘,只要一步就能脱出苦海的虔诚修道士被一只雪白的手臂拎住了脖子,拖了回来。
“海因修士,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了,能否赏光呢?”
带着娇媚的笑容,这位个子足足高出海因一个头的美人用她碧蓝的双眼凝视着被吓傻了的小修道士,那双蓝眼睛里荡漾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足以把任何男人拖到她的眼波中去。
“对……对不起……夫人,我不怎么会跳舞……”
海因结结巴巴的拒绝,就算是面对着帝国的大军,他也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后来,面对莱恩斯的嘲笑,海因曾经这么为自己辩护:
“哪怕是再多再凶暴的军队,他们的行动都是有一定规律,可以预料、猜测、判断的。只要是能够用智谋对付的敌人我就一点都不担心。然而,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动物,我相信即使是智慧之神也猜不出她们在想些什么,而她们在想什么和她们要做什么之间又有天壤之别。所以,我宁愿孤身面对敌人整整一个军团也不愿面对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