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义臣在率军赶去营救杨广之时,已做好雁门防御之事,隋军一行人驰入雁门之后,立即下令紧闭城门,雁门城楼之上近千余弓箭手,全力抵御始毕可汗大军的进攻,一瞬之间箭如雨下,突厥军队立时伤亡惨重,眼见气势衰落,军心涣散,始毕可汗高声喊道:“我突厥男儿勇猛无敌,威震八方,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岂能被区区几支弓箭吓破胆量,今日我阿史那.咄吉世在此承诺,谁能拿下杨广的人头,官升三级,食邑千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突厥众兵立时士气高涨,拼尽全力奋勇攻城。
隋军弓箭再多,射击再准,也难抵突厥十万精兵,杨义臣见状,立即下令火攻,只见千万支沾了酒的箭矢燃烧着呼啸而出,射中或者被沾染上的立时燃了衣服,敌军被笼罩在攻势猛烈的弓箭火海之中,嘶声惨叫,乱作一团。始毕可汗眼见形势不妙,当即下令停止攻城,立即撤退,众兵得令,迅速撤到了安全地带。
始毕可汗瞧了眼城上立着的杨广,心思一转,有了计策,暗自道:“既然你做缩头乌龟躲进了城内,那么本汗就让你多活几天。”当下吩咐安营扎寨,让将士们疗伤歇息去了。雁门地势险峻,四周俱是陡峭绝壁,他十余万大军守在此处唯一的通道上,这城内的粮草自是断了,时日一长,雁门势必不攻自破,眼下军队元气大伤,还是先好好休整,再伺机而动。
雁门城内,樊子盖替杨广查看了伤势,说道:“好在未伤及内腑,好好修养几日就好。”杨义臣下跪请罪,杨广道:“你竭力救护于朕,何罪之有?”杨义臣垂首道:“臣救驾来迟,令皇上身陷险境,惨遭始毕毒手,死罪,死罪!”杨广道:“始毕突然袭击,你事先又不知情,朕不怪罪你,起来吧。”杨义臣这才叩谢皇恩,站起身来。
杨杲自责道:“父皇,都怪儿臣学艺不精,不能保护父皇周全。”杨广脸色一沉,说道:“日后再遇战场杀敌,如果还像今日这般胆小怕事,便不再是朕的儿子。”杨杲心下一惊,连忙道:“是,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杨广面色稍缓,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了双目养神。
屈突通心系战事,忧心道:“咄吉世眼下虽吃了败仗,可并未撤兵离去,他兵马众多,倘若再次攻城,我们怕是不易退敌。”杨暕道:“崞县副将定会召集兵马前来救驾,等援兵到了,也可暂缓一时危急。”宇文述怒道:“咄吉世小儿不自量力,待老夫出去杀他个痛快。”说完,转身便走,樊子盖连忙拉住他,道:“宇文将军威震八方,咄吉世自是识的厉害,但眼下我们最重要的还是养精蓄锐,古语有云:上兵伐谋,能智取是最好的。”宇文述甩开他手,大声道:“咄吉世这般猖狂,老夫要不打的他个跪地求饶,岂不失了我大隋的威严?”他脾气暴躁,性子上来,当真是不管不顾了。
樊子盖素知他秉性,因此也不着恼,说道:“少不得还要交战,到时,咄吉世这小儿就交给宇文将军了。”宇文述正待回应,却听杨广问道:“来的路上,可有人见到李世民?”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个箭术高超,武艺精湛,千军万马中救驾的俊逸少年不在此处。薛世雄疑惑道:“他不是先一步护送皇上和殿下回雁门城的么,此刻却去了何处?”杨广嘴角浮上一丝笑意,道:“李世民这小子,倒是颇具胆识,是个厉害人物。”樊子盖道:“莫非,他已经避开突厥贼人,去搬救兵了?”杨广点了点头,问道:“杨义臣,这雁门城的粮草,可维持多少时日?”杨义臣不假思索道:“二十日不成问题。”杨广笃定道:“你们只需想法子抵御咄吉世的十日围攻即可,十日之内,李世民必能退敌。”
宇文述不以为然,说道:“皇上九五之尊,身家安危岂可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杨广缓缓睁开双目,说道:“年纪虽幼,却是不容小觑。”宇文述见他对此事胸有成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几个人一起商讨完接下来的御敌之策,困乏了一日,各自告退歇息去了。
始毕可汗一边加紧围攻雁门,一边派重兵攻打雁门郡其他城池,大军到处,所向披靡,几日之间,就已攻陷了雁门郡39座城池,仅余雁门、崞县两城,形势十分危急。
突厥攻势丝毫不缓,城门之上众人俱是神色凝重,雁门至今已被困九日,弓箭数量所剩无几,现下也只有些石头、污水、石灰等物抵御近距离攻击的突厥兵众,倘若明日援军未到,城池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杨广沉声道:“咄吉世狼子野心,短短数日纵横百里,连破三十九座城池,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杨暕皱眉道:“奇怪的是,崞县兵力薄弱,却并未失守。”众人被困雁门,与外界信息隔绝,自是不知其中缘由。
宇文述冷声道:“已经是第九日了,李世民那小子,莫不是自己逃了?”屈突通道:“宇文将军多虑了,李世民若是要逃,当日何须阵前救驾。”杨广看了看山脚下的突厥军队,毅然道:“最迟明日,他定有法子退敌。”突然间,一支箭矢划破苍穹,呼啸着自山脚射向杨广,紧接着,就是无数黑羽箭矢破空射向城门,“皇上小心!”樊子盖闪身上前抓住箭羽,掷在地上,叫道:“护驾!”众护卫举起盾牌,火速摆开阵型,立即筑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将杨广等人护在身后,密集的箭像骤雨一般猛烈的射了过来,一只落单的大雁正自城门上空悲鸣南飞,箭雨飞过,竟是连哀鸣都未叫出一声,便坠落消失在箭雨中了。
突厥的射箭远攻,无疑戳中了隋军死穴,杨义臣等人只能奋力自救,哪里还有退敌的机会,这般被动受困,隋军自是死伤惨重,血雾弥漫中将士们的惨叫声更是悲切,杨杲因被父皇教训了几次,不敢再哭,强忍着惧怕立在杨广身侧,杨广疼惜他年幼,弯身将他抱在怀里,说道:“杲儿莫怕,有父皇在,便会护你周全。”杨杲握紧满是冷汗的掌心,故作坚强的道:”杲儿不怕,杲儿还要杀敌呢。”
忽听“铛”的一声,一支箭凌厉的射穿了盾牌,径直朝杨广扑面袭来,杨广急速转头闪避,锋利的箭尖仍是贴着他的脸划了过去,他只觉脸上一痛,一丝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杨杲杨暕齐声叫道:“父皇……”群臣面色微变,宇文述怒道:“皇上,贼人太过嚣张,臣愿率领三千禁卫军取咄吉世项上人头复命。”
杨广伸指拭了下脸上血渍,瞧了眼那支兀自钉在地上的箭,目中寒光一凛,说道:“咄吉世,你这是逼的朕将你们贻杀殆尽。”正待令宇文述出兵驱敌,忽然群山之间响起铺天盖地的呼喊,众人连忙起身望去,但见无数旌旗迎风招展,延绵了群山数十里,接着人马长啸,鼓锣震天不绝于耳,看这阵势,援兵至少来了近九万人,杨广站起身来,望着远处攒动的人群,说道:“李世民果然没让朕失望。”
始毕可汗万料不到,隋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召集到这么多兵马,此次突袭杨广,将城内十万精兵俱都带了出来,倘若这次给杨广击溃,短时间内再难有所作为,但就此撤兵,功亏一篑,又实在不甘,正在犹豫不决之时,空中倏然传来一声鹰鸣,一只灰色的矛隼极速飞了下来,落在始毕可汗肩上。这只矛隼是他自小就驯养的,后来义成公主下嫁,便送了给她,此时矛隼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漠北出了事情,始毕可汗心中不安,连忙自矛隼的脚上取下一个细细的竹筒,展开纸卷,只见其上用突厥文弯弯曲曲的写了四个字:漠北告急。
始毕可汗惊怒未定,前方又传来消息:李渊的兵马已到达忻口。始毕可汗心中顿时一阵慌乱,现在雁门已有这么多兵马,李渊的援军一到,自己绝对讨不了便宜去,加上漠北生乱,隋军乘虚攻陷,后方难保,因此不敢停留,下令立即收兵,撤围北逃。但他攻陷了雁门郡39座城池,杨广岂肯就此放他归去,李渊得到消息,立即带军追杀,云定兴、王世充等会合李渊兵马,直将始毕可汗追至马邑,俘获突厥2000人后方才归还,并成功收复了失陷的39座城池。
疑兵之计大张军容,连环三计智保崞县,派兵攻打漠北,联络义成公主报信的计谋自然也是李世民的主意,李世民知己知彼,采用虚虚实实的战术,从而退去突厥数十万大军。杨广在众臣面前对李世民大加赞赏,李渊心下高兴,嘴上却谦虚的很,只说自己儿子年幼无知,以至于救驾来迟等等,因突厥一直侵犯大隋北方边界,尤其近两年气势更盛,为借助李渊父子平服北方叛乱,抗击******人的入侵,杨广给了李渊调用山西境内各地兵马的大权,就连那块儿文帝赠予的玉佩,也一并赐给了李世民,李世民推拒不得,只得收了。
雁门关解围第二日,杨广便下令整装出发,安然返回东都去了。李渊父子安排好雁门关防御之事,辞别云定兴,带领了自己的军队,便即班师回府。因李世民妙计,李渊此次没费一兵一卒,便大获全胜,加之李世民周游列国,父子二人已有一年时间未见,此次回来,不但意外救了当今圣上,连重兵大权都收入囊中了,心情自是极好。
父子二人与同行大将唐俭并肩而骑,聊着李世民周游列国时所见所闻的各种奇闻趣事,虽然是在说说笑笑,但李渊总觉自己儿子面有忧愁之色,不解道:“世民,可是有心事?”李世民微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父亲,我当时救助皇上,完全是因为情势危急,不容多想,现在始毕大军撤退,皇上返回京都,我反倒困惑了,不知道此举究竟是对是错。”李渊道:“当今皇上确实有失仁德,但我们作为大隋臣子,见自己君主处于危难之时,必是要全力救助的,再说我大隋基业,焉能落入胡人之手?”
李世民轻叹道:“现在各路反王纷纷揭竿而起,不知道有多少英豪想要置他于死地,我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李渊宽慰他道:“即便你不救助于他,也定会有其他人出来相救,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唐俭也道:“二公子,佛家说一切随缘,心无增减,雁门关解围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李世民展颜一笑,道:“唐将军说的极是,即是已经搭救了,现在纵使苦闷也无济于事,徒增烦恼而已。”随即便释怀了。
唐俭笑笑,见李世民所骑骏马身姿矫健,气势雄壮,双目如炬,周身黑色,唯有四蹄是白色的,赞道:“此马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二公子何处得来这匹千里良驹?”
李世民想到那日与始毕可汗战场交手,情急之下俘获他战马,本来此马性子烈,不好收服,不曾想自己那一拳打下去,这马却有些忌惮了,始毕可汗撤兵过后,李世民立即便来驯马,他马背上功夫了得,千里追风使出浑身解数,总是不能将他摔下背去,渐渐的也泄了气,但瞧它的神态,却仍是一副不屈的样子,李世民见这马甚通灵性,想到那日挥拳恐吓要它载杨广父子驶入雁门关,颇为奏效,便试着说道:“好马犹如忠臣,不侍二主,你这样抗拒我,倒是颇为难得。”
千里追风竟似真的听懂了一般,转头看着李世民,不知道它是因为想起了始毕可汗,还是因为李世民一语道出了原由,便回应着鸣叫了一声。李世民接着道:“咄吉世统领突厥,一方霸主本领高强,你被他驯服,原也正常,只是我既能将你在他手中掳走,自有高于他的地方,你若肯归顺于我,也不算明珠暗投。”千里追风垂下了头,这一次却没给什么反应。
李世民一笑,翻身下马,抚摸它头颈道:“既是千里宝马,便应如旷世英雄一般,施展才华与抱负!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我虽不是什么旷世英雄,但却有平定战乱之心,你若愿意与我一起还老百姓一个天下太平,我必带你驰骋沙场,一展雄姿,也不枉了你这千里之称。”不知这几句是否正中千里追风所想,但见它忽然一声长嘶,在李世民身上蹭了蹭,竟是颇为开心。
李世民见这马渐渐被自己收服了,心下欢喜,赞道:“好一个为国为民的忠义之马!今时不同往日,千里追风之名,是咄吉世所取,不如我再给你改个名字可好?”只见那马抬头眨了下眼睛,像是很好奇李世民给它取什么名字,李世民心念微动,道:“你四蹄俱白,周身黑色,就叫白蹄乌如何?”却见那马突然将头侧了过来,伸出舌头在他手背了舔了又舔,显然对这名字很是满意,至此白蹄乌这匹烈马就彻底被李世民驯服了,并为他日后平定战乱立下赫赫战功。
李渊听后哈哈大笑:“如此说来,你倒赚了,这匹马可是无价之宝。”李世民嗯了一声,道:“只是可惜了我的红鬃马,它陪我周游列国一年多的时间,我刚一回乡,它就牺牲在战场了。”李渊道:“有一失必有一得,回府后我把飒露紫送你就是了。”李世民闻言,心中一喜,道:“父亲对飒露紫素所喜爱,如今怎么舍得送给我了?”李渊道:“你给为父赢来了山西各地调用兵马的大权,这飒露紫算嘉奖你的礼物。”唐俭笑道:“二公子可是惦记大人的飒露紫好长时间了,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李渊闻言,与唐俭同声大笑。
李世民想到杨广赠与自己无上权威的玉佩,不禁略有忧愁之色,说道:“父亲手握重兵大权,时日一久,难免遭皇上猜忌,此事怕是我给父亲招惹麻烦了。”李渊宽慰道:“自古帝王多疑虑,我们李家忠心为国,兵权再大,也只会用来保卫大隋疆土,抵御突厥平定叛乱,就算皇上猜忌,我们也问心无愧。”唐俭道:“就怕奸相宇文化及从中作梗,大人不可不防。”李渊冷笑道:“宇文化及权倾朝野,其子宇文CD骁勇善战,倒真是我们的劲敌。”
李世民心念一转,问道:“如今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各有所长,父亲如何看待眼下局势?”李渊笃定道:“反王虽多,却难成气候,大隋根基尚稳,我们只管保卫河东安定,其他不必忧心。”李渊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乱世争霸,手握兵权先求自保,后续观察形势,再做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