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登基后惯爱巡幸四方,大业十一年四月,杨广照例携赵王杨杲及朝中重臣,包括屈突通,薛世雄,樊子盖,宇文述等诸多武将,带领了大批军队浩浩荡荡的巡视北疆边塞。雁门郡崞县的守城将领,是杨广之子杨暕,时年二十岁,此人自幼聪颖,博览经史子集,尤擅骑射,大业二年受封齐王,食邑四千户。
杨暕陪同杨广带领着众臣巡视完崞县,翌日,又随驾前往雁门,父子君臣一路说说笑笑,不觉间,大军已近勾注山地带,这勾注山高达千米,群峰挺拔,参差险峻,地势极为险要,雁门城高踞其间,依山傍险,构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伟地势。
杨广举目四望,但见勾注山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大好河山尽收眼底,顿觉心潮澎湃,豪情万丈,不由的便与众人说起当年渡江伐陈南征北战的往事,年仅九岁的赵王杨杲听着父皇驰骋战场杀敌破阵的英雄事迹,越发敬佩,说道:“儿臣也要像父皇一样,做个万民敬仰的英雄。”
这杨杲极重孝道,深受杨广喜爱,七岁时便被封为赵王,杨广更是时刻带他出巡历练,看着小小年纪,已然胸怀大志的爱子,当下笑道:“论功业,自古帝王,无人能出父皇之其右,杲儿是朕的儿子,自是有征服天下的本事,千古霸业,万民敬仰又有何难?”杨暕微笑道:“父皇英勇,儿臣和弟弟还差的太远。”杨杲喊道:“父皇永远是儿臣效仿之楷模!”众臣也跟着随声附和,大赞杨广登基以来的丰功伟绩。
突然间,一声刺耳的呼哨声破空传来,随之马蹄声在四下里骤然响起,薛世雄拔剑出鞘,大声喊道:“护驾!”众武将立时拔出兵刃,护在杨广、杨暕和杨杲周侧。杨广心中隐隐不安,忖道:“莫非有突厥袭击?”四下里张望,只见尘土飞扬,呐喊声不绝于耳,数十万大军奔驰而来,无数绣着狼头的旌旗迎风招展,为首之人掌中一对狼牙棒,胯下良驹千里追风,肤色黝黑,眉目粗犷,胡须浓厚,脸孔阔绰,着一身黑色盔甲,气势威武,正是突厥首领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突厥大军将杨广一众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团团围住,杨广因是出宫巡视,虽也带了大批军队,但是跟始毕可汗的十万精兵相比,悬殊实在太大,眼下局面,对杨广十分不利。
虽然杨杲近两年跟随杨广四处奔走,但沙场征战,却从未经历过,加之年幼,顿时被这场面吓的面色苍白,握着佩剑的手不住发抖,杨暕宽慰道:“弟弟莫怕,有哥哥在!”杨广转头喝道:“这点阵势,你慌什么?既然要学父皇,便该拿出胆量和气势来。”杨杲被他训斥,心里更是慌乱,颤声道:“是……。”杨广抬眼看了看四周包围着的突厥众兵,缓缓的道:“今日正好给你历练下。”杨杲见父皇镇定自若,心里稍稍放松了些,暗暗吁了口气。
始毕可汗在战马上威风凛凛,大笑道:“大隋君主,咱们好久没见了,今日送了你这么一份大礼,你该怎么感谢本汗?”
杨广身经百战,此时自是无惧,说道:“咄吉世,你既每年对大隋进贡,便是对朕俯首称臣,理应安守本分,今日此举,莫不是想造反吗?”
始毕可汗冷声道:“杨广,你荒淫无道,涂炭黎民,还想继续坐拥天下吗?”
宇文述怒斥道:“咄吉世,你一个小小的突厥头领,也敢袭击我大隋君主?论国力兵力,你突厥如何跟大隋抗衡?”
始毕可汗不怒反笑,说道:“若论平时么,两军交战,我突厥国力薄弱,自是没多大胜算,但今日就不同了,本汗倾国而出,数十万精兵,对付你们区区几百隋军,焉有不胜的道理。”
宇文述喝道:“不自量力,你这是自寻死路。”始毕可汗摇头叹息,道:“宇文将军一把年纪,还是不要动怒的好,不然本汗还未出手,你已经一命呜呼了。“
樊子盖道:“咄吉世的记性可真不好。”始毕可汗抬眼望去,问道:“此话怎讲?”樊子盖说道:“你已经忘了当年战败落荒而逃的情景了。本侯问你,这两年你屡次突袭北方边界,可有一次占了便宜了?若非我朝君主宽厚,只怕你们突厥早已亡国了吧。”始毕可汗道:“以前败了又如何?杨广荒淫昏庸,人人得而诛之,我咄吉世这是在为天下人而战。”宇文述“呸”了一声,道:“你们突厥可没少欺负老百姓,乱臣贼子,也敢打着为天下人征战的旗子。”
始毕可汗冷笑一声,道:“你们设计诱杀我谋士史蜀胡悉,又屡次压迫我突厥扩大疆土,为国为民也好,私人恩怨也罢,今日都可以做一个了断了。”语毕,狼牙棒一挥,大喝一声,道:“众将士听令!杀杨广,灭隋国,振兴突厥!”一时间数十万精兵齐声呐喊:“杀杨广,灭隋国,振兴突厥……杀杨广,灭隋国,振兴突厥……”始毕可汗一声令下:“杀!”只听得战鼓齐鸣,突厥军队蜂拥而至,瞬间与隋军厮杀起来。
樊子盖、宇文述等武将立时提起兵刃,砍杀冲过来的突厥兵士,保护杨广父子周全,但始毕可汗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源源不断的冲将上来,他们就算武功再高,时间一久,力气耗尽,也必战败,屈突通喊道:“皇上,咄吉世兵多将广,不宜久战,臣与韩将军带皇上突出重围。”杨暕道:“父皇,儿臣愿随两位将军冲锋突围。”杨广定定的看着两军交战,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杨杲瞧着两军厮杀的阵势,心下大惊,且不说双方兵力悬殊,就单单始毕可汗有备而来,隋军都必败无疑,眼下虽然有薛世雄、屈突通等猛将护住他们,一时之间,突厥众兵难以攻克,但要突出重围,却不容易了。
杨杲慌乱之际,连忙拔出兵刃,叫道:“父皇,儿臣护你周全。”说着,便朝杨广战马处靠近了些,与其说是要护杨广周全,倒不如说他在杨广身边,自身更为安全的好。杨广沉声道:“杲儿莫怕,随父皇突出重围!”杨暕闻言,当先冲锋开路,杨广打马轻喝:“驾!”那马立刻撒开四蹄冲了过去。薛世雄、屈突通左右护住杨广,杨广挥剑刺死两名突厥士兵,回头朝杨杲喊道:“杲儿若是真男儿,便与父皇一同奋勇杀敌。”
杨杲见他突然冲了出去,一时间更是慌乱,哪里还敢追上去。忽听一人叫道:“殿下小心!”杨杲只觉眼前一闪,但听“叮”的一声,宇文述举剑隔开了距离自己脑袋不过寸余的长刀!跟着长剑斜劈,结果了那突厥士兵的性命。宇文述急道:“此地不宜久留,臣护送殿下突围。”杨杲自知处境危险,心中纵然害怕,也还是壮起胆子,打马冲了出去。
突厥大军猛烈攻势之下,隋军渐渐抵挡不住,死伤惨重,樊子盖、宇文述被众多突厥兵士困住,脱身不得,杨广和杨杲一时间更是难以突出重围,薛世雄知道不能恋战,一边护着杨广砍杀突厥士兵,一边跟屈突通说道:“屈突兄,你与齐王带皇上和殿下先走,我来断后。”屈突通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时间久了,两个人气力耗尽,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始毕可汗大军的,当下点头道:“好,薛将军当心。”薛世雄挥刀砍死了两名突厥兵,说道:“快走。”
屈突通与杨暕长剑开路,骑着战马一路砍杀过去,杨广、杨杲驰马紧随其后,身后追赶而来的众兵也被薛世雄砍死砍伤,眼见几人即将突出重围。始毕可汗叫道:“杨广,今日本汗就替天行道,结果了你的性命。”当下催马快速奔了过来,众隋将士见状,纷纷赶来拼命抵挡,但他臂力惊人,狼牙棒所到之处,所挡兵器均被砸断,众人惊魄未定之际,他的狼牙棒又砸了下来,直击敌方天灵盖,只见两个狼牙棒左右挥舞,隋兵个个脑浆迸裂,鲜血直流,霎时间横尸遍地……
杨广见状面色微变,近几年养尊处优,武艺大不如从前,而大隋勇将宇文CD又刚好被派去平定瓦岗战乱,眼下处境着实不妙,正思索对策间,屈突通已经与始毕可汗交战了起来,始毕可汗胜在孔武有力,屈突通虽然剑术精湛,但每次兵刃相交之时,都被他狼牙棒震得手臂发麻,虎口疼痛,交战不多时,已渐渐处于下风,屈突通拼力抵挡,大声道:“我来抵挡咄吉世,皇上与殿下速速撤离。”屈突通这勇猛虎将被始毕可汗困住,杨广和杨杲周身立时涌上大批突厥士兵,杨暕要顾及父皇与弟弟的周全,突围难免又弱了几分,父子二人此时想要撤离,又岂是易事。
始毕可汗攻势凌厉,狼牙棒使得呼呼生风,又一次兵刃相交,竟把屈突通的长剑震飞了出去,他神色一慌间,始毕可汗狼牙棒又已砸了下来,屈突通没了兵器,只好侧头闪避,始毕可汗乘势连功三招,他的狼牙棒法极具威慑,打的屈突通招架困难,毫无还手之力,边打边道:“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保这昏君。”但听“砰”的一声,屈突通闪避不急,胸口直接被狼牙棒砸中,剧痛之下,身子直接跌下马去,忽觉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始毕可汗冷声道:“暂且留你一命,待我取了杨广首级,再与你计较。”
始毕可汗纵马来到杨广近前,忽然飞身跃起,对准杨广后背飞起一脚,径直将他踢下马去,接着身子轻轻一晃,已然稳稳的坐回了马背上,只见大量突厥士兵攻向了杨广,杨暕连忙挥剑抵挡,阻了突厥众兵攻势,但因敌方人多势众,战不多时,已被众兵围困,自顾不暇了。眼见杨广处境危机,杨杲顾不上凶险,嘶声喊道:“休伤我父皇。”提剑便杀了过来,但他年幼力弱,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立时险象环生。屈突通吃了一惊,叫道:“殿下……”急忙忍痛飞奔过来保护杨杲,正巧一个突厥小兵举刀向他砍来,屈突通弯下身子,使了一招“空手夺白刃”直接将那小兵的长刀抢了过来,紧接着举刀格开了始毕可汗的狼牙棒,随即砍杀了几名突厥兵,解了杨广和杨杲的危急。
始毕可汗左手一挥,大批突厥精兵冲了上来,围攻屈突通,他虽然武艺高强,奈何身受重伤,众兵围攻之下,已是自身难保,薛世雄见状,持刀砍杀过来,还没近得杨广的身子,已经被突厥众兵团团困住。
始毕可汗见两名隋国猛将被绊住了身子,再不迟疑,狼牙棒左右挥舞,分打杨广和杨杲,杨广护着杨杲急忙侧身避过,继而持剑反削过去,剑势迅疾,竟将始毕可汗的狼牙棒档了回去,始毕可汗冷笑一声,左手抡起狼牙棒,迎着他的剑身砸了下去,但听“铛”的一声,宝剑立刻断为两截,杨广只觉虎口一阵剧痛,手中只剩的半截剑身再也握持不住,仓啷啷两截断剑一起掉到地上,错愕之际,始毕可汗右手的狼牙棒又已经砸了下来,危急之中拉着杨杲向后疾退,但也只是减轻了些许力道,这一棒没能躲过,直接砸到了他的肩膀上,杨广痛哼一声,与儿子一同跌倒在地。杨杲翻身坐起,看着杨广苍白的脸色,哭道:“父皇,你受伤了!”杨广道:“杲儿不哭,英雄要有英雄的样子,父皇这点伤算的上什么。”杨杲擦了擦眼泪,道:“父皇,儿臣记住了,儿臣不哭,儿臣要保护父皇。”说着,横剑挡在杨广身前。
始毕可汗哈哈大笑,道:“杨广,今日本汗就先送你的宝贝儿子上路,以成全他的孝道。”杨广见他握着狼牙棒的手又欲挥来,忍着肩膀剧痛,连忙说道:“且慢!”始毕可汗收了狼牙棒,饶有玩味的道:“怎么?求饶?”杨广此时已如瓮中之鳖,他自是不急着杀他,这时候的心态,就像是猫捉住了老鼠,总要戏弄一翻才更有意思。杨广沉声道:“咄吉世,你今日率军十余万突袭,无非是想要朕的大隋江山,我大隋能人异士、勇猛虎将多不胜数,你突袭朕容易,想得这江山,却是难如登天。今日你若敢伤我杲儿,他日我必定踏平突厥,让你们万劫不复。”始毕可汗“哼”了一声,道:“今日结果了你,这天下便我的,你的能人异士、勇猛虎将自然也会归顺于我,你何来踏平我突厥的机会?”
杨广冷笑道:“你眼下这些兵力,攻取大兴,或许还有些胜算,但如今反王四起,日后群雄逐鹿,依你这点实力如何抗衡?”始毕可汗心下一凛,如今这局势,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要想一一降服,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杨广又道:“我大隋国富民丰,财宝无数,你若肯此时罢手,朕不但保证既往不咎,还会助你招兵买马,振兴突厥。”
始毕可汗面色微动,但转念一想,今日之事,杨广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放了他,无异于放虎归山,他现下许诺的相助之事,到时不兑现也已经晚了,还是先把这祸国殃民的残暴君主杀了的痛快。当下大声道:“杨广,今日你说什么都是徒劳,你父子二人大限之期已到,受死吧。”掌中狼牙棒再不迟疑,呼啸着朝杨杲天灵盖砸去.
杨广连忙揽过杨杲的身子就地滚了开去,躲过他这招,但始毕可汗逼迫得紧,狼牙棒如影随形,杨广夹手拿过杨杲的长剑,招架始毕可汗的攻击,但是他此时没有战马,身受重伤又要顾及杨杲,只能左躲右闪,甚是狼狈,始毕可汗见状,抡起狼牙棒弯身直攻他下盘,杨广闪避不及,被打中双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还未回过神来,他的狼牙棒又已至面门,杨广双目一闭,心道:“我命休矣!”正想象着自己的天灵盖会像刚刚那些将士一样,被狼牙棒砸开,脑浆迸裂,鲜血喷涌而出的凄惨场面,突然听得始毕可汗一声痛叫,杨广急忙睁开双目,只见始毕可汗右手已经被弓箭射穿,剧痛之下,那只砸向自己的狼牙棒也掉在了地上。
杨广正疑惑是谁这么好身手的时候,始毕可汗呼喝着左手的狼牙棒又挥了过来,劲道和来势竟然比右手还猛烈,杨广腿不能动,肩膀还受了伤,这次仍然是避不开,耳听的杨杲再次哭喊,眼见自己就要死于突厥人的狼牙棒下,蓦然听的战马嘶鸣,一人手持长剑如流星般刺向始毕可汗握着狼牙棒的左手,始毕可汗大惊失色,刚刚右手已经被弓箭射穿,左手如果再被刺中,今天估计就不能再握持兵器了,急忙收回了攻向杨广的狼牙棒,继而翻转攻势,朝那柄长剑砸了过去,来人知他狼牙棒劲力极强,因此不与之硬碰硬,剑身贴着他的狼牙棒顺势旋转,右臂微一用力,长剑递出,剑尖一抖,已挑中了他左手的筋脉,始毕可汗吃痛,连忙收手,还好他撤招及时,手腕只是轻伤,他万料不到竟然来了武学高手,定睛仔细打量对方,心中忍不住暗暗喝彩了一声:“好一个俊逸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