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瞬间觉得自己直冒傻气,又脸红地不敢多说了。幸好旁边的两人没有补刀,只听少年对郑浈义道:“我已牵了两匹马在外头,咱们吃了饭便可出发。张叔已经回商行,那事应该有了结果。”
“如此甚好。”说着,把那袋包子推过去,“今日回商行必晚,把包子留作充饥。”
静水看到少年的眼眶里出现了可疑的水光,又见郑浈义拍了拍他肩膀。她不知道他就是当初的小季子。自从家里生了变故,多处需要花钱。他为了节省开支,常不吃饭,自然落下胃病。郑浈义此举是在顾惜他的身体。小季子自认为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露出软弱的神情,他整了整自己的情绪,突然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对静水双手抱拳作揖。
“在下小季子,当日春秋木材行前,蒙公子仗义执言……公子可能不记得小季子了,但小季子刚想了想,公子之义还是应当面答谢。”
“你就是小季子?我怎能不记得你。”静水偶然会回忆起那个抱住自己脚的悲惨少年,但难以把印象里脏兮兮,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人跟眼前仪容整齐的样子对上号,但转念一想,却也明白了:“我只是不忍见你被人欺凌,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没什么可称道的。”
“可旁观人这么多,替我说话的只有你。”
“我始终有愧,没有帮上一点忙,偶尔想起,总觉不安。如今见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说完,静水诚挚地望着他,目光清澈。
“你和郑大哥一样,心都好。”说着,小季子咬了咬嘴唇,把控着自己易被感动的情绪,看向郑浈义,向静水介绍道:“这是郑大哥。那回之后,他私下来我家,收留了我和我爹,让我跟在身边继续学做生意。”
“你爹的病可好了?”
“已大好,却没根治,总要拖些时候。”
静水点点头,百感交集,原来,一直误会了那个人。
此时菜已上了,郑浈义替她夹了几筷子,说:“你饿了,多吃点。”静水飞快看了一眼,感念他的良善与体贴,不由低下头微微笑了,轻道了声:“多谢。”孰不知此番神情分外女儿态。
三个人一边扒饭,一边天远海阔地闲聊。郑浈义谈吐洒脱沉稳,小季子又机灵逗趣,那些信口说出的民间趣闻和生意经惹得静水既惊叹又欣羡。郑浈义兴之所至,自酌自饮,静水家教严明,女子不可饮酒,却好奇眼前浊酒是何味道,故而仿效郑浈义,端起碗正想抿一口,却听小季子阻道:“劝你不要喝得好。”
郑浈义笑道:“这小子也是体贴你。这酒劲大,他看你不会喝酒,故而劝你。”
“你们怎知我不会?家中曾得西域的葡萄美酒,我也尝过的,味道不错。”说完有点心虚,其实只是秋昭祺偷偷地给她喝过一口而已。
“葡萄美酒由水果酿成,味淡性凉,中土的是粮食酿成,性燥而冲,如若不信,你不妨小抿一口试试。”静水依言,果然酒味冲鼻,味道辛辣,便道:“相差悬殊,这酒并不好喝。”
“诚然。”
“那你方才为何喝了许多?”
郑浈义楞了一下,没想到有人会问这种问题,便道:“许是生意做久了,场上大伙儿都喝,我不喝,岂不怪哉?”
“很多人都喜欢饮酒吗?”
“因人皆道酒有妙用。更有奉因酒癫狂的刘伶为酒中仙的,却不知酒令人才昏智聩,”说着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便道,“家乡曾有个趣闻,一个60好汉,一日醉酒后甚为放诞,不仅言辞戏虐邻家村妇,又横生饿胆地抢强她家的鸡,被人追打后跌跌撞撞跑进了河里,就此一命呜呼。”
“既然此物不好,你我便都不喝吧。”说着把酒碗推倒了旁边。
“我本不甚喜酒,不喝便不喝罢。”说着也推了酒碗。小季子看看他的郑大哥,又看看静水,傻了眼。这么干脆,到底是什么节奏啊?
饭毕,郑浈义得知静水不识回家的路,便改变计划,差小季子先送她回去,然后回商行汇合。自己则牵起另一匹马,准备先回去。
小季子经过这顿饭后,感觉静水虽是富贵人家,却没什么架子,平易亲和,心里已把她当成又一个兄弟般的人,解开马缰绳后,豪爽地邀约:“我刚学会骑马,郑大哥说我技术不错,来,我带你回府。”说着就打算两人同乘一骑。静水顿时难以进退,正踌躇间,忽闻郑浈义在马上道:“小季子,你便稍事辛苦,牵马送他。”
语毕,眼里含笑地朝静水颔首作别,驰马而去,留小季子一边牵着马,一边看着马上偷笑的静水凌乱了。
却说南北商行里,张叔见郑浈义回来了,便主动迎了上去,低声说:“果不出老板所料。”
郑浈义抬手阻止他继续:“去里边说。”
两人一起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