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梅扑哧一笑,顺势把那些尴尬甩走,坦然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他的手因暴露在寒风中而冰冷,她的手却因握着炉子而温热,一冷一热,在触碰的瞬间,似乎有电路反应。路很难走,他的手却很稳,信梅几次都以为自己快要摔倒了,他的手却又及时传来了力量,帮她找回重心。
仿佛是经过一枕梦之后,他们才走到了河边。眼前的景致也因距离的拉近而开阔了许多。到处都是白,到处都是雪,山水景色有了雪的衬托,增添了别样的美感。这一方天地,仿佛就是停止在这一时刻,保留着这番图画,等着他们来欣赏。
“你不是要教我欣赏之道吗?怎么把我带到这儿?”
弘文神神秘秘的说:“我自然有我的独特方法,你先沿着溪边散散步,等我唤你时,你再回来就是了。”散步也能学到知识么?怪异至极。弘文把信梅的满脸迷糊看在眼里,不自觉的略略哄到:“你相信我,放心的去玩吧。这儿的景色优美秀丽,一时半会也不够你看。”
信梅猜不出他的真实意图,便歪过头去望望周围如画般的风景。难得出宫一次,若不欣赏到心满意足,的确是一大憾事。信梅听话的点点头,提着裙摆走向未知的可餐秀色。
冬日降水稀少,河面变窄,河水两侧的泥土因此得以重见天日。寒冬冰冻过的泥土,走起来感觉硬邦邦的,但细腻的土质还是昭示他们的身份地位,它们可是藏在水底的肥沃土壤呢。这里人迹罕至,略显荒芜,因是隆冬,所以寸草不生。只有河边或大或小的石块,依个排队,像条防线。
走得久了,看得累了,信梅便依着石子而坐,稍事休息。河对岸是层峦叠嶂,连绵不绝的群山,乍一看去,无甚特别,但信梅总隐隐觉得其中应该大有文章。
如瀑布直下的陡峭悬崖,蜿蜒曲折的层叠山尖,自动除去的覆盖着的白雪,就像……就像一位睡美人!大自然的灵活巧手,雕刻出了这么个鬼斧神工之作,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
“玩够了么?”弘文在远处朝他招手,“快些回来吧。”
信梅捶捶发麻的双腿,往回走。“觉得如何?”信梅弯起嘴角,认真的说:“山头皆冰雪,山下溪水浓。水中映美人,水上梳妆头。”
“果然有天赋,我并未提点你,你也能慧眼识珠,由此可见我没看错人。”得到赞扬,信梅掩嘴而笑,心里十分受用。
又听他解说道:“这山叫做神女山。传说远古上神女娲仙子,在挥藤造人、彩石补天之后,精疲力竭,走到此处,再是支撑不下去了,便睡倒下来,经过千百年的风吹雨淋,化作了这神女山。知道现在,这附近的不少居民还坚信,终有一天,神女会梦醒,广施恩泽,造福人类。”
信梅听得痴醉,“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神话故事蕴藏在里面,我可算是长见识了。”
弘文拿出墨迹才干的画作,展开在她眼前。梦幻般的山水天地间,一位妙龄女子走到当中,纤纤慢步,时而回眸,清新一笑,惹得枝上雪花片片落。看这衣裳,看这侧脸,信梅不禁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我吗?”
“没错,就是你。我把你绘在画中,你就是画的一部分。现在,可是体会到画里的意境了?”
信梅稍楞,目光的焦点放在画中人的身上,仿佛要烧灼出一个洞来。心房像被人敲开了又一扇窗,豁然开明许多。好多说莫名的复杂的情绪奔涌上来,想要择其一二说明,却似万千秤砣堵在喉头,竟吐不出一字。
信梅迷茫的看向他,弘文却宽慰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超之过急,“欣赏之道不是一两日就能融会贯通的,你现在才是刚刚起步,开始有了自己的感觉,若以后再遇着图画,就会更有体会。慢慢的积少成多之后,你也可以自己以画作诗词了。”
返回时已是正午,归途中有不少店铺摊贩已经开始营业,弘文和信梅选了一家比较大的饭馆,靠窗坐下。街上依旧是人群稀少,即使是路人甲乙,也是包身裹手,恨不得把脸也塞进厚厚的大衣里。饭菜虽不及不上宫里的二分之一美味,但因是难得尝到的家常饭菜,吃起来竟觉得十分温馨。
路上耽搁了些许时间,回到宫门时,早有语盈身旁的两个小婢女等候在那儿。
“信梅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娘娘说你应该晌午就到的,怎知左等右等都不见你的消息,娘娘担心你,又不好自己出来等,就遣了我们两个在这候着。”
信梅歉意一笑,不语。弘文绅士的和她们打了招呼,说道:“既是娘娘的人来接了,我就不送你回去了。你好歹替我在娘娘面前说些好话,免得她误会我把你带坏了,不按时把你交还她身边。”
蒋画师平时一向寡言少语,这次主动开起玩笑,着实吓了不懂事的小宫女们一跳,未等她们作出该有的反应,弘文已告辞离去。
两个小宫女簇拥着信梅回到了皇后宫中,语盈听到侍女通报,终于放了心,起身迎去。“娘娘,不好意思,奴婢因为在路上吃了午饭,所以未能按时回来,让你担心了。”
语盈看她身上虽满是尘灰,脸上却是红润许多,笑容不减反增,显然是玩得非常尽兴,“没关系的,是我自己太多心了,见你久久未归,总担心你出了意外。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没想到蒋画师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让你这么开心。”
信梅听得她语含暧昧,赶紧别开头,眼神慌乱,“娘娘莫要想歪了,我们只是朋友关系而已。”她越否认,语盈就越不肯放过她,“真的吗?那你手里的东西是谁的呀?”
信梅低头一看,原来他的手炉还在自己手里,刚才一时发愣,居然忘了还给他。信梅红着脸,把炉子藏在了身后。
欲盖弥彰的动作最可疑,语盈继续追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出门的时候,是没带手炉出去的。虽然是大寒冬,但一般人出行也不会带这累赘,莫非是他知道你手受伤,特意给你带的?”信梅的脸越涨越红,羞的不敢开口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