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说完,仿佛用尽了他的全身的力气,字字泣血。卓冉配合的走到他身边,替他拔出了茗钧剑。剑身雪白剔透,精致至极,可惜死气沉沉,如病入膏肓的人。众人屏息闭气,眼睛都不敢乱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精彩镜头。
黑衣男子轻柔的抚摸着宝剑,像抚摸着失而复得的珍品,连一直寒冷的眼神,都消融开来。突然一个猛力,婷玉还未看清,就见那细细的红色流过了剑锋,如小蛇般向下蔓延。银光乍现,放出万道光芒,堪称百年难见的场面。
光源中心,有人大笑四方,狂妄自得。冰封百年的茗钧剑,终于重现江湖。从此以后,江湖的平静,将不复存在。
“大师兄,她可是你带回来的人,出了什么问题,都应该由你来负责吧。”肃穆的大厅,谢明辉背手踱步,众目睽睽之下,直言谢明生的过错。
谢明耀看不过去,开口劝道:“二师兄,大师兄也是受害者,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推在他身上。”
“是吗?要不是那女子,我们怎么会被下毒?师父怎会被杀?武林大会怎会被迫取消?我们天君派怎会沦落到被武林同仁取笑的地步?这样大的失误,不怪他怪谁!”
谢明辉的面目接近扭曲,一如他的心,早被搅成了棉絮。“我自己犯的罪,我自己赎,师父的仇,我一定会报!”
谢明生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走。师弟们不忍,上前宽慰,全被一记拂袖甩了回来。他的心里,除了替师父报仇,再无他物。
一路无言,婷玉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亦可以感受到他的寒冷。他的突变,让她很不安心,虽然她还对事情的还不是很了解,但细细碎碎的杂语钻入耳,事情的脉络也清楚了七八分。
山脚下的茶馆里,谢明生终于愿意坐下来,稍整休息了。说是茶馆,其实就是一个简易帐篷里的卖茶人家。地方不大,邻座的人谈论什么都一清二楚。“你可听说,天君派有新的掌门了!”一人咽下一口热茶,咂咂嘴说道。
“是吗?谁啊?”
“还能是谁,不就是二弟子谢明辉嘛。就昨晚的事,我听说,呼声都响到半山腰了!”另一人摸着嘴角,不确定的问:“不是还有大弟子吗?按理来说,应该传给辈分较高的人啊?”
“别提那谢明生了,江湖上都说,天君派沦落到这地步,都是他害的。再说了,他武功又不高,什么威信都没有,怎么领导门派?”谢明生在一旁,虽不表态,握剑的手却早已青白,猛一放下茶杯,提步就走,婷玉慌慌张张的紧随其后,差点儿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别再跟着我了,这让我很烦你知道吗?”婷玉慌乱的脚步被他吓住,他怒气冲冲的转回身,眉头压得极低。“说!你又是谁派来的?你们一个两个就是嫌我好欺负是吧!现在剑没了,我被赶出门派了,被江湖取笑了,你们满意了吧?”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承接着他劈天盖地的呐喊,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如果这种方式可以让他消气,她愿意挨骂。
可是,婷玉的眼泪却不听话的流淌开来,不知是因为那句“谁派来的”还是那句“满意了吧”,她的确是有目的而来的,可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
计划被搅得乱七八糟,整个世界仿佛都脱离了原有的轨道,就连她的心,都趁乱失了踪影,贴在了他的身上。她已习惯为他担心,习惯整日粘着他,所以,这样的现状她不满意,她只是不想让他把自己当成坏人,幸灾乐祸的跟在他身后。可是这一切,只有婷玉自己心里清楚,谢明生是不会知道的。婷玉不会说,她也说不出口,所有的所有,就让无声胜有声吧。
“你自己找个好地方生活下去吧,我一个罪人,不值得你跟着。”谢明生放下几锭银两,头也不回的走往远方。婷玉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回来了,她也明白,她不可能再明目张胆跟着他了,他要做的事,她拦不住,他的心,已经碎在那场灾难中了。
废墟之上,那一团阴霾久久不肯散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断裂的石墩上,两人相对而立,黑衣的冷血无情,如棺材里爬出的骷髅,青衣的闭目凝神,如上弦的箭,蓄势待发。
“今日我来,不为其他,只为了替我死去的师父报仇。”谢明生咬紧的牙关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就凭你?哈哈哈哈……你的师父都抵不过我百招,你一个资质平平的弟子,就想赢我?可笑至极。”绝情宫主依旧黑色斗篷一身,让人看不清神情。谢明生倏地睁开眼,手中长剑一转,挑起几个剑花,向那人出招。黑衣人轻视的瞟了一眼,斗篷突地撑开,如剧毒的大蛇,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场大战,滴水不漏的浓缩在婷玉的瞳孔里。她终是放心不下,偷偷的跟了过来。谢明生在绝情宫主强大的气场里,占不到半点优势,每一招数的使出,都颇为吃力。胜负在还未开场时就已是定数,但这场决斗对谢明生来说,关乎自己的尊严,他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但决不能忍受被人的轻视和嘲讽。
历史证明,想要完成一件事情,达到一个目的,只凭勇气和信心是没用的。绝情宫主嘴角一扬,手中升腾起一团火焰,趁谢明生不备,狠狠击向他的胸口。谢明生只觉得胸口犹如被灌入满满的火山熔浆,燃烧的血液一下又一下的冲撞着他的器官,喉中腥甜顿时喷涌而出。
暗地里的婷玉双手捂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睁得极大,心里一直在祈祷:“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黑衣人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几道气浪接连打去,再抬头,谢明生已是满身血迹,奄奄一息。婷玉再也看不下去,撒腿跑到谢明生的身边,半跪着,试图把沉重的他扶起来。
可是婷玉太瘦弱了,她细小的胳膊,怎么也把不能把他的身子支撑起来。她好着急,好心慌,逼得清澈的热泪滑落,无意的滴在他的脸上。半迷糊状态的谢明生只感到脸上沾满了温暖的湿意,朦胧间还以为是老天有眼,为他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