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才那个面无表情、深不可测的女子正是自己暌违多年的三师姐!
记忆里,三师姐的脸上从来没有过任何表情,不会哭也不会笑,就算是四年后,容颜有了稍大的变化,这样疏离的感觉却一如昨日。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敢相信这一切——三天前师父驾鹤升遐,而就在三日后的同一天里,她遇到了多年未曾相见的两个师姐。
她是多么想扑进她们的怀里痛哭一场,把几日来受的苦和痛都发泄出来,可是,她不能。因为师父跟她说过,师兄和师姐都已成了父皇安插在敌国的间谍,她们有极其重要的任务,决不能暴露身份,引人怀疑,否则将有前功尽弃、性命不保之虞。
她知道,如今敌国派两个师姐回来的目的正是为了抓住她,以她为政治筹码,牵制父皇和东棋国。
这一切她都清楚。
所以,她听了纪姑姑的话,在离庄下山前和贴身丫鬟如意调换了衣饰,以防途中有埋伏;
所以,在山下如意和纪姑姑被人掳走的时候,她没有不顾一切地去拼命把她们救回来,而是混在婢女队伍中四下逃窜,眼睁睁看着两人被抓走;
所以即使雪燃认出抓走如意和纪姑姑那伙人中那个一直盯着她看、明显知道她的身份却不揭穿的人是二师姐的时候,她也没有上前相认;
……
其实他们是不该冒然离开天绝山庄的,师父化羽之前在山庄外布下了结界,嘱咐过雪燃不等帝都的救兵赶到,决不能离开山庄半步。可是,雪燃想不到的是,就在师父离世的第三天清晨,水晶棺连同里面安然睡去的师父一起失踪了,偷棺人只留下一张纸条:若想取回水晶棺,两日内于海狼江西岸天衣渡南五百里处无神舰见。
于是雪燃只好放下孤云峰和月华峰之间的悬索木桥,和山庄所有人等一同启程下山,希望能在途中遇上救兵,节省来回的时间,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去救师父,未想遭遇了敌方伏兵,如意和纪姑姑被抓走,侍卫队、婢女队也都四散逃走。
可是即便是这样,就算只剩下她一个人,就算救兵仍未到,她还是得马不停蹄地赶来赴这个凶多吉少的约,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后,在她的心里师父就是她的母亲,那又怎能让她的在天之灵不得安息——
是谁在她七岁那年刚开始练功的那段时间每天不顾用膳来为她涂抹伤药?
是谁在她十岁之前夜夜给她讲这片大陆上的故事,哄她入眠?
是谁在她十五岁那年经常夜夜被梦里那一袭哭泣的白衣惊醒的时候柔声安慰?
是谁陪伴她走过每一个想念和憎恨父皇的日日夜夜,不离不弃?
是谁在师兄师姐相继离开山庄之后擦干她眼角的泪水?
……
过去的种种回忆在心里涌动着,她抿着嘴,闭上眼睛,用念力控制起离魂炉,朝着业已敞开的大门撞去。
离魂炉隔绝阴阳,从外面没法得知里面的状况,但从里面却可以轻松地感知外界的情形,雪燃感应到门又被关闭,而成千上万的丝线在门前结出了厚厚的网,阻住了前路。
双方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的援兵就要来了吧!
正当雪燃在想对策之时,身边的湮华镜却金光四溢,朝着炉口狂飙似的飘移而出,闪电般破入天花板。
她睁开眼,明白三师姐的用意,意念控炉,趁机逃离。
雪燃在第一层底舱出了离魂炉,将它纳入元神中,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决定马上上甲板上第三层,速战速决,救下师父。
她出了这个厅,走过一条回廊,拐过一个弯,耳里听到的嘈杂人声更甚,突然发现旁边向下的楼梯挤满了士兵,都面向着下舱,却无法下去——这是因为甲板下第二层拥着更多的士兵。只有一两个士兵注意到了她,但由于她也穿着军衣,脸庞又被盔帽的幕布遮掩,并没有引起他人怀疑。
雪燃心中暗自思忖,幸好自己从天花板突围,否则若从大门冲出,遭遇这么些个士兵,怕也是要些时候才能离开。
她正想着是否要径自沿楼梯上去,从楼上突冲下一士兵来,口中叫唤:“大公子即将驾到,尔等速速让出一条路来。”
雪燃一惊,忙混入了士兵的队伍里。
那个传讯的士兵没有在意她,只是急忙指挥着士兵往上走,把甲板下第二层迅速让出条道来,供大皇子通过。
很快,霆轩就下来了,他面无表情,扫过两边的士兵,朝下走去。
雪燃和别的士兵一样,低着头,但偷偷地抬眼看了一眼那所谓的大公子。她站在人群里并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却也不敢在此刻于这么多敌方士兵的眼皮底下离开,只好等待着。
过了不久,雪燃就看到那大公子又上来了,他体贴地扶着那个用魂丝的女人,一脸温柔。那女子因为手伤而微微蹙着眉,雪燃发现她的手已经被纱布仔细地包裹了。
霆轩的身后跟着三师姐,她双手拿着湮华镜,仍是一脸冰霜,目不斜视,似乎身边一切都不存在。
幽情的后头,允夜坐在一张椅上,被两个士兵抬着,也上了楼。他嘴唇发白,气息紊乱,看来伤得不轻。
雪燃怕他感应出自己来,连大气也不敢出,但他经过雪燃身边并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暂时没有气力使他心诀了吧。
后来那大公子命令所有士兵搜查全船,雪燃便混在其中,上了三楼来。
-------------------------------------------------------------------------------------------------------------
门被撞开的一瞬间,易冰和志杉同时惊愕。他们看到一个士兵装扮的人飞身而入,手中一个铜炉离心旋转,炉身睒眼便扩大了数倍,朝着厅中水晶棺径直逼来。
志杉反应过来,右手一伸,掌心朝着那铜炉放出淡淡的光华,竟把那炉整个笼在灵力的控制范围里。
可是下一刻,形势就急转而下——那铜炉飞转着,仍向着水晶棺而去,而志杉却陡然感到一阵强烈到让他毫无招架能力的压迫感,只觉一股无形的反弹之力汹涌袭来,瞬间就迫得他向后直退,重重撞在墙壁,勉强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