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家起兵抗衢的消息很快便便传徽国。徽国自上而下都雀跃不已,唯有一家人却开心不起来。
“你明知她设下圈套让你去送死,何必要答应?就算此事传了出去,别人也会以为这不过是成王家在欺负一个小姑娘而已。”见千袅好容易从衢国死里逃生,回来没多久又被卷入两国交战,杏逸远痛心疾首。
“没关系的,爹。彩将军答应会照顾我的。”千袅若无其事的说。
杏逸远语重心长道:“上了战场,谁还管得了你那么多?你会武艺是一码事,打仗又是另一码事。不如你告诉我成王代在哪,我亲自去和他说。”
千袅皱着眉嘟囔道:“爹,您就别添乱了。下午那么多人在场,这事已成定局。再说师傅他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劫法场那次我和衢国的那个萧将军交过手,我还把他打败了。”说着千袅当着杏逸远的面比划了两下。
杏逸远见千袅执迷不悟,连连摇头,“你从小性子就野,现在更是无法无天。只怪我当初害怕徽王加害于你,对你疏于管教。”他还想说什么,忽然间外面隐隐传来杏凝栖一阵咳嗽。他也顾不得和千袅说教,边叹气边去了里屋。
近日杏凝栖也不知何故,每日咳嗽渐渐多了起来。找了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开了方子先调理着,吃了半月依然毫无起色。
千袅跟着去看望凝栖,杏逸远对千袅之事倒也只字未提。但千袅自知舅母生病,多半还是和自己先前不辞而别有关。加上她一直自觉愧对卓荦,如今前尘往事被翻了出来,她愈发伤感了。
见凝栖渐渐平复,杏逸远让千袅先去睡,自己则依然守着妻子。
一出门,千袅的脑袋便耷拉下来。她在杏逸远面前装得无所谓,实际哪睡得着。后天,彩将军就会派人来接她走。以为终于可以过一些平静的生活,她却又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她总觉得屋里有种压抑感,所以她慢慢的走去院子,想着快要十五了,看看月亮也好。
抬头望去,仍未满月。但这几日天色不错,看上去倒是挺清晰。
而在月下,站着一人,紧身装束,干净利落。昔日披散的长发已经束起,倒更显得人精神了不少。
那人发现了她,却不说话,只低头看着,一动不动。
千袅见他这身打扮,心下猜到几分,却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便会听到些她不愿听到的。
两人便这样久久的看着,仿佛都不愿打破此刻的平静。
“阿嚏!”
终于,千袅身上的薄外套抵不住冬日夜凉,刚才的平衡被她的喷嚏打破了。
正当她懊恼之际,那人轻叹一声,从屋顶上落下。
“你每次都不知道要多穿点。”沉稳的声音中略显无奈。
“你怎么……穿成这样?”千袅终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还有些事没办,现在要离开了。”
“怎么这么快……你都还没和我们道别。”
“事情紧急,我必须今晚走。虽有些失礼,但我有留书给李昊,到了明日你们自然就能知道了。”他见千袅没出声,继续说,“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照顾。”
“也是,你也住了好久了……”
不知不觉,她似乎已经习惯于他在身边。时常,他在府中出入、和别人说话,那种感觉仿佛他一直就生活在这里。有时他和李昊说笑,她在一边偷偷看得出了神,被他察觉。那一刻他总是微微侧身,与她四目相对,嘴角还挂着笑,不知是笑容还未时收敛还是刻意对着她。那时她总是僵硬的别过脸去,红着脸跑了。
即便他只是远远的站着,什么都不说,她也觉得很安心。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有过。如今他说要走,她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不舍。
其实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愿去面对。
眼泪啪嗒啪嗒的滴下来。她本不想在这种时候如此没用,但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她伸手想拭去眼泪,但下一瞬却被他紧紧揽入怀中。
“我本想阻止你去战场,但我自己都有任务在身,又有什么立场来说这些。”他的声音在千袅耳畔响起,不同于以往的沉稳,这次的声音略有颤抖,“如果我能早点知道原来你……”说到这,他顿了顿,继而说,“你去战场千万不要逞强。不是每次都运气好会有人来救你,打不过你就跑。只要留着命在,早晚都可以打败敌人的,知道吗?”
千袅点点头。
“还能……再见到你吗?”千袅小声的问。
“你要好好活着,我一定会来找你的。”说完,他头也不回,消失在她眼前。
千袅始终也没见到他的表情。
她忽然想起,最后竟连道别都没说。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喃喃道:
“再见,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