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宴席结束得并不太晚。花钧对成王家的发难多少影响了大家的兴致,所以都早早回去了。
千袅躺在床上,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越想越睡不着,索性披着衣服出来走走。
姬波府的夜晚鲜见守卫,却也不见灯火。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夜风中的丝丝寒意让千袅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在明月高照,这才驱散黑暗带来的隐隐不安。
她随意走着,不意到了后花园。白日里看着鲜花繁茂绿树成荫,晚上那枝头随风摇曳,被月光映照出来的影子颇有些吓人。
千袅暗暗后悔不该出来,正要转身回去时,却见不远处一人背靠大石头懒懒的坐着,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自斟自饮。千袅心想,不好,怎么碰到他了。正要离开,却听见那人开口道:“谁啊?”
声音中带着些许醉意。
千袅没有做声,只想尽快离去。可是提着裙子,又在黑暗之中,想走也走不快。
对方却已看见千袅,道:“你是耗子吗,一看见我掉头就跑。”
千袅停住脚步,顿了顿,说:“我还没到看见一只猫就跑的地步。只是见你喝酒,不想打扰罢了。”
对方笑了笑,“你难道不想知道白天被人跟踪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吗?”
千袅猛的回头,“是谁?”
对方拍了拍他身旁的草地,“你过来陪我喝酒,我告诉你。”
“我不喝。”千袅冷着脸道。
“也是,就你那点酒量……那就过来坐着吧。”
千袅极不情愿的走了过去,在凤曜衡身边小心的坐了下来。
凤曜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感叹道:“好久没喝酒了,刚刚宴席上不能尽兴,真是可惜。”
千袅本以为他会说白天之事,不想他却只顾着喝酒。加之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她面露不悦,道:“白天被跟踪的人是我还是你?”
凤曜衡转过头来,眼神迷离,歪嘴笑道:“你猜。”
见他没有告诉自己的意思,千袅愤而起身,手却被凤曜衡拉住。
“你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么没耐心。”
“我没工夫和你玩猜谜。”她欲甩开他的手,但对方却死死抓住。
“还以为再见到你会有些长进,现在看来真让人失望。”他定定的看着千袅,完全不似喝醉了一般,“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不见了往日的强势,此刻凤曜衡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哀求的感觉。
“没,没有……”被他略带孩子气的眼神盯着,千袅忽然不忍心拒绝。
“那继续坐下来吧。”凤曜衡心满意足的继续喝酒。
“其实,当我听说在大狱里是你救的我,我就一直想和你说谢谢。”那日在言九辛处,她想感谢他。但他当时的态度,让她没法好好说出口。“没想到因为这件事,你连王子都做不成……”
“那件事啊,”凤曜衡不以为意,“你不用放在心上,不过是明月辅和我做的一个交易。更何况,我不在王宫,做起事来也更方便些。”
“你还有明月辅他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凤曜衡狡黠一笑,“你早晚会知道。”
“也就是说,白天被跟踪的人绝对不是我。”
凤曜衡苦笑,抬头望着溶溶月色,低声道:“被跟踪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千袅不明白凤曜衡的意思,皱眉看着他。夜月的华光拂上他的脸,拂去了他眉梢的不羁。想到当初他说的话做的事,千袅似乎有点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了。只是,他本就是堂堂的衢国王子,非要去做这些不可吗?
她盯着凤曜衡看,不料对方突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她别扭的把脸别过去。凤曜衡却神色如常,道:“你回徽国之后的事,我听明月辅说了个大概。早知道你回去后会遭那么大的罪,当初救你出来后,就应该让他们送你到别处去的。”
千袅没想到凤曜衡会这么说,她咬着下唇,半晌才开口道:“许多事总归要去面对的。万幸我还活着。”
“你还真是命大。不过当初就算是徽国真正的三公主嫁过来,估计结局也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
“我开始不明白臭老头为什么偏偏选了徽国的公主。等他开始向徽国发兵,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他自然知道徽王不会舍得把女儿嫁过来。弄个替身过来,正好让他找到借口发兵。所以你被劫,按他的性子,直接在剿匪的时候把你趁机杀了,回头再找个借口打发了徽王,量徽王也不敢怎么样。但他没那么做,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嫁过来的到底是谁。就算徽王真的把他女儿嫁过来,过些时日他照样可以找个借口向徽国发难,并把公主当做人质。臭老头一开始就打算拿徽国开刀。只是不知道下一次他会把矛头对向谁了。”
“衢王难道想统一五国?”
“差不多吧。”
“又不是民不聊生,何必要做这些?把百姓卷入战争难道就好么?”
“谁知道呢。”
凤曜衡看了千袅一眼,两人忽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尴尬。千袅打了个呵欠,又不好意思先走,只靠着大石头默不作声。
沉寂了好一会,凤曜衡才转过头来,问:“对了,你的伤……”他话未说完,见千袅已经靠着大石头沉沉睡去。他盯着她的睡脸看了好一会,这才摇头浅笑,继续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