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是这样,越要淡定。如果举止慌乱,行色匆匆,赌场被查抄之后,一定会有人怀疑是我揭发检举,我们一家就天天等着泼油漆、吃闷棍吧。
黎泊背着装有二百万的背包紧紧跟在我后面,几十斤的重量压得她直不起腰,好在一路下楼,不用重力做功,勉强撑得住。
转眼就到了楼下,我问她:“回家还是去竹水别墅的工作室?我打车全程护送。”
她想了想说:“家里的钥匙丢了,父母又去了外地,我进不去家门;竹水别墅工作室既荒凉又偏僻,一个人带着那么多的现金不安全……嗯,你去哪里啊?”
我说:“那我带你去我家吧,我家老安全了。”
“你家?”她略微有点犹豫,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孩大半夜和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回家过夜,是不是有些太放荡了?
我看出她的想法,就说:“别怕,我是社区五好青年,入党积极分子,还是刀哥的乐队队友,人品绝对信得过。再说,咱们又不住一间屋,你把门从里面一插,我就算有狼子野心也进不去啊!”
她有些动心,问:“那你家里有没有别人?”
我说:“当然有啊,除了父母还有哥哥嫂子,我要是对你有所企图,你就大声喊救命,狂呼色狼,他们会毅然出手,拔刀相助,甚至不惜挥起锅铲,大义灭亲。”
她笑了:“好吧,和你回家,我的人身财产安全和毕生名节就全交你手里了。”
我说:“瞧好吧,您嘞!”拦了一辆出租车,目标派大星家具店。
派大星位于临湖市老城区东街口,紧邻三岔口菜市场,所以她第一次见面时揶揄我“派大星是菜市场边上的小作坊”。
这里在九零年之前是临湖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店铺全在此处,时光荏苒,辉煌远去,现在则成了脏乱差的平房区,面临着拆迁重建。不远处的“临湖市第一百货大楼”曾是整个城市的核心建筑,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新郎新娘都跑到那里拍外景,如今被改建成小旅馆和民工宿舍,面临拆倒重建的命运。沧海桑田,令人唏嘘。
出租车“哧”地一声,停在了派大星家具店门口。
由于已是深夜,家具店早已打烊,黑漆漆地不见一点亮光。
我付了车费,下车后指着周围对她说:“二十年前,这里的繁华就像是王府井之于燕京、南京东路之于沪上、滨江道之于津城……”
她打断我的话:“好啦,赶快开门,我累了。”身上还背着沉甸甸的大背包的她没心情听我讲这些老掉牙的“辉煌历史”。
我知趣地闭了嘴,用钥匙打开大门,领着她穿过家具店,来到一个小院。夏末的小院果蔬飘香,蜂蝶群舞。
脚下有一条弯曲的小路,直通向一栋青灰色的瓦房,同时将院子分割为两半。瓦房共有三间,东西厢房分别住着父母和哥嫂,中房是厨房兼客厅。父母的房间还亮着灯,想必是等着我送孙子回去呢。
左手边是低矮的青灰色围墙,墙对面院子里曾经住着我的初中女同学周晴。她美貌文静温婉,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唯一的缺点就是嫌贫爱富,虽然是邻居,但从没正眼瞧过我。他们家已经搬走好多年了,据说现在住在东吴路一带。但我不死心,数年前悄悄搞来她的QQ号码,伪装成高富帅,无聊的时候就撩她几句。她从没怀疑过我,和我这个“高富帅”相谈甚欢。
右手边是占地二百多平的木器加工厂房,家具店的所有产品都从那里诞生。我的“闺房”坐落在厂房内的一角,大约十几平米。长子和次子的待遇真是天壤之别,大哥住在像样的房子里面,而我则龟缩在厂房一隅。
我让黎泊在小院等我,自己先把大侄子送还我老妈。大侄子出生三个月就断奶了,其后一直跟着他奶奶。没有奶奶,他就哭着不睡觉。
老妈接收小宝时没问我带着大侄子干啥去了,只是叮嘱我回去早点睡觉,明天帮忙送货。
送货可是份苦差事。木质家具又大又沉,要是碰上没电梯的高层楼房,一趟就能把我累虚脱。我暗想,你儿子现在是百万富翁了,谁还当苦力啊,明天我就另立门户,自行创业。
我出来的时候,黎泊正坐在装满钞票的大背包上面啃着西红柿。
她冲我扬了扬手中的柿子,说:“吃你们家一个柿子,不介意吧?”
我说:“咱们都是百万富翁了,吃一个柿子算个啥!”
她咂嘴赞道:“还是新摘的好吃。”一口气吃了三个西红柿,用纸巾擦擦嘴,说:“好啦,带我去休息吧。”
我把她带到我的“小窝”。“小窝”身在加工厂内,因为门口堆着新进的木料,屋内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房间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只塑料板凳、一只皮箱之外,别无他物。
地上的陶瓷砖虽然有多处碎裂,但是擦拭得光亮映人;床上的行李虽然用了多年,不过洗的干干净净。
她把背包扔在床上,抱臂打量了一下房间,说:“屋子虽然简单了点,但是作为一个老光棍,能把房间打扫成这样,值得表扬。”
“谢谢夸奖!”我掀开床板,把两个背包放在下面,说,“先把咱们的钱收好,明天存银行!”说到“存银行”,略懂法律的我突然犹豫了一下:“存这么一大笔巨款,银行会不会怀疑我们洗钱啊?”
她笑了:“才几百万,又不是几千万、几个亿,有什么好担心的,银行没见过钱啊。”顿了顿,说:“不过,你的担心也有道理,毕竟这钱来路不正嘛。我表姐能帮得上咱们,她在银行上班,每个季度都有揽储任务,我们把钱打到她的专门账户,然后再转出来,钱就洗白了。”
我说:“这个办法好!”哼着小调从床下面拿出一套洗漱用品给她,说:“洗洗睡吧,明儿一早咱就存钱去。”
她接过东西,问我:“你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