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和时间都不能改变动物的本能,动物不会受任何外界干扰而停止自己无意识的本能行为。如果它们只有单纯的本能,那么,它们便没有能力去应付大千世界,应付大自然环境的变化。环境会因很多因素而改变,而意外的事情也会随时随地发生,正因为如此,昆虫需要具备一种特殊的能力,来指导它的行为和思想,从而让它们自己能够清楚什么是应该接受的和应该拒绝的。它需要某种指导。这种指导,它当然是具备的,不过,智慧对于它们来说是不适用的,因为它们根本不具备分析能力,我只能称这种能力为辨别力。
可是,昆虫对它自己的行为能产生意识吗?能,但同时也不能。如果它的行为是一种本能的体现,那么它就不能知道自己的行为。如果它的行为是由于辨别力而产生的判断后的行为,那么它就能够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意识。
例如,舍腰蜂的本能行为,是它能利用软土来建造自己的巢穴。它常常是如此建造巢穴的,是与生具来的,是天生的。既不是时间,也不是生活的奋斗与激励。
舍腰蜂在建造自己的泥巢时,一定要建在一种隐避之处,以便抵抗自然风雨的侵袭。在最初的时候,它认为比较合适的地方大概就是石头下面可以隐匿的地方。但是,当它发现还有更好的其他的地方可以选择时,它便会立刻去占据下来,然后搬到人家的屋子里边去住。那么,这种行为就是在辨别力指导下的行为。
舍腰蜂的另一种本能行为,就是把蜘蛛作为养育它的子女的食物。没有其他的任何方法,能够让这只黄蜂明白,小蟋蟀也可以和蜘蛛一样作为子女们的美味佳肴。不过假设那种长有交叉白点的蜘蛛缺少了,那它也不会饿着它的宝宝。它会选择其他类型的蜘蛛,将其捕捉回来,给它的子女吃。那么,这种能力就辨别力。
具有辨别力的昆虫将来就有进步的可能性。
舍腰蜂在火炉旁建筑它们的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的巢穴是用软土建筑起来的,潮湿会把它给弄成泥浆而无法居住。所以,它必须要寻找一个干燥的隐避场所。因此,在舍腰蜂的生活中对温度的要求很高也是基于这种原因。
现在我的头脑又有许多问题有待解决,舍腰蜂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居民吗?或许它是从海边被卷过来的?它是从有枣椰树的陆地来到生长洋橄榄的陆地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它们也就自然地趋向温度高的地方,而我们住的这个地方自然就不合乎要求了。因为自然环境的温度不能够达到它的要求,所以舍腰蜂就必须要寻找一些地方,比如说火炉,作为人工取暖的地方了。
这就给它的生活习性一个合理的解释,这种习性也是它区别于其他种类黄蜂的特点。舍腰蜂的另一个特点是不喜欢人类的打扰,总是避开人而居住。
那么,它在没来我们这里定居之前,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在没有房屋以前,它住在哪里呢?没有烟筒的时候,它把蛴螬隐藏在什么地方呢?
我猜测,在古代山上的居民用燧石做武器,剥掉羊皮做衣服,用树枝和泥土造屋子的时候,这些舍腰蜂的足迹早已遍布这些屋子了。也许,它们的巢就建筑在一个我们的祖先用手指取粘土制做的盆子里面。或者它就在狼皮及熊皮做的衣服的褶缝里边筑巢。我还有一个疑问,当它们在用树枝和黏土造成的粗糙的壁上做巢的时候,它们是否选择那些靠近烟筒的地点呢?虽然那些烟筒与我们现在所使用的烟筒不同,但是,在其他办法的情况下,还是可利用一下那些烟筒。
我想,在古代,如果舍腰蜂的确和那些最古老的人们共同在这个地方居住过,那么它所经历和见到的进步,就已经够多了,而且,它也得到了很多真正的文明的利益。它已经把人类不断增进的幸福转变成为自己的了。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人们发明出在房屋的屋顶上铺上天花板的法子,还在烟筒上加了管子,使烧东西时产生的烟随着人的意愿排向天空。于是,这些怕冷的小动物就会利用自己的辨别力,认为烟筒是个筑巢的好地方,然后它们便用自己的行动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人类的历史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是几千年而已,而追溯蜂的历史却要比人类久远得多。试想,在小屋没有出现以前,在壁龛也不常见之前,甚至是在人类还没有出现之前,舍腰蜂又是在哪里造房子的呢?当然了,这个问题并不是孤立的,与蜂筑巢的方法相似的麻雀和燕子,它们在没有窗子、烟筒等等东西以前,它们又将巢筑在哪里?
在人类出现以前,燕子、麻雀、舍腰蜂就已经是地球上的居民了。显然,它们的工作是不能依靠人类劳作的。当地球上还没有人类的时候,它们已经具备了高超的建筑技艺,为自己筑巢了。
在人类出现以前,舍腰蜂究竟居住在什么地方呢?这个问题已在我的头脑中萦绕了三四十年了。
在屋子外面,在空旷的广场,在荒丘的草地里,我们都没有寻找到舍腰蜂窠巢的痕迹。
然而,我并没有放弃这项研究,我在寻找证据。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发现,在西往南的采石场上,堆积在那里的许多碎石头子和很多的废弃物,很长时间没人管理。
据说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了。在这个乱石堆上,沉积了几个世纪的污泥,这些乱石已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风雨雨才堆摆在人们面前。那里生活着很多田鼠。在我寻找这些宝藏的时候,乱石堆中较隐蔽的地方,我有三次发现了舍腰蜂的巢。
我发现的巢与在我们屋子里发现的完完全全一个样,材料当然也是泥土,而且也用相同的泥土制作成用以保护巢的外壳。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这位建筑家的筑巢技术丝毫没有改进。我们有时——不过很少——看到舍腰蜂在石堆里和不靠着地的平滑的石头下面筑巢。
它们没有发现我们的屋子之前,它们一定在这类乱石堆里筑巢。
可是,我在乱石堆中见到的那三个巢的外形是很凄惨的,湿气已经把它们给侵蚀坏了,茧子也被弄得粉碎了,周围保护着它的厚土层也没有了。它们的幼虫也已经牺牲了,早已成田鼠或其他动物的美餐了。
这种荒废的景象很让人感到吃惊,我信步来到我邻居的屋外,看是否能够真为舍腰蜂建巢的地点挑选一个适当的位置。事实很显然,母蜂不愿意这么做,并且也不至于被驱逐到这么绝望的地步。同时,如果气候使它不能从事它祖先的生活方式,那么,我就可以毫不犹豫地确信,它是一个侨居在这里的乔民。它很可能是从遥远的异国他乡侨居到这个地方来的也可能是那种背井离乡的移民。也可能是难民,为了能够生存下去而不得不远离故土,去异乡谋求生存之路。
然而,事实证明了这一切,它是从炎热的、干燥的、缺水的、沙漠式的地方来的。在它们那里,雨水不多,至于雪,根本就不存在。
我敢自信的说,舍腰蜂的祖先生活在非洲。舍腰蜂的祖先在很久以前就经过了西班牙,又经过了意大利,来到了我们这里。它可以说的上是千里迢迢,也可以说它是不远万里、不辞辛苦地才来到我们这里,而且克服各种困难在这里定居下来。
无论怎样,它不可能再越过长着洋橄榄树的地带,再往迁徙了。它的祖籍是非洲,而现在它已经是布罗温司的一员了。
据说,在非洲的许多地方它常把巢穴建筑在石头的下面,而在马来群岛,听说也有它们的同族、同宗,它们就把巢建在屋子里面。
这些事实都可以证明,从世界的东边来到世界的西边,从世界的南边来到世界的北边,从南边——非洲,来到北边——欧洲!最后又来到马来群岛,蜘蛛、泥巢,还有人类的屋顶都是它们同样的嗜好。
如果我有机会去马来群岛,我一定要翻开乱石堆,将它们居住的巢穴找出来。这时,我会很自信地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下面,发现它的巢穴,发现它的住所,这原本就是它居住的地方,这些石头就是它们最好的隐蔽场所。
矿蜂在蜜蜂的家族中,有一种叫做矿蜂,它的身体细长,身材的大小各不相同,有的比黄蜂还大,有的比苍蝇还小。
但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在它们的腹部底端,长有一条沟,这条沟很明显,沟里藏着一根刺,遇到敌人来侵犯时,这根刺可以沿着沟来回地移动,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我这里要讲的是关于矿蜂中的一种,这种蜂长有红色的斑纹。雌蜂的斑纹是很美丽夺目的,细长的腹部被黑色和褐色的条纹环绕着。它的身材,大致类似于黄蜂的身材。
在结实的泥土里面我们可找到它的巢,因为那里没有崩溃的危险。比如,我们家院子里那条平坦的小道就是它们最理想的屋基。每到春天,它们就成群结队地来到这个地方建造它们美好的家园。来到这里建巢的蜂群每群的数量不同,有时一群数量可达到上百只。
这么多的蜜蜂聚居在这里,那么,这里也可作为蜜蜂的大都市了。
在蜂群里,每只蜜蜂都各自居住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除了它自己以外,谁也不可以进去。
如果有哪只不识趣的蜜蜂想闯进别人的房间,那么主人就会毫不客气地把它赶出去。因此,大家都各自守着自己的家,谁也不冒犯谁,它们就在这个充满和平友好气氛的小社会里快乐地生活着。
进入四月后,在不知不觉中,它们就开始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惟一可以显而易见地证明它们在工作的,是那一堆堆新鲜的小土山。那些堆有小土山的地方,我们很少有机会见到在里面工作的劳动者。它们通常是在坑的底下忙碌着,有时在这边,有时在那边。我们在外面可以看到,那小土堆渐渐地有了动静,先是顶部开始动,接着有东西从顶上沿着斜坡滚下来,在土堆顶端的开口处,一个怀抱着废物的劳动者把它们的垃圾倾倒到外面来,而你却看不见它。
大约过了一个月,鲜花在艳阳下绽开了美丽的容颜。四月的矿工们,这时已经演变成勤劳的采蜜者了。我们常常看到它们满身披着黄色的尘土停在土堆上,而那些土堆现在就像一只倒扣着的碗,它的洞的入口就在那只碗的底部。
巢的入口大约有一支铅笔那么粗,它的地下建筑距地面近的部分,几乎是一个垂直的通道,约六寸到十二寸长。
在这个垂直通道的尽头,就是蜜蜂小小的巢了。每个小巢大概有四分之三寸长,呈椭圆形。
那些小巢的主人都走公共的通道,到地面上来活动。
我挖出一个蜜蜂的巢,并且仔细观察它的每一个小巢,我发现巢的内部既光滑又精致。
一个个淡淡的六角形的印子,就是它们作最后一次工程时留下的痕迹。那么,这么精细的工作是用什么工具来完成的?工具就是它们的舌头。
我做了一次试验,就是往巢里面灌水,一看看结果如何,可是水一点儿也流不到巢里去。这是因为斑纹蜂在巢上涂了一层唾液,包裹住巢的这种垂液像油纸一样,根本不透水,在下雨的日子里,巢里的小蜜蜂是绝对不会被弄湿的。
斑纹蜂筑巢时大约在三、四月份。那时候天气不大好,地面上也缺少花草。它们在地下工作,代替铁锹和耙子的工具是它的嘴和四肢。当它们把一堆堆的泥粒带到地面上后,巢就渐渐地做成了。最后,它再用舌头在巢的表面涂上一层唾液。当快乐的五月到来时,地下的工作已经完毕,那和煦的阳光和灿烂的鲜花也已经开始向它们招手了。
蒲公英、野蔷薇、雏菊花等在田野里随处可见,在它们怒放的花丛里尽是些忙忙碌碌的蜜蜂。它们带上花蜜和花粉后,就兴高采烈地回去了。它们来到家的附近,就会立即改变飞行方式,它们很低地盘旋着,好像对这个城市中许多外观酷似的地穴产生了迟疑,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但是不久,它们就各自认清了自己的家门,然后迅速而准确无误地钻进去。
与许多蜜蜂一样,斑纹蜂每次采蜜回来,先把尾部塞入小巢,刷下花粉,然后一转身,再把头部钻入小巢,把花蜜洒在花粉上,它们就用这种方法储藏它们的劳动成果。虽然每一次采的花蜜和花粉都微乎其微,但经过多次的采运,积少成多,小巢内已经变得很满了。接着斑纹蜂就开始动手制造那些精巧的食物了,我们把这些食物称作“小面包”。
这些食物是斑纹蜂为它未来的子女们预备的,它把花粉和花蜜搓成一粒粒豌豆大小的“小面包”。这种“小面包”和我们吃的小面包虽然外观相同,但是质地却完全不同,它的外面是甜甜的蜜质,里面充满了既不甜也没有味道的干花粉。这外面的花蜜可以作为小蜜蜂早期的食物,小蜜蜂后期的食物则是里面干干的花粉。
斑纹蜂准备好充足的食物后,就开始产卵。它不像别的蜜蜂。产了卵后就把小巢封起来,它是一边看护它的小宝宝,一边又要继续忙着采蜜。
在母亲的精心养护和照看之下,小蜜蜂渐渐长大了。当它们作茧化蛹的时候,斑纹蜂就用泥把所有的小巢都封好。做好这项工作后,斑纹蜂就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
如果不出现意外,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后,小蜜蜂就能像它们的妈妈一样去花丛中采蜜了。
斑纹蜂的家看起来安逸而舒适,也很安全,但是在它们周围却埋伏着许多凶恶的强盗。有一种小得微不足道的蚊子却是矿蜂的劲敌。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蚊子不到五分之一寸长,眼睛是红黑色的;脸是白色的;胸甲是黑银灰色的,上面还点缀着五排微小的黑点儿,长着许多刚毛;腹部是灰色的;腿是黑色的,看上去面目狰狞,很像一个又凶狠又狡猾的杀手。
这种蚊子在我观察的这群蜜蜂的活动区域内有很多。它们在太阳底下时,能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潜伏起来。等到斑纹蜂携带着许多花粉过来时,紧跟在它身后打转、飞舞的就是这种小蚊子。忽然,斑纹蜂俯身一冲,冲进自己的屋子。立刻,蚊子也跟着在洞口停下,蚊子纹丝不动,就这样头向着洞口等了几秒钟。
蚊子与斑纹蜂常常这样面对面,彼此只隔一个手指那么宽的距离,但它们还是彼此镇定地僵着,谁也不动。
斑纹蜂像个温厚的长者,但是只要它愿意,它完全有能力把门口那个破坏它家庭的小强盗打倒。它可以用嘴去咬它,可以用刺去刺它,让它遍体鳞伤。可它并没有这么做,它任凭那小强盗安然地埋伏在那里。可是,那个小强盗蚊子呢?虽然有强大的对手在它眼前虎视眈眈,而那可恶的小蚊子尽管知道斑纹蜂只要举手之劳就可以把它撕碎,可是它却很坦然,毫无惧色,样子从容得很。
一会儿功夫,斑纹蜂飞走了,现在是这个小强盗蚊子的天下了。它飞快地进入巢中,像回到自己的家里那样不客气。现在它可以在这储藏着许多粮食的小巢里胡作非为了。此时还没有封好的巢给了它可乘之机。它从从容容地选好一个巢,把自己的卵产在那个巢里。在主人回来之前,它是安全的,没有什么人可以来打扰它,而在主人回来之时,它早已完成任务,拍拍屁股逃之夭夭了。它不会选择远远地离开,而是会在附近一处地方隐藏起来,等待第二次实施它的强盗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