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终于答应放她走了,哥哥们都已经派人过来接她回家团聚了,偏偏又被丁默城瞅准机会,把杀人的利器递到了她的手里!
她不是不恨了,她只是想尝试去忘记,也许忘记了,她就可以放下这段时日带给她的痛苦,却又不必满手沾血!
“怎么,不敢啊?真的不用怕,很简单的,瞄准他的心脏,扣下扳机就行了!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或者说舍不得也行,那就让苍溟一枪杀了你,今天你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人牺牲,我才会放另外一个人离开。船上都是我的人,你们没有侥幸的机会!”
丁默城补充道,脸上全是看好戏的兴味,“荣小姐,你不要不相信,他跟我从小受同样的训练,清楚地知道如果只有一个逃生的机会,即使要残杀同伴,也只能把这个机会留给自己!”
“不……”靖琪摇头,她不愿相信这样的残忍。
“老九,你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苍溟的声音沉郁,“是你背叛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报复?你父母的仇已经报了……”
“住口!你没资格提起我的家人!”丁默城恼恨地截断苍溟的话语,眼睛里像淬上一层寒霜,“我从小吃那么多苦,等了十几年就是为了报仇!可是你那卑鄙的老爹只不过把我当一个机器和奴隶,为他赚钱、为他拼命,根本就没有为我家人报仇的打算!我为了能报仇才投奔高家,结果旧仇是报了,你们这些所谓的昔日兄弟却杀了晓君来惩罚我的背叛!为什么……我又该找谁去问为什么?”
丁默城双目赤红,手微颤着,几乎捏碎靖琪的手骨。
苍溟蹙眉,“我说过了,晓君的事不是我们做的!是我做的我一定会认,没必要像个缩头乌龟等着你寻上门来!”
“你现在当然会否认了,反正已经死无对证!那种规格的子弹世面上少见,却是老七严冬最常用的狙击步枪子弹!你敢说你没有亲自动手,但你敢保证你那些其他的弟兄和手下没这么做?”
苍溟无言以对,过去多年的恩怨,孰是孰非确实很难一时说的清楚,他手头又没有可以自证清白的证据。
“我们兄弟为人如何你是知道的,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投奔高家我们也不可能去动你身边的人!何况晓君我们也认识,不会因为她是你的女人就去要她的命!无论如何,这些事跟荣靖琪没有关系,你放了她,我们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
丁默城嗤笑,“放了她?我好不容易能有这么个机会抓住你所在乎的东西,就是为了看看你失去她或者失去生命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你让我放了她,作梦!”
“我不在乎她!她不过是个玩偶,是我抢来暖床的女人,玩腻了自然就放回去!你以为我真正在乎的东西我会放她走吗?可是你伤害她有什么好处,多荣家一个敌人只会对你不利!”
丁默城感觉到荣靖琪的身体僵住,握住她的手捏紧枪托,低头在她耳边道,“怎么,心痛吧?这个男人无心无爱,你别指望他会对你有情,所以,杀了他,就趁现在!”
掌心冒出的汗水让靖琪快要握不住枪托,她甚至感觉手里捏着的不是手枪,而是冰冷刺骨的寒冰。不知是不是手腕被铐住而僵硬了,她根本没有一点力气抬起手臂来。
“开枪啊苍溟,你也可以选择的,杀了这丫头,我放你走,你欠我的一条人命就当还上了,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只有商场上的竞争,怎么样?”
苍溟看了一眼丁默城,手里的枪扔到地上,“丁默城,你要遵守你的承诺!”
靖琪向他开枪之后,必须放她走。
丁默城大笑,带着浓浓的讽刺,“没想到啊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苍溟也会有为了一个女人甘愿牺牲自己的时候!好,我一定遵守承诺!”
他站在荣靖琪身后,握着她的手硬是把她的手臂拉起来,让枪口对准了苍溟,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霎那就摁住她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靖琪只觉得耳膜都快震裂,啊的叫了一声闭上眼睛。
她全身颤抖,血液都仿佛倒流了,耳边的回声过去,她愤怒又害怕,根本都不敢睁开眼睛去看,直到听见苍溟轻微的闷哼。
子弹打穿了他肩膀的皮肉,深深陷入他的骨血之中,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衫。
“苍溟……”
靖琪被那一枪震得灵魂出窍一般看着那些血,想要尖叫,一张嘴却只颤着声叫出苍溟的名字。他没有倒下去,还是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她,还是没有一点波澜。
靖琪却立马开始拼命的挣扎,用手肘去击打身后的丁默城。
她不想杀人,不想被迫的,在他的胁迫下伤害别人,尤其是……苍溟!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我不要杀他,我不会杀他的,你放手!”
两人力量悬殊,靖琪根本动摇不了丁默城半分,在她挣扎的时候,手里的枪又响了,靖琪吓的一动也不敢动,丁默城道:“小心一点,在挣扎下去,这枪随时都还会走火。”
所幸苍溟躲过了那一枪,终于从短靴口又拔了一支枪出来,对准了他们。
丁默城很满意地一笑,“看吧,我早就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好玩儿的,还是让你们自个儿来个了断吧!”
他把枪交给靖琪,从腰上又拔出一把枪来指着苍溟,慢慢后退,以防苍溟的袭击。
他们果然都是受同样的训练,就是枪,也同样带两支在身边。
“这个空间留给你们,杀了对方就能离开,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从身后的楼梯走下去,下面是底舱,跟这里不过隔了一层地板,丁默城下去后把楼梯口地板上的门封死,船舱便没有了出口。
靖琪的手还僵硬地举在半空,空洞的枪口指着苍溟。这或许只是出于一种保护的本能,因为苍溟也用手里的枪对着她,或许是她受了惊吓,根本就忘了要把枪放下。
苍溟紧绷的情绪在丁默城走后就放松下来,眼睛不再是看不出情绪的无风无波。
他指尖稍稍一勾,枪在手里转了一圈,收了势,被他放在地上。
“开枪吧,琪琪!杀了我,你就可以走,丁默城跟荣家没有仇怨,他也不会再来为难你!”
“不,你……你在说什么!”
靖琪惊醒一般放下手里的枪,他的语气轻松自然,就像说我多了一样东西送给你,你来拿走,那般轻松。
“不要,我不会杀人!”
“你不开枪,我们今天一个都走不出去!”
靖琪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就像苍溟肩头的血一样,汩汩而出。她还记得那个位置,跟他们初遇时他所受的伤是在差不多的位置。
多么相似,要分离的时候却总是看到彼此相遇时的情形,尽管有的并不美妙。
“你不要过来,我不想开枪,我不想杀人,更不想杀你!”
“你不恨我吗?”
靖琪被他逼的步步后退,“恨,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可是不是以这种方式,我不想这样……你想活命,不如直接杀了我,反正我本来就是你的人质你的玩偶!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拿枪对着我,被你杀了也不稀奇!”
苍溟一笑,“如果我要活命,根本不用顾忌你,刚才就可以直接杀出去!我不跟你对峙,丁默城就不会退出去!”
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足够近,近到苍溟只要抬手就能碰到她的脸颊和头发。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开枪!”
靖琪睁着泪光点点的眼睛瞪他,胸口起伏着,有暴涨的情绪想要发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不是恨我吗?不是恨的想杀了我?为什么不动手?杀了我,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靖琪把枪往地上狠狠一摔,使劲捶了苍溟一拳道:“对,我是恨你,恨死你了!可是我下不了手,我就是下不了手……呜呜……”
她失控地大哭,一手握着拳头狠狠打在苍溟身上,甚至故意落在他刚刚所受的伤口上,衣衫还是湿的,捶上去,又有新的血液流出来。
她还嫌不够似的,拼命地捶打,反正他是不怕疼的怪物,她怎么打他都不见得疼。
她只恨自己另外一只手还被铐住动弹不了,不然还能发泄的更彻底!
苍溟任她打,等她快没力气了,才一把将她揽进怀中紧紧抱住。
“傻瓜!”他下颚贴着她柔软的发,轻轻说着,“错过这一次,就再也没机会了!”
靖琪抽抽鼻子,单手搁在他胸口还要推开他,又被他抱紧,两人贴合得没有空隙,靖琪的手臂都使不上力气。
正要嗔怪几句,就听到舱门外传来几下拍手的声音,丁默城在门外道:“果然是情深似海,让人大开眼界!既然如此,你们就都别想出来了!噢,忘了提醒你们,最好看一眼荣小姐身后的那几个箱子旁边有什么,不要缠绵悱恻得连逃命都忘了!”
苍溟冲向舱门边,却发现舱门已经被铁链绕了几圈上了锁,没法出去,透过门缝,他看到丁默城和他的手下已经跳上另外一艘艇弃船而去。
“该死!”苍溟狠狠地拍门,想到丁默城的警告,赶忙回到靖琪身边,掀开她身后那几个空的木箱。
黑色的包裹赫然在目,固定在舱壁上,他稍稍一碰,红色的计时器开始倒数。
是炸弹!
90秒,是最后的时限!
“苍溟……”靖琪脸色发白,显然也看到了这个炸弹,上面的数字每跳动一下就意味着死神离他们近了一步。
“别怕,我们一起逃出去!”
苍溟星眸微沉,就算再冷静,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因为靖琪也在这船上,她不能跟他一起死!
“让开一点!”苍溟让她稍稍退后,用枪托砸裂了船舱的玻璃,然后进一步用手肘一块块敲碎。外面就是船舷,翻过去就是大海,在爆炸前跳入海里就能逃生。
70秒!
苍溟握住靖琪的肩膀,她已经在用碎掉的玻璃划脚上的绳索。
不愧是他的女人,苍溟心头有涨满的骄傲,面对这样的危险,她没有慌乱和不知所措!
他飞快用随身带的瑞士军刀割断她脚上的绳子,可她手上的手铐却没有钥匙去打开!想来丁默城是故意的,他知道他们会有需要逃生的这一步,却故意将靖琪扣在铁杆扶手上。
手铐是特制的,没有钥匙,不是随便一个金属都能立马撬开。
海风从破碎的窗口吹进来,很冷,甚至是凛冽,可是苍溟的额上却细细的出了一层汗。
“怎么打不开!为什么会打不开!”平时那么冷静的人,被枪口指着都不为所动的人,这时候却声音都在颤。
60秒!
他狂暴地去砸那个手铐,纯度极高的钢铁纹丝不动,靖琪的手腕倒是磨破了,淡淡地渗出血来。
“你别怕,一定能打开的,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他试着安慰靖琪。
靖琪从最初的震惊,恐惧,到这一刻反而平静下来。
她只是很想哭,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好遗憾。
明明刚刚才拥抱过,明明好像已经明白了两个人对彼此的意义,突然就要面临生死。
她不想的,可是命运从来就不由人。
50秒!
没有时间劝说,靖琪抽出自由的那只手,狠狠打了苍溟一耳光,他愣在那里,却听到她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要死在这里!你滚,不要管我,自己逃命去,我不要跟你死在一起!”
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的牺牲。
可是苍溟似乎也冷静下来,丢下一句话,比誓言更像誓言,“我不会丢下你!”
“苍溟!”
他放弃去摆弄那个手铐,转而跑到炸弹跟前,俯下身去,炸弹的构造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并不是太复杂,就像电影里常看到的那样,很狗血,红蓝两根线,剪对了,就不会爆炸。
他知道有一个人如果现在在场,这个危险就立马可以被排除,可惜他现在在美国麻省理工攻读第二个博士学位。
40秒!
苍溟果断掏出手机,摁下一个名字,信号很不好,但还是接通了。
“家乐,告诉我,这个炸弹剪哪根线能拆掉!”
兄弟几人中最小的陈家乐,是出色的拆弹专家。
靖琪并不知道电话里的人是谁,只听到苍溟用最简洁的语言讲了她听不懂的名词向对方求助,可是信号仍然不好,苍溟几乎没办法听清对方的回应。
“吗的!”苍溟恼怒地将手机摔在地上,黑莓四分五裂,好像预示着他们即将到来的结局。
苍溟下不去手剪断任何一根线,因为一旦做了决定,就关乎两个人的生死。
计时器却突然停在了30秒,不动了。
“苍溟!”靖琪拉着他的衣袖,他挪过去,只觉得现在既不是狂怒也不是冷静,整个人都空了,眼里只看得到她。
她和他两个人,现在就是整个世界。
“你走吧!趁着炸弹停住了,快点走,以后也别找我,就当我还活着……快点走啊!”
靖琪哭着冲他喊,苍溟抿紧唇,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住她。
“我说了不会丢下你,要死就死在一起!”
靖琪感到无边的恐惧从心底漫上来,快要将她淹没,想要拥抱眼前这个人让自己勇敢一点,却挣不开被铐住的那只手。
苍溟倾身抱住她,恨不得将她的灵魂融进身体,然后跳入海中带她离开。
“我应该早点放你走的,对不起!”
靖琪在他怀里摇头,不管他什么时候要将她放生,这都是宿命,逃不掉的。
“你为什么不走,你这个大傻瓜!”
“我原本就不想让你走,现在当然也要留下来陪你!”
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话,靖琪不知该欣喜还是悲伤。
计时器突然又跳动了起来,双倍于刚刚的速度,已经走向极致!
苍溟抹掉她眼角的泪滴,霸道的说:“看清楚我的样子,不准忘了!就算下辈子,也不许忘!”
“嗯,我怕冷……”她偎向他的怀抱,她没想过跟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但这一刻,却感到有他的怀抱相伴也不错。
计时器哒哒哒走得很快,苍溟很含糊地说了三个字,靖琪来不及听清,已经被他倾注了所有心力的吻给夺走呼吸。
3,2,1……0!
苍溟抱紧靖琪,将她的头摁入肩窝,直到最后一刻仍在拼尽全力地保护她……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预想的疼痛没有降临,两个人背上都是渗透衣衫的冷汗,冰凉一片,怀抱的温度却是滚烫的。
苍溟渐渐抬起头,看向那个已经黑乎乎一片的炸药包,平静下来,仿佛从来就没酝酿过刚刚那场惊心动魄。
“我们已经死了吗?”靖琪在他怀里闷闷地问。
感觉不到疼痛,耳边听不到声响,可是怀抱的温度还在,他们是在天堂了吗?
他们没有进天堂,还是在那个复杂的人世徘徊着,从陆地到小岛,再到大海,转了很大一圈,最后被困在一艘弃置的轮船上,停泊在海洋的中心。
苍溟小心谨慎地检查过炸弹才确定,没有装雷管,这个炸弹根本是不会爆炸的。
他们又被丁默城给耍弄了。
但是这仍然是丁默城给他们设下的博弈困境,他如果放弃荣靖琪跳海逃生,炸弹就算没有爆炸,他们俩也可能一个都活不成。
“没事了,我再试试帮你把手铐打开!”
苍溟跪坐在靖琪身侧,用军刀试着去捅开手铐的锁。锁眼很小,设计精密得类似保险柜的锁匙,金属探入后慢慢试,是可以打开的,就是要心细,花一点时间。
说来也怪,历经生死的刹那,坦然地好像可以把命都交给对方一样,现在安全了反而有点不自在。
靖琪脸很烫,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一时都想不起刚刚他们都讲了些什么。
苍溟伏在她的手边,耐心地听着锁眼里细微的动静。他离的那么近,熟悉的呼吸就拂在她的手背上,痒痒的,暖暖的,像羽毛轻扫而过。
靖琪的脸更红了,不由缩了缩,眼睛不由自主去看他的伤势。
“怎么了?很冷?”苍溟察觉了她的瑟缩,海风依然冷冷的灌进来,他以为她像她刚刚说的那样,很怕冷。
靖琪摇头,下巴朝他的伤口一努,“你的伤还没处理呢,流了好多血,先包扎好伤口吧!”
“嗯,先打开这个手铐再说!”
万一再有什么危险,他的心脏经受不住再一次刚才那种割舍不了的痛。
苍溟耳边听到轻微的喀声,手里稍稍用力,锁开了,顿时松了口气,小心地把她的手腕释放出来,上头一圈摩擦的血痕,他手指碰上去,靖琪蹙眉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