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4)
“邬姐,求你了,别伤害她吧,你看她还只是个孩子呀。”
这时候过来一个缩手缩脚的戴眼镜的女人,她苦苦哀求道。
这人名叫何紫,原本是上湖布一所小学的小学老师,因为对老公的家暴忍无可忍,在老公睡觉的时候砍了老公两刀,还幸亏她那老公命大,只受了重伤,并没有死。而她也因此被关进了看守所,等待着法院宣判。
在这里,何紫仍然逃脱不了受欺压的命运。邬菊和李晓莉觉得一个女人总是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最招人恨,因为能来这里的女人要么是大奸大恶,要么就是水性杨花,本来就注定要被外界“好人们”瞧不起的,哪能自己再瞧不起自己?而这个何紫就是一个瞧不起自己的女人,她总是认定自己活着就是该遭无尽无休的罪,她认定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女人,整天哭哭啼啼让人忍无可忍。
而李晓莉的信条正好是“让倒霉的人更倒霉。”
你不是觉得倒霉吗?那我就让你倒霉到彻底,永远的倒霉下去!
所以这个何紫就成了她们的撒气对像,每天早中晚必须挨三顿打。因为怕管教发现,挨打的时候还不许出声。这个何紫倒也能忍,还真没破过规矩,从来挨打时走屁都不放一个,可今天却突然破了例,她竟然胆大包天替別人求起情来了。
除了李晓莉和邬菊,另外三个犯人都一脸同情的看着何紫,很明显,接下的那顿打又要提前了。邬菊赏了温情一个嘴巴,放开了她的头发,回过身去打何紫,一边打还一边低声骂:“你妈的,怎么哪都有你呢?皮紧找削是不是?!”
李晓莉也不再端着“上级领导”的架子了,抓住何紫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摁倒在大铺上,两只胳膊又被邬菊背成了”喷气式”,这边的拳头撇子一齐向何紫的后颈和后背打去。因为只有这些地方不那么显眼,也不会被管教发现。
何紫被打得呜呜直叫,又不敢大声,仿佛是在小声啜泣,整个人颤抖着像在筛糠,那身子半撅着,可怜巴巴的好像一只被煮熟了的蜷缩着虾米。
温情再也忍无可忍了,喊着:“快住手,你们凭什么要打她?!”
李晓莉和邬菊冷笑,手下仍然不停,还越打越重了。旁边一个女犯人过来小声劝温情,“你也赶紧过去帮老大一块打她呀,不然老大打完了她肯定还得打你呢!”
温情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种歪规矩,这都是什么哲学呀?她愤愤的一步抢上前,伸手便抓住邬菊的头发,像甩一块抹布似的把她甩上了牢房的顶蓬,又一巴掌扇向了李晓莉。
那一巴掌可比邬菊扇她的可有力度多了,只听“啪”的一声响,李晓莉半边脸就变了形,不仅把整个下巴打脱了臼,还把一侧的牙齿都打掉了,耳朵鼻子嘴也都出了血。李晓莉不用说,当时便昏在地上,而此时那个邬菊也从上面跌了下来,摔个七荤八素,整个人都站不起来了。
牢房里瞬间变得异常沉静,其他几个犯人包括何紫在内,都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温情,谁能想像得到这么一个半大孩子,长得文文静静的,竟然会如此的粗暴,随手就把那两个强悍的女人打得半死不拉活的了?!
这种地方最信奉的就是弱肉强食,那几个犯人见温情这么厉害,马上变了另一副模样,其中一个涎着脸问温情:“老大,她们俩个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说该怎么办?”
温情不知道这句“老大”是在叫她,还在左顾右盼,那个刚才给她“出主意”时女犯说:“这还不好办,她俩个不是都昏了吗,就跟管教说是两人打架两败俱伤,跟老大可一点都没关系,您说是吧老大?”
温情到这时候才弄明白这声“老大”是在称呼自己,这让她不禁哑然失笑。从来自己一直都是排行老四,还头一回有人称她老大呢。温情细看这位善于出谋划策的大姐,这人花白的头发,一张脸却粉粉嫩嫩的,两只小眼睛精光四射,嘴上呲出两根大门牙,乍一看,就像一只狡猾的小白鼠,。
温情点头说:“你的主意不错,那就你来跟管教说吧。”
那个“白老鼠”忙笑嘻嘻的点头说:“谢老大看得起我。”
说着她便冲铁栅栏外喊:”报告政府,302监有情况!”
不大一会儿,外面走来了两个女管教,进监室一看,一下子都傻了眼,问:“这俩虎逼咋啦,怎么都昏了?!”
“白老鼠“规规矩矩立正站好道:“报告政府,李晓莉和邬菊不服管理,互相斗殴,把对方都打晕了!”
这种情况还头回遇到,两个管教看着监室里那五个女犯,觉得她们不像撒谎,因为管教也知道这李晓莉和邬菊是女监区的一霸,被人称之为“领寻”、“上级”或“二管教“,几乎没人敢触犯这二位的淫威,所以若是有人说她俩个被人扁了,那管教说什么也不会信,唯一的可能就是相互斗殴了。
两个女管教叫来了驻看守所的医生,把二人抬出了监区,其中一个女管教有些迟疑的问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管教:“吴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咱们这月的奖金可就没了。”
那个被称作吴姐的女管教皱皱眉头,对监室里的另外五个女犯说:”注意听好了,这里没有人打架,是她们自己犯的病!明白了吗?”
”是!”除了温情以外另四个女犯都应声道。
吴姐点了点头,这才和那个女管教出了监室。
至从温情露了一手之后,302监室里她就成了老大,无论是睡觉还是吃饭都被安排在最好的位置,其余四人都对她卑躬曲膝,让她感觉特别不自在。
这已经是温情来这里的第三天了,外面还没有什么动静,温情知道三个姐姐和程冬琦不会让她这么一直待下去的,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只要耐心等等,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出去了。
温情今天的心情不算太坏,早上见何紫又在给自己叠被子,忙按住她的手说:“何姐姐,你别这样,我有手有脚的,哪能总让你来照顾我呀?”
何紫战战兢兢的说:“别,老大,这是我应该做的。”
温情最反感就是这声”老大”,她摇头叹息道:”何姐姐,我难道真的那么可怕吗?你们非得用老大来称呼我?”
何紫对这个温情一直敬若神明,不仅因为她打人手段高,而且她从来都没有过恃强凌弱的时候,有能耐还不张狂,这样的人在监区里并不多见,所以别看温情年纪小,但何紫对她可比对那个李晓莉敬重多了。
何紫听她这么说,忙摇头说:”不不不,老大并不可怕,老大是好人,老大配称老大!”
一边的另三个狱友也在随声附和:“对对对,老大配称老大!”
温情被这像顺口溜似的话逗笑了,可她马上又表情严肃的说:“我的姐姐们,求求你们别再这么称呼我了,行吗?”
温情看着这四个一脸奴颜的女人,不禁心里泛酸,她们也太识时务了吧,做人要做到这份上,实在让她不敢恭维了。
“我觉得我们凑在一起,就是有缘份……”温情口气温和的说,
那个“白老鼠”宋薇忙接过话头说:“是,老大说的对,是有缘份是有缘份。”另三个虽反应较慢,但仍忙不迭的随声附和,“对,老大说得对。”
温情手抚着自己额头,暗叫我的上帝,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啊?!
她隐忍着想骂她们的冲动,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我觉得你们不应该那么称呼我,就说宋姐姐吧,你今年得有三十二岁了吧?我今年才多大?我才十六岁,凭什么你要来恭维我讨好我?是不是因为我打伤了李晓莉和邬菊,你们怕我也那么对你们吗?”
温情又摇头说:”不会的,我不想那么对你们,我不愿意欺负人,也讨厌别人欺负人,当初如果不是她们俩个做得太过份,我也不会那么对待她们。”
”我只想和姐姐们交朋友,而不想让姐姐们成为权势的奴隶!你们这样做只会让我瞧不起你们!姐,你们得自己看得起自己,求求你们叫我妹妹吧,别再叫我老大了,好吗?”
温情说完这番话,屋里的另外四位都在面面相觑,何紫小心的问:“你……真想让我们叫你妹妹?”
温情点头,说:“我比你们小,当然是你们的妹妹了。”
何紫试探着伸出了手,小小奕奕的盖在了她的手上。何紫问:“难道你真想认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姐姐?”
温情苦笑:“你们不成器,我又怎么成器了?我不也是跟你们一样身陷在牢狱里吗?”她抚摸着何紫的手说:“请别自卑好吗?我们的罪又不是总也赎不完,早晚有一天我们会从这里走出去的,我们难道要让这阴影追随我们一辈子吗?我想我们终将得做个正常人,不是吗?”
宋薇低下了头,眼泪滴落在裤子上。温情过去揽着她的肩头,掏出纸巾给她擦着眼泪。温情说:“我们是患难之交的姐妹,恐怕我这一辈子也忘不掉与姐姐们的情义,所以我觉得我该认你们当姐姐,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认我当妹妹呢?”
那四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愿意,愿意!”
“那好啊,姐姐们都多大,把年纪报上来吧,我得知道谁是大姐,谁是二姐呀。”温情欢快的说。
宋薇先报出了出生日期,原来她是八四年生人,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而何紫也是八四年生的,却比宋薇大了两个月,其他的李冰,秦丽丽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理所当然何紫是大姐,宋薇是老二,李冰和秦丽丽分别是老三和老四。而温情的年纪最小,当然是小妹妹了。
何紫问温情:“你这么小的年纪,因为什么进来的呀?”
温情苦笑一声说:”在学校打架。有个男生欺负我的同学,我把那个男生打残了。”
宋薇又问:“那你这么厉害,不会是学过武功吧?”
李冰也说:“我猜也是,不然哪能一出手就把人打成那样,简直都赶上叶问了!不,叶问要是活着也未必打得过你,他刚要一出手,你就把给他打飞了。”
温情被她手舞足蹈的样子逗笑了,说:”我哪有那么厉害,只是以前学过两招而已,真要跟高手对阵,我也肯定是白给。”温情不敢实话实说,她如果要是说了实话,估计她们得当她是神经病了。
温情和姐姐们聊得越来越愉快,姐姐们也毫无顾忌的把自己的遭遇讲述了一遍。除了那个何紫是因为忍受不了家庭暴力,重伤了老公之外,那个宋薇是跟男朋友借光进来的,男朋友因为盗窃,她因为窝赃,两人一块身陷囹圄。而李冰是****,秦丽丽是贩毒。
温情说:“咱们好好服刑赎罪,等姐姐们出去那天就找我,到时候我给姐姐们介绍好工作,让姐姐们从此风风光光的做好人!”
宋薇问:“老妹儿,你真有那么大能耐?”
温情也不擅长吹牛说大话,只说:“姐姐们来找我吧,到时候就知道我有没有那么大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