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罗胜回到家时,第一眼看见开门的程冬琦时,心中的火气立马便被浇灭了几分。他愣怔着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儿子睡衣的女孩,嗓子像被什么梗住了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程冬琦昨夜没见着罗爸,对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很是陌生,“你是谁呀?”她一脸过戒备的问。
罗胜听这女孩有如泉水叮咚的说话声,本是挟着风雷来的,却不怒反笑了,“我倒想问问你是谁呀?”
罗舒畅正在里面房间对着电脑玩得不亦乐手,听见有人敲门就支使程冬琦去开门,这时听见门口有人说话,便探出头来问:“程冬琦,是谁呀?”
程冬琦闪过身子,罗舒畅才看清是那个让自己肝颤的老爸,吓得起身带翻了转椅,“爸,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程冬琦听罗舒畅这么称呼,才知道来者的身份,也忙说:“原来是叔叔呀。对不起,刚才是我失敬了。”
罗胜没想到这女孩还这么有礼貌,不禁又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长相如此出众的女孩,心里的火气不知不觉早抛到爪哇国去了,现在他倒觉得自己儿子能跟这个女孩交上朋友却是造化了。罗胜故作平静的一笑,向程冬琦摆了摆手,又对儿子罗舒畅道:“我……没事,回来取点东西。”他转到自己房间,耽搁了一会儿又出去了,临走时,程冬琦还问了一声:“叔叔走了?”
在等电梯的时候,看见刘艳风风火火的从电梯里出来,满脸是汗的问:“你没把人家姑娘怎么样吧?”
罗胜揽着老婆上了电梯,笑笑反问道:“瞧你说的,我能把人家怎么样?!”又说:“不过你说的没错,那姑娘挺好的。”
接下来两天,程冬琦在罗家倒也相安无事,不过晚上睡觉罗舒畅被安排在了客厅沙发上,还被父母告之,不许对程冬琦有任何非份之想。罗舒畅苦着脸暗想,自己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呀。
程冬琦倒是在罗家父母面前越发乖巧可爱,连罗爸那样平时不苟言笑的人,都时常被逗得忍俊不禁了。而且程冬琦还极能看人眼色,又勤快整洁,平时把家的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是一尘不染,罗爸罗妈不仅对她赞不绝口,还常拿她与罗舒畅做比,把罗舒畅批得一文不值。这一点让罗舒畅很是费解,按说仙国的皇太公主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对,怎么这个程冬琦却像个劳模似的,有些勤快得过了头呀?这跟她公主的身份也不相符吗?为此他在爸妈背后采访了一回灵犀公主,得到的答复很让他意外,原来程冬琦身边的周大师早就算过她有这么一次凡尘之行,为了让程冬琦好好溶入尘世,周大师和父皇母后给程冬琦制定了一系列的做人计划。为了能够游历凡尘,程冬琦几乎天天都要按照这个计划锻炼一番,不仅让程冬琦学通了初中高中的各门课程,还使得她知道了不少的人情事故,做人决窍,而今牛刀小试,的确获益匪浅。
罗舒畅听了她的讲述,不禁愁眉苦脸,这真是引狼入室呀!若是这个人精在他家待久了,自己的地位岂不难保了吗?而今连从小视儿子为珍宝的老妈都常常向着程冬琦说话,可见这形势对罗舒畅是多么的岌岌可危了。
转天又是星期一,老爸老妈在这天轮休,都不上班,头天晚上爸妈神秘兮兮地把罗舒畅叫到他们的房间,关上门,妈妈郑重的说:“小畅,我和你爸都研究过了,想明天带琦琦去医院,我们怕伤了那孩子的自尊,你和她谈得来,好好跟她商量商量。”
“去医院?”罗舒畅有些糊涂了,“好好的干嘛去医院?”
罗爸瞪眼道:“不是你说的琦琦被车撞了,伤了脑袋吗?”
老妈也说:“是呀,我看这孩子的脑子伤得不轻,一说身世就说胡话。咱们虽然喜欢这孩子,但也不是人家的亲爸亲妈呀!我和你爸都合计好了,咱们好人做到底,宁肯把存款都拿出来给她治脑子,等她好了,不就能找到她的亲爸亲妈了吗?”
罗舒畅愣怔着听完妈妈的这番表述,呆了半晌,忍不住“卟”的笑了出来。
“好好说话呢,你笑什么笑?”罗爸一怕桌子,吓得罗舒畅忙收住了笑,整个人又坐得规规矩矩了。
老妈又说:“我怕咱们直接说这件事,那孩子会有反感,我看她特讨厌别人说她脑子有毛病,这事还是由你说比较好。”
原来之前程冬琦就特别恨罗舒畅编的那个瞎话,每每刘艳问她脑袋疼不疼时,她都会表现得特反感,回头总要以此为由头教训一顿罗舒畅,当然罗舒畅也常常拿这个取笑她。
而今没想到老爸老妈竟然把这事当真了,这可真让罗舒畅骑虎难下了。如果他跟老爸老妈实话实说程冬琦压根没病,就凭老爸那火爆性子不得拍死他呀!再者,自己就算说程冬琦没病,那接下来怎么就呀?总不能说这丫头真是仙国公主吧,妈妈之前就不信,现在说恐怕他们更不会信了。弄不好他刚说完,老爸老妈就会凑一块扁他,他不是上赶着找死呢吗?所以唯今之计只能是把这个谎继续圆下去。至于怎么圆,那就得回头跟当事人程冬琦研究了。
罗舒畅脑子转得快,嘴上也应得及时,对老爸老妈点头,说:“好,我马上就跟她说,争取明天就带她去治脑袋!”
妈妈见罗舒畅起身了,还嘱咐着:“好好说啊,那孩子别看平时柔柔弱弱的,其实性子可烈着呢。”
罗舒畅嗯的应了一声,走出门去,心想这丫头性子烈不烈他能不知道?外面装得比淑女还淑女,回头就拿他罗舒畅当练拳的沙袋使唤,一天不打个十回八回的,这程冬琦手都痒痒。而爸妈提出的这件事,估计又是他挨扁的一个由头,一会可得护住要害部位,这丫头下手可没轻没重!
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里面便探出一只魔爪,老鹰捉小鸡似的把罗舒畅拽进了门里。
程冬琦关好了门,回头对罗舒畅虎视眈眈的问:”说,刚才你爸妈跟你嘀嘀咕咕什么呢?”程冬琦一脸警戒,眼中冒火,吓得罗舒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也难怪程冬琦这样,之前在仙界时,周大师就曾对她说过,这世间人不可深信,不少人是人面兽心的,尤其程冬琦还是女儿身,更要时时警惕,弄不好就有人对她有不良企图。程冬琦这一阵子跟罗母相处下来,几乎情同母女了,虽然程冬琦不相信罗爸罗妈会害她,但一家三口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让她心里也生出几分疑窦。
罗舒畅被逼无奈,只能照实说了,“上回我不是说你被车撞了吗?他们深信不疑,一直以为你脑子有毛病,得失忆症了,就把家里的存款都取出来,准备明天带你去医院。又知道你忌讳别人说你脑子有病,所以让我来找你商量……”
罗舒畅话说一半就手抱脑袋,整个人蹲在地板上,全身戒备等着马上袭来的那场狂风暴雨。却不想,等了半晌竟没有一丁点动静。他偷摸的抬起了头,却见程冬琦正滴滴答答的掉眼泪!这下可把罗舒畅吓毛了,忙站起来,伸手要帮她擦泪,半途又不敢适次,“我说你别哭呀,是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我不该说你脑子有病。是我脑子有病,对,是我脑子有病,我脑子病大了,我是白痴,我是大傻冒,行了吧……”罗舒畅一边说,一边还变着法的学傻子样,翻着白眼,伸着舌头,双手乱抖,还別说真就把程冬琦逗笑了,她捅了罗舒畅一下,说:“别搞怪了,我……没怪你。”
原来程冬琦本以为罗爸罗妈对她有歹意,却没想到他们一心为自己着想,竟把家里存款取出来打算给自己这个外人治病,程冬琦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她问罗舒畅:”你说现在怎么办吧?我说真话他们又不信,我总不能真就去医院治病把?我也没病呀!都是你,没事编什么瞎话呀!”程冬琦越说越气,没等罗舒畅防备呢,一拳杵了过去,罗舒畅嗷的一声惨叫,又蹲在地上了。
程冬琦本来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她想了想,踹了一脚蹲在地板上的罗舒畅,说:“哎,你说这么成吗?我就跟你爸你妈说,我经过了这两天脑子好了,把以前的事都回忆起来了,咱们不就不用去治病了吗?”
罗舒畅强撑着站起了身,青着脸说:“你这么弄好是好,不过我爸我妈要是问起你家在哪住,你爸妈是谁,你怎么圆呀?”
这还真是个问题,程冬琦手指点着下巴颌,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打了个响指,说:“这好办,你忘了咱是仙界公主,什么事办不到呀!”
罗舒畅听她这么说,禁不住撇嘴,心里想着,你这个仙界公主连飞都不会,每天还得吸自己一口血才能好好活着,还吹什么牛呀?但他只敢心里嘀咕,说出来不是找扁吗。
程冬琦看看墙上的钟,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她让罗舒畅出去看看老爸老妈睡了没,罗舒畅知道老爸是夜猫子,往往要到午夜时才睡,老妈睡得比较早,估计这时候已经洗漱完了,正倒在床上陪老爸看电视呢。罗舒畅出去转了一圈,还真是如他猜想的一样,他们那屋门开着,电视里正播放着电视剧,从客厅望过去,那对老夫妻都在床头坐着,神情专注的看着电视呢。罗舒畅怕老爸老妈疑心,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这才转回了他的房间。
他把饮料递给了程冬琦一瓶,把刚刚打探的情况说了。程冬琦喝着饮料,眉头皱了皱,说:“我一应该不会惊动到他们吧?”
罗舒畅不知道她要干嘛,刚开口要问,程冬琦一指身后:”你,出去把门关上。”
罗舒畅对这位公主大人可是言听计从,“哎”的应了一声便出了房间,把门关上了,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是要撵自己出去,再要开门,里面已经反锁上了。“嘿,你倒跟我说说,你要干什么呀?!”
这边老妈从房间里出来,问:”你干嘛呢?”
“没,没什么。”罗舒畅缩回了手,“我不是跟她说那事吗,这不把人家给惹毛了吗。”罗舒畅还在说瞎话,“妈,你也别管了,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她爱咋地咋地吧。”
刘艳还有些不甘心,上前说:”有病不治哪行,好好的姑娘不就毁了吗?!”又道:“你回头还是好好跟她商量商量,她总这样弄不好就耽误了。”
罗舒畅也不敢多跟妈废话,生怕露出了马脚,推着老妈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再跟她好好说说。”
刘艳看了看那道紧闭的房门,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已的房间。
罗舒畅也不敢再去捊虎须了,便窝在沙发上看小说,迷迷糊糊的正要睡了,却听见程冬琦那屋有动静,好像是有人在说话。罗舒畅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凑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里面“尊主”“微臣”的叫着,具体的就听不清楚了。罗舒畅心里暗想,不会是这位大公主把手下招来了吧?再仔细听,那声音变得越发小了,最后只有叽叽哝哝的声音,一个字也分辨不清了。罗舒畅听了半晌,再听不见什么,也就回了沙发上,盯着那道门发了半天的呆,后来干脆把灯关了,用毛毯蒙上了头,开始大睡。
早晨一般都是老妈刘艳先起来,罗舒畅因为住在客厅,第一时间被老妈吵醒,想赖床也不行,干脆成了仅次于老妈的第二早起者。罗舒畅对此没有一丁点怨言,怎么说也是他把那位大公主搬弄家里来的,他不遭点罪也说不过去呀。
今个又是老妈早起,除了做早饭,还张罗着要把罗舒畅盖的毛毯和床单洗洗。前天程冬琦给家里大扫除,把所有能洗的都洗了,偏就不管罗舒畅的,说他有手有脚的应该自己干。而罗舒畅一直懒散惯了,别说床单了,连袜子内裤都没洗过,再加上他觉得也不算脏,也就一直凑合着。老妈当然看不过去了,趁着今天休息,第一时间就把这毛毯和床单洗了。
罗舒畅起身穿好了衣服,让老妈收了毛毯床单,趿了拖鞋,睡眼矇胧的去洗手间。刚褪下裤子,就听着外面咚咚的敲门声。罗舒畅坚着耳朵,听见老妈在外面问:“谁呀?”
开门声响过,有人问:“请问这家是姓罗吗?”
“对呀,您找谁?”
“您是嫂子吧?我是程冬琦的爸爸。”
听到这句,罗舒畅激凌一下,尿刚撒了一半,就全没了,水也不冲,提着裤子就从洗手间钻出来了。
只见客厅里,门外面多出来七八个人,个个衣着光鲜,气宇不凡。其中一个长得玉树临风,相貌英俊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的对老妈刘艳说:“多谢嫂子收留小女。”
刘艳忙说:“别客气,换了谁都得这么做。”她实在是措手不及,也忘了给人让座,只站在原地转磨磨,这才想起来那边老公罗胜还睡着呢,忙奔到卧室门口,敲着门冲里面喊:”老罗快起来吧,有客人来了。”
其实早在敲门的时候,罗胜就被惊醒了,他忙不迭的穿好了衣服,对着梳妆镜梳了梳翘起的头发,听见老婆在外面喊了,才像走秀似的从房间里出来。
那中年男人几步抢过来,双手紧紧握住罗胜的手,“罗大哥,谢谢您呀,您的所做所为堪比雷锋呀!高风亮节,助人为乐,真可谓是新时代的大好人呐!”
这番瘆人的夸赞直听得一边的罗舒畅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罗舒畅看那人有四十出头的年纪,长得面如银盘,星目高鼻,长身玉立,冷不丁一看,倒像是哪个电影明星。身上的衣着也极为合体,不用细看也知道不是一般大路货。这人腕上戴着名表,手指上又有钻戒晃人眼目,可见这位相貌出众的男人决非碌碌之辈。罗舒畅心里嘀咕,不会是那个程冬琦把她的父皇招来了吧?可又一想又不太可能,像程冬琦这样一个公主出来都得那么多说道,那位父皇若是出来不得惊天动地呀?
那么,这些可能就是程冬琦的手下了。他们倒底是周大师所说的四大护法,还是什么九大仙侠,十三剑圣呢?
本来这个所谓程父的突然到访就够让罗爸罗妈意外的了,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位程父说着说着就示意跟随着的六七个人往屋里搬东西。先是一个皮箱拍在茶几上,那位程父掀开箱盖,里面却是整整一箱的百元大钞,程父指着那箱子钱说:“罗哥,罗嫂,这里是两百万,全当是小弟的谢礼,钱不算多,还请笑纳。”
罗胜和刘艳都是小门小户出身,哪儿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一下子脚全软了,浑身不住的乱颤,过了半晌才都抖着手过来道:“我的妈呀,咱做好事也不是为了钱,再说您这钱也太多了,赶紧收起来,可别有什么闪失。”
“别别别,这不算什么,您得收下,不然可就是看不起我了。”那人把皮箱扣上,又让人提了一皮箱钱放在茶几上,说:“这钱是给罗舒畅那孩子零花的。”又一皮箱摆上,程父指着道:”这些是小女的零花线……”
话刚说到这儿,罗舒畅房间的门被咣当一声推开了,程冬琦站在门口,脸上罩着寒霜,指着那位程父斥道:”谁让你带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