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张子萌叹气的同时,程冬琦的手机响了,是后面车里的兰茉莉打来的。
“尊主,他们跟上来了,我们怎么办?”兰茉莉问。
程冬琦当然知道兰茉莉指的那个他们是谁,她苦笑一声道:“能怎么办?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呗。”
不用猜,程冬琦也知道,那个所谓的他们就是程培轩和那个花花大少关景哲。程培轩和关景哲同是仙界的太子,位列九龙之中。而这二人就像程冬琦和孙东婷一样,都是换命的生死之交。而那个程培轩一直都有心要把关景哲介绍给自己这个沾亲的妹妹,偏偏程冬琦就是看不上这个到处留情的花心大萝卜,而关景哲却对程冬琦上了心,二人一个是落花有意,一个又是流水无情,仙界中人所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就这么一波三折的悬着,程培轩还时刻撺掇,弄得程冬琦对这二位一直是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之前她求到程培轩时还心有顾忌,没想到真就是惹麻烦上身了,有这么一个跟屁虫外加橡皮糖黏糊着,程冬琦可就有得烦了。
程冬琦挂机之后,又想到应该给孙东婷打个电话,至少得让她有个准备,商红霞一伙也不是好对付的,万一着了他们的道儿,可就是因她而让孙东婷和杜宇新受难了。
孙东婷此时睡得正沉,手机铃声响了半天才把她惊醒。“喂?”她也不看来电号码,仍然闭着眼问:“是谁呀?”
程冬琦听她的声音,知道她还在梦中,提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是我。”她说。
“这么晚了你打什么电话?”孙东婷被惊扰了好梦,脾气不大好,“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呀?”
程冬琦听她口气贼冲,不禁把手机移开了耳朵。苦笑道:“还真有事。”她说:“张子萌就在我身边……”
“什么?”孙东婷一愣,她知道张子萌是个杀人狂,程冬琦对她早就断了姐妹情义,怎么能又凑到一块了?“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孙东婷不禁问道。
程冬琦说:“她告诉我一件事……”程冬琦本不想对她故作神秘,但听她一惊一乍的口气感到好笑,故意把那件事缓缓的道来。
孙东婷总算听明白了,原来竟是商红霞,还想跟他们玩阴的,这让她气不打一处来,说来那几个公主全都是银样镴枪头,在仙界时孙东婷就对她们没瞧得上眼,而今胆敢过来跟她叫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半斤八两,真是不知死活了。
挂断电话,孙东婷第一时间把凝音叫来,让她连夜派人查清楚商红霞等人在上湖的动向和底细,又去找杜蔷薇把这件事向她复述了一遍。杜蔷薇听了也不禁大惊,她知道父亲杜宇新此时正值修炼的关键时刻,一旦有仙主前来打搅,可能真就有性命之忧了。孙东婷见她脸色焦急,忙说:“你别急,我都想好了,我这里有一个极其隐秘的地下室,除了主人恐怕连门在哪儿都找不到,即便是找到了,没有密码和我的指纹根本打不开。里面的没施也不比上边差,家俱,电器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大型的食品冰箱,里面的食物至少能供四五个人吃上半个多月。我想那商红霞既然敢来,肯定召集的能人不少,我思来想去,咱们也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大家先躲起来,等凝音探过了口风,知道了对方的底细,那边程冬琦再回来,咱们再一举反攻。你看怎么样?”
“这里只有你是仙主,做得了主的还得是你,何必找属下来商量呢?”杜蔷薇毕恭毕敬的道。
“瞧你说的,咱们不是姐妹吗?以后别什么属下仙主的了,再这么说我可生气啦。”孙东婷道。她见杜蔷薇面有犹豫之色,问:“你觉得这法子不好?”
“我怕……”杜蔷薇迟疑的道:“我只是怕,万一他们找到了我们的藏身地,到时候不得让人家连窝端了?”她瞪着眼睛,望着窗外道:”不如我在上面等着,我倒要看看他们什么来头。”
孙东婷知道杜蔷薇平日里婉约柔顺,一旦动起了真章,可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了,若是让她夹着尾巴,那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孙东婷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你在上面守着,还能转移他们的视线,如果真那么棘手,你一个人也好撤退。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可别有什么闪失。”
杜蔷薇一笑:”我又不傻,打不过就跑我还是会的。”
孙东婷也笑了,道:”那好,事不宜迟,我马上去安排,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又嘱咐了两三遍,孙东婷这才让凌霜,铃萝,云莫三护法带着金身魔公杜宇新及别墅里的工作人员进了地下室。杜蔷薇看那地下室的门竟然设在主客厅的一个大沙发下面,那沙发底部有一个按钮,只需轻轻一按,沙发就自动挪开,一扇比保险柜还要厚重的铁门显现在大理石地板上。孙东婷上前按了铁门上的数字号码键,再把手掌贴在识别指纹的显示器上,那道铁门才缓缓的向下开启了。待铁门完全打开,杜蔷薇看见一个向下纵深的楼梯,云莫性急,刚要先一步走下去,马上被孙东婷栏住了,”这里必须得我先下去,里面有人脸识别装置,如果有其他人先一步下去,里面的暗箭和机枪自动射击系统就会启动,恐怕你这样的神仙也会被打得千疮百孔了。”
云莫被吓得一伸舌头,忙把踏进去的腿缩了回来。杜蔷薇有些奇怪,问道:“这个地下室怎么会连云莫都不知道呀?”
孙东婷脸上一红,道:”古话不是说狡兔三窟,又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吗?之前我是谁都不信,还幸亏我见识了你们尊主的纯真,让我懂得对人要以诚相待,不能随便藏心眼,不然,我这个最后保命的地界恐怕你们谁也看不着一眼呢!”
杜蔷薇听她这么说,不禁笑了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跟思想品德课上学得差不多呀?太道学了吧。”
这句话把众人都逗笑了,孙东婷不好意思的说:“还笑!都什么状况了,都跟我下去吧。一会儿我可关门啦。”
孙东婷打头阵,后面杜宇新也被人抬了下去,他看见女儿没有要往下走的意思,忍不住问:”蔷薇,你不下去呀?”
杜蔷薇怕爸爸担心,没敢说真话,只说:“我在上面还有些事要办,等你们都下去以后,我就下去。”
杜宇新听女儿这么说,也算放下心来。但知女莫若父,杜宇新仍最后嘱咐她:“万事莫逞强,行事须知进退,退了一步才能见到海阔天空。”
杜蔷薇点头称是,又说:”爸,您放心吧,我懂你说的了。”
侍众人都下了地下室,那铁门关上了,沙发也回复到了原位,杜蔷薇一个人在空旷的大厅里也没有了一丝困意。看看那个古董落一地大钟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半了。此时正值一天中天色最黑的时刻,落地大窗外的夜空如墨,浓得化不开,而整个身周的世界又都似沉睡了一般,静谧得毫无声息。杜蔷薇坐到刚刚回复原位的那个大真皮沙发上,看见茶几上正有一套煮茶的用具,便随手拿起来。
昨天她刚刚跟云莫学会了煮茶,此时正好又复习了一遍,为了让自己更上精神些,她故意把茶冲得很浓,待茶煮好之后,再滤了一遍,这才拿了紫砂做的小茶盅,倒上了一盅,浅浅的品了一口。那茶是极品的毛尖,茶香四溢,入口绵醇。杜蔷薇虽不懂品茶,却也知道这茶须静坐细品,不能似刘姥姥般牛饮三大海琬,那可就成笑谈了。
枯坐大厅之中,小口慢品着浓茶,杜蔷薇觉得孙东婷连同尊主程冬琦都太风声鹤唳了,区区一个商红霞有什么可怕,至于都像躲瘟疫似的藏起来吗?倒不如大伙都兵对兵,将对将的来个痛快,就不信杀不退那群自不量力的宵小之徒。
杜蔷薇正慵懒的斜倚在沙发上,突然本是万赖俱寂的世界中微微传来一阵步响,杜蔷薇眼睛半睁不睁,身体仍然纹丝未动,手里的茶盅倾了倾,一线茶水就淋在茶几上那束玫瑰上。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大厅正面的两扇玻璃大门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推着一般,突然就自动的打开了。接着又是一阵死寂,空气都像被凝固了,墨色的夜就铺陈在那洞开的门外,仿佛就是在坟墓中,静到无声无息,黑到死气沉沉。
杜蔷薇无意打破这份死寂,她把茶水尽倾在玫瑰花瓣上,又悄无声息的续了一盅热茶,仍是斜倚着沙发靠,半个身子埋在抱枕和扶手中间,浅笑吟吟的看着那门口,静待着那找上门来的劲敌。
静了有十分钟之久,突然一阵风乍起,吹来一朵火焰般通红的云彩,再细看,原来是个身穿艳红色长袍的中年女人。只见这女人一头栗色的长发垂肩而下,一直披散在身后的地上,一张脸惨白如纸,双眉高翘,三角眼白多黑少,鹰勾鼻子下是两片滴血似的红唇。女人脖子高挺,一对金色的大耳环吊在两肩之上,长袍曳地,红艳如火。女人的这身装束,再加上这副长相还幸亏杜蔷薇胆子不小,若是普通人这时候见了不得被吓得半死才怪呢。那女人手中还捧着一架古琴,只见她蹀躞而行,在杜蔷薇十步开外盘膝而坐,把古琴平摊在腿上,尖声诡气的说道:“杜护法独坐品茶,本尊特来凑趣,愿奏鸣一曲为君助兴,不知杜护法可嫌聒噪么?”
杜蔷薇淡淡一笑:“原来是龙吟子仙师大驾光临,小仙未曾远迎,的确失敬了。”又道:“既然仙师有此雅兴,小仙也就洗耳恭听了。”
原来这龙吟子吴及冥是仙界七大上仙师之一,跟无崖子和无华子都是并驾齐驱的一代高人。这类仙师的地位之高不下国王仙主,有的甚至于能跟仙界上皇比肩,但他们修为虽高却从不过问仙界政事,都似闲云野鹤一般藏身于仙界的深山之中,平日所做的无非是课徒修炼而已,一般仙人很难见识到这类上仙师的真实面目。而这位龙吟子跟无崖子无华子都曾是至交,杜蔷薇小时就曾跟她有过接触,知道此人虽为高师上仙,却心地阴鸷,性情孤僻,是所有上仙师中最不好相与的一位。
龙吟子一到,杜蔷薇可就没了半点轻敌之心。要知道这龙吟子能跟无崖子无华子并驾齐肩,可想而知此人的修为达到了何种高度,杜蔷薇跟她较量那可就有点像螳臂挡车了。也难怪那商红霞胆敢与程冬琦叫阵,竟然请来了这样一位高人,看来杜蔷薇要想全身而退都难了。
杜蔷薇正心中惴惴,那龙吟子的古琴已然奏响,只听得一阵的叮叮咚咚,那琴声初时如泉水流入浅滩,婉转中又带着一丝黯沉之音,幽幽咽咽几番起落,那琴声突然高亢起来,先是如万马嘶呜,接着又像怒涛巨浪层层奔流而至,汹汹然似大江泄洪,堤毁坝颓,一泻千里。
杜蔷薇听得那琴音,体内真气暗流涌动,知道这龙吟子用的是她的著名法器——归真琴,此琴若由修为高者奏响,可使听琴者真气逆行,最后成为一个痴颠废人。杜蔷薇心里暗惊,感觉真气越行越不受制约,知道一旦受那琴声所制,自己可就真的难逃此劫了。她忙手摘玫瑰花瓣,一片片的弹了出去,那花瓣之上已经沾了茶水,再加上真气的推送,堪比尖刀般锋利。
龙吟子俯首抚琴,对飞来的花瓣视而不见,只随手轻弹,那花瓣便片片飘落。杜蔷薇虽然扰乱了琴声,却对那龙吟子毫发无伤,转眼间,那一朵花的花瓣就已用完,杜蔷薇情急之下随手又捋了一把花瓣,脱手而出,有如在龙吟子头上洒了漫天的花雨,龙吟子却不急不噪,只把长袍大袖向空中一撩,那花雨便被一兜拢在袖中,再回手向杜蔷薇这里甩过来,杜蔷薇一看不好,一把紫电剑早己抄在手中,仰天画了个紫色的霓盖,再看那花瓣被片片斩碎,纷纷而落。
此时的杜蔷薇心智渐乱,真气也已慢慢逆行,知道再听那琴声自己肯定要成一个痴颠了,也顾不得许多,提剑飞身而上,横挑坚划一阵狂攻,可那龙吟子只是如戏婴童一般,一手拢琴,一手轻弹紫电剑的剑背,那剑中途便改了方向,甚至于返身划伤了持剑的杜蔷薇。
那龙吟子一边弹琴一边弹剑,琴剑之声相符相合,彼消此长,好却也似天籁之音。只听龙吟子叹道:”杜蔷薇,你父与本尊也算故交,却不想他一朝失足入了魔道,而灵犀公主心地慈悲,乱施仁心,不仅不铲灭此魔,却奉为上宾。古往今来,仙魔不两立,所以金身魔公必须得死,若是无华子出来受死,我便饶了你和灵犀公主一命,此曲已到和寡之境,待要再奏,恐怕你杜蔷薇就彻底成了不疯不傻的人了。”
龙吟子说到这里,又发出一声长啸,“无华子快出来吧,你女儿马上就要死我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