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说起来她也是一位公主,”程冬琦一脸黯沉的道:“她曾经是众天国中九位最有名的公主之一,原本生在北潇国的雨湘宫中,后来人家都叫她雨湘公主。”
“那年她跟我同拜仙界名士无崖子为师。她性格倨傲,又爱钻研仙术,所以比我们的修为都要高深,师父一直视她为本门中第一爱徒。只是后来,孙东婷练功走火入魔,一时发狂,竟然把师父无崖子打成了重伤。当时师兄弟们都没在场,我再看到师父时,他己经成了一个话都不能说的植物人了。”说到这里,程冬琦叹息了一声,低头道:“如果当初我在场,或许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了吧。”
罗舒畅挑挑眉头,说道:“这也没什么吗,又不是故意要伤害师父,失手而己,认个错不就结了?!”
“你说的倒轻巧,在仙界欺师灭祖可是重罪,哪怕身份是公主也不能赦免。”程冬琦叹息道:“后来众王表决,竟把孙东婷定成重罪,最终要受雷击的惩罚。”
“雷击?”罗舒畅不禁卟嗤笑了出来:“这好像是齐天大圣受过的刑吧?”
“我跟你说真事呢,你怎么竟当笑话听了?!”程冬琦面露不悦之色,吓得罗舒畅一缩脖。
“可是,我听着怎么就像故事呀,好像还在哪个网络小说上看过吧。”罗舒畅直言不讳。
程冬琦对着他咬牙切齿,忍了半天才没出拳扁他。“你不爱听就算了,我还不希着给你讲了呢!”说罢,程冬琦转身便走,罗舒畅还真怕惹毛了这位尊神,吓得忙拦住她,说:”别,我不是逗你玩呢吗?瞅你,说到她就像死了老娘似的……”
“嘿!”程冬琦真忍不住了,一拳杵在他的肚子上,“你才死了老娘呢!”说完这句话又意识到冒犯了干妈刘艳,又一个劲的“呸呸呸!”说道:”跟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也学不出好话!”又一个劲儿的祷告:“干妈别生我气,我真不是说你呢。”
罗舒畅总是挨扁,也品出技巧来了,抢先一步弯腰,本来打得不疼,嘴里却嗷嗷直叫,惹得来往路人驻足观望。
程冬琦哪能不知道他的伎俩,一脸鄙夷的道:”别装了,再装我可真下手啦!”
罗舒畅不敢造次,忙不迭挺直了腰杆,嘻嘻笑道:“还是尊主大人有大量,你别生气了,咱是真错了,咱向尊主道歉还不成吗?”
程冬琦泯嘴嫣然,斥道:“别耍宝了,大街上也不怕人笑话。”说罢转身就走。
罗舒畅紧追两步,拦住问:“嘿,你故事不还没讲完呢吗?怎么就走啦?”
“不讲了,我总觉得像是在对牛弹琴呢,现在没什么可讲的了!”
“别,再继续讲吧,这回咱好好听,指定不打叉了!”
程冬琦不理他,大步向前走,罗舒畅也不敢再聒噪,紧随其后。两人进了碧瑶小区,程冬琦却踟蹰在小区一侧的公园中,见几个老奶奶正推着童车在树荫下闲聊,其中一台童车中,有一个稚嫩小孩子正闪着晶亮的黑眸,跟经过他身边的程冬琦对视着。程冬琦被那清澈无邪的目光吸引着,停下了脚步,她蹲在童车前,试探着去抚摸那探在童车外的小手,微笑着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
小孩咯咯的笑了,程冬琦也笑出了声,她突然对身后的罗舒畅无限感慨的说:“其实很多时候回首从前,却总是认为,那时间的过往都是最美好的。所以我总是在想,要是真能回到过去就好了,我就能永远活在我最想驻留的时空里了。”
罗舒畅被她说得愣住了,眼睛看着天边飘来的一片云彩,低声的问道:“那你觉得,最值得留驻的是哪一段时空呢?”
程冬琦幽幽的说:“那时候,我被送往师父所在的慕归山流云洞,那里有七个跟我一样大的孩子。我记得那时我才五岁,对外界的事物除了好奇之外还有恐惧,我好怕见生人,连身边的奴仆换了新人我都要哭上一阵。可我那天第一次见到了陌生人没哭。那个人就是孙东婷。她用成人的语气对我说:`小宝贝、不许哭,一会爸爸妈妈就来接你了。'那一刻我的眼圈刚刚见红,就被她哄得渐渐褪了颜色。”
“那是我第一次和同龄人接触,第一次和自己以外的人说悄悄话,笫一次和人玩得乐不思蜀,物我两忘。在我的印象里,那应该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吧。”程冬琦说到这里,站起了身子,跟童车里的小孩摆手道声再见,小孩竟然也会摆手,还呶着嘴似乎是在做势要亲她。连罗舒畅也被这个小孩的表情逗笑了。
“后来我和她成了最好的姐妹,这种关系本来就无可厚非,因为我们的地位和身份相同,都是一国的公主,而且同在一个师门中修行,难免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程冬琦坐在一处葡萄架下,把书包抱在怀中,一脸神往的说:“那是我第一次交朋友,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她,同时她也把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我。你知道吗?她可是所有公主中最骄傲的一个,我能拥有她的秘密是我的荣幸,同时也是她的悲哀。”
“为什么是她的悲哀呢?”罗舒畅坐在程冬琦的对面,眼睛闪亮着问道。
程冬琦的脸上显出一片绯红,低下头说:“那时我们在无忧无虑中渡过了我们的童年,每年我们这些学员都要回自己的宫中住上一段时间,就像你们这里的学校放寒暑假一样。那年我才十三岁,孙东婷也才十四岁,记得那时,她从自己的雨湘宫回到了流云洞,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开始喜欢坐在一隅独自发呆,偶尔还不由自主的红着脸偷偷痴笑。因为我跟她是最好的闺蜜,也就最先发现了她的这个变化。但没等我问她,她就偷偷的把那个秘密跟我说了。她说她心里住进了一个人,那个人叫甄如玉,是九华国的太子。说起来,那个九华国和北潇国同为兄弟之邦,那年她回宫时,九华国的皇帝正巧带着太子来北潇国做例行的专访。甄如玉就住在和她一墙之隔的另一座宫中。当时两个人算是一见钟情吧,甄如玉总是喜欢没事过来找她,她也总是时不时的去他的宫中闲坐。时间久了,她和那个甄如玉渐渐地就花前月下,两心相知了。”
“那时我对男女之情仍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包括现在,我都认为跟臭男人在一块是件很蠢的事,可她偏偏那么执着,那么认真,整天对我念叼着他的名字,在她的描述中那个男人成了世界上最好最完美的一个人,甚至于连我都渐渐的相信了。”
罗舒畅听着突然笑了,对程冬琦道:“按理说女孩该对这种事先开化才对,你怎么却那么笨呢?”
”你才笨呢!”程冬琦的脸又红了,打了他一下,才又幽幽的说:“其实我是够笨的,根本就不弄不懂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叹了口气又继续说:”师父无涯子遭难那天,我还在自己的灵犀宫中,我的贴身宫女春晖跑过来偷偷跟我说,有个男人想见我。我很好奇,在我的灵犀宫中,一般很少有外人来访,男人来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我没多问,便宣那个男人晋见了。”
“那照这么说,我当初见你时也是一次例外了?”罗舒畅插嘴问道。
“你?”程冬琦哈的一笑,“若不是周大师算到你跟我有宿缘,恐怕没等你沾我那灵犀宫的边,就被抓了送进大牢了。”
罗舒畅一伸舌头,不屑的小声说:“什么破地方,还那么介备森严!”
程冬琦也不跟他争辨,继续讲那个故事:“那个男人就是甄如玉,他第一时间知道了孙东婷被判重刑的消息,就不管不顾的过来找我帮忙。因为从前孙东婷跟他说过,她最好的朋友是我。不仅如此,甄如玉还知道我有一位叫灵修真人的手下,她的修为在仙界中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她口不能言,只要说出一个字,便会破了她的真身,成为一个废人,不然我便拜她为师了。从小我便是她的仙主,她一直对我唯命是从,因此甄如玉想跟我借灵修真人去救孙东婷。”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也被吓傻了,想都没想便带着灵修真人和四大护法跟着甄如玉到了刑天台。那个刑天台正是关押孙东婷和她即将受刑的地方。那里守卫森严,一般人根本近身不得,倒底还是灵修真人法力高深,让我和孙东婷偷偷的见了一面。孙东婷跟我说:`千万别让甄如玉救我,我死有余辜。更不许让他代我去死!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当时哭得泪流满面,根本就没听懂她说什么,只是傻傻的点头。最终我还是违背了她的意愿,铸下一个大错。”
说到这里,程冬琦的眼圈红了,她手抚着额头,垂着脑袋道:“那个刑天台是专为仙主设置的一个刑场,一旦哪个有罪的仙主胆敢逃离刑天台,那么他的国家便有灭国之祸,而且一般的仙者虽有变身之术,也不可能代替仙主受刑,因为仙主与普通仙者的体质不同,就像四护法可以随意来往仙界与凡间,我却必须得有你这样一个臭男人引领一样。但凡有些法力就能辨识得出,谁是仙主谁是仙者。而仙主与仙主之间就好办得多了,只须心甘情愿变成受刑者的样子,把对方替换下来就行了。孙东婷比我要聪明得多,知道了我是甄如玉找来的,就明白了甄如玉那个傻瓜的想法——他要代她受刑。”
程冬琦说着说着眼泪也就顺着两腮落了下来,她哽咽着说:“我那时一心想救孙东婷,根本没考虑别的,在到刑天台的第二天晚上便派灵修真人跟着甄如玉去救她了。当时我没在场,具体是怎样的过程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两个时辰之后灵修真人带着昏迷着的孙东婷回来了。我把她带到了我的灵犀宫,等到第二天孙东婷清醒过来时,她马上像发了狂一样,抓住我又撕又打,她一边打还一边骂我:`你这个混蛋,你还我的如玉,我不要你们救,我不要如玉代我受刑!程冬琦,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我恨你一辈子!'”
罗舒畅皱紧了眉头,问:“你认为你做错了吗?”
程冬琦想了想,点头说:“如果当初代她受刑的是我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那么恨我了。”
罗舒畅发出一声苦笑:“估计那时候她恨的该是那个甄如玉了。”
“或许吧。”程冬琦低声说:“当时的甄如玉感动了我,他说他愿意为她粉身碎骨,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他愿意为她付出所有、一切!我觉得我该成全他,当然我也希望孙东婷能逃脱这场大难。”
“后来呢?”罗舒畅问。
“后来,我和孙东婷看见了受刑之后的甄如玉。那个场面一直深印在我的脑海中,他被雷击得变成了一团黑炭,只是瘦瘦的一条人干,被铁索悬挂着,在半空中随风摇摆。我当时见了那样的甄如玉,傻站在当地目瞪口呆,而孙东婷哭得几乎成了一个泪人,然后又劈头盖脸的打我,我不还手,任她打,当时我想,就这样被打死也就解脱了,可她倒底还是被我身边的护卫拉开了……后来她走了,在天国她已经无法容身,她领着手下的四护法投身魔界,成了魔界中排名第十的金身魔王。临走时,她对我说,她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我!再把我的头颅祭在甄如玉的坟上!”说到这里,程冬琦苦笑一声:“没想到这报应来得这么快,她终于来找我了。”
罗舒畅摇头说道:“按理说,她不该这么恨你吧,你不也是为她好,想要救她吗?”
程冬琦沉默了片刻,才说:“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会恨的,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有个人为了我变成一具随风飘摇的人干。要知道,那个景象太残忍了,尤其那是你爱的人,宁愿自己为他去死的那个人,却替自己死了,那痛该是钻心刺骨,终生难忘的吧。”
“哈,这的确有点煽情了。”罗舒畅把头转向一边,抹了一把脸,故意转了一个话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你为什么事要来尘世?难不成就是为了体验生活?”
“就是为了体验生活!体验一下跟你这样的臭男人在一块的生活!”程冬琦为了让自己的情绪好起来,故意这么说,边说还边掐罗舒畅的脸!
罗舒畅也不是没挨过掐,尤其这张脸,红了好几天才好,老妈见了马上知道是谁的杰作,只掩口一笑,也不去问,让罗舒畅那些天只能低头见人,而今程冬琦一伸手,罗舒畅立马吓得跳脚逃蹿,“我说你别总这样成吗?打人别打脸,你怎么还专往脸上招呼呀?!”
程冬琦一着落空,又出毒手,那一掐正掐在罗舒畅的屁股上。罗舒畅又是“嗷”的一声尖叫。正巧有路人经过,其中一个中年毒舌妇叹道:“现在的中学生真不像话,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打情骂俏了。”
程冬琦听得脸腾的便红了,罗舒畅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熊样儿,冲那个老妇女做了个鬼脸,又回身说:“瞅瞅吧,让人误会了吧,要是真打情骂俏咱也就认了,可咱不是呀!咱就是一撒气的阀子,找扁的匣子,请尊主揍一顿,能让尊主乐和乐和,就是咱的荣幸了,哪还敢有别的非份之想了?!哎呀,真是悲催呀!”
一席话倒底把程冬琦逗笑了,“就你油嘴滑舌!”
两人重又坐下,程冬琦道:“我来上湖,是因为上湖有个红销谷。”
“红销谷?”罗舒畅问:“是个地名吗?我在上湖生活了十六年,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了,那是我们仙界和魔界的叫法,在你们尘世中我不知道是怎么叫的,也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那怎么办?你想找的这个地方,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又不知道具体在哪儿,这不跟大海里捞针一样吗?!”
程冬琦一笑:“我虽然不知道它在哪,但有人能帮我的忙呀。”她说:“只要金身魔公一出现,我自然也就知道哪里是红销谷了!”
“金身魔公是谁?这名字怎么听得那么瘆的慌呀?”
“金身魔公是魔界中位列于金身魔王之下的一类邪魔。”程冬琦说:“不过金身魔王常见,金身魔公却难得一见,因为修为到了魔公一级的邪魔少之又少,一般几百年才能修成一个,而金身魔公一旦现身就是我们仙界的大麻烦了,因为修成魔公之后,他务必先到尘世中的红销谷盗取通灵草,然后他就只能以修真得道者为食了,也就是我手下的那些仙人,一旦他食过了七七四十九个仙人之后,就能修成金身魔王之体了。”程冬琦说到这里眼睛渐渐变得闪亮了,“而我学的是御仙之术,当然也学了济仙之术,那金身魔公虽然能对付我手下的灵修真人,四大护法,但在我面前却过不了三着!一旦他食了通灵草,那通灵草的根须便能幻化成奇光,我只须顺着那道奇光找过去,就能知道红销谷在哪儿,也就找到了金身魔公,到时候就该我灵犀公主就大显神威了,只要俺一出手,就一定会让那个金身魔公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