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声闷响,是匕首入肉的声音。
剧痛袭来,李卿相刹那间瞪大了瞳孔!
背后,丫鬟打扮得苏宁赐握住匕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柔柔的笑了。笑意里仿佛沾上入骨毒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阴间索命,来找我皇苏太女苏宁赐。”
皇苏。皇苏。
这两个字如同炸雷一般,将失血眩晕的李卿相炸的魂飞魄散。临死前,他脑海中模模糊糊划过一个影像……面前冷笑俯视着他的云北凌,和二十年前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云朝哀帝,居然长得挺像……大殿寂静无声。
此刻气氛如同死一般沉闷。
所有的李氏子弟尚未从前一刻的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中缓过神来,只是傻傻坐在原地,看着纤腰不盈一握的舞姬拔出匕首做诱饵,楚王殿下持剑堵住了忠亲王的前路,背后,那个小侍女毅然果断刺进了忠亲王的后心。
于是,刹那间,鲜血如同激射的利箭,喷涌而出。
大脑来不及反应这场遽变,所有人被吓傻了。只见他们衷心拥戴的楚王殿下冷冷一拂衣袖,十数个身着黑衣的侍卫如流水般从屋梁滑下,悄无声息包围了所有人。
“传旨。”
“李氏家族通敌卖国,卖主求荣。罪不可恕,诛三族。”这便是所谓的世事无常。几天前的李氏家族,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短短三天,呼喇喇大厦将颓,风雨欲来,举族锒铛入狱。昔日巴结不到的三品官员如今唯恐避之不及,街头阴暗角落里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讨妇人,跪在路边朝过往路人磕头,用一只金钗或者玉镯,换一口馒头,一碗热水。
朝野动荡,人事变更激烈。无数中央大臣被抄家流放,边疆小官纷纷被调回京赴任,如果有人够细心,会发现这些朝中新贵大多五六十岁,早就白发苍苍,历经两朝了。这些都是昔日效忠于云氏皇朝的余部,是洛丞相甘愿备受卖主求荣的骂名,悄悄保存下来的政治力量。这些潜伏的势力多年来始终隐藏乡野,如今明主当政,终于是时候回来了。东齐,皇宫。
重重御林军包围着的大殿。
软榻上的宇文煌沉重的喘息着,浑浊双眼充满血丝,死死瞪着面前的宇文凌。
“朕没有想到……二十年了,朕不能动的的李氏家族……最终,咳咳,毁在你手里。”
宇文凌端坐着,静静聆听,俊颜上始终布满冷笑。
“不过……这样也好……咳咳。”
宇文煌挣扎着坐起身子,枯瘦双手颤颤巍巍捧出一个明黄小包袱:“这里面是……朕的……立太子诏书……其实一开始,朕就觉得,你适合……”
“不劳阁下费心。”
宇文凌突然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这东西,我要不要都一样。”
宇文煌诧异半晌,这才慢慢笑了起来:“也对……咳咳。说到底,你跟朕当年,倒是有些相像……到底是朕的儿子……”
突然间,宇文凌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瞧着老皇帝,眼神充满厌恶,一字一顿大声道:“不,你说错了。我和你没有一点相像。”
“你是叛贼逆臣,你杀了我的父皇母后,你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二十年前你就该死。现在让你死,反而便宜了你。我不杀你,你不配。”
晴天霹雳。
宇文煌呆了半晌,抖动着灰白的嘴唇:“你……你说什么?”
宇文凌袖手冷笑,冷笑。
“在下名字叫做云北凌,前云氏皇朝皇太子,本来应该被你掐死在襁褓里的那个婴儿,是你的亲生孩子。如果没有玉夫人,没有宣丞相,以及那个为我改变容貌的方士,你的宇文皇朝,说不定还不会覆灭。”
“你毁了云氏皇朝,现在,我让你尝尝当末代皇帝的滋味。”
“你再也不是那个纵横沙场的将军了。如今的你不过是个过度沉醉女色而躺在病榻上等死的老人。我不杀你,因为你不配,你的模样让我瞧着恶心。你会脏了我的手。”
“我会养你到老死,让你试试江山易主的滋味。让你看看,甚么叫做人在做,天在看。”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云北凌转身大步离开。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砰!”
沉重的宫殿门,再一次关上了。灯色昏暗。宇文煌睁大了空洞无神的双眼,摊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了无生气。
四周鬼火憧憧,烛影跳跃。
原来他就是那个皇帝的孩子。管不得,那时候死在自己手上的云皇后看着被掐死的孩子,发出的是笑声而不是哭喊。怪不得自己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出了天花,居然一个月不能见人。怪不得……怪不得对云氏皇朝一向忠心耿耿的洛丞相,会一马当先闯入皇宫去。
原来这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
以为别人是套中人,却不知道原来别人早已经设好了套。
三月初春的东齐,天已经慢慢转暖。老皇帝躺在软榻上,只觉得后脊背一阵阵冷汗流了下来。眼前视线渐渐模糊,恍恍惚惚中他看见宫殿的门缓缓开了,一个单薄娇小的身影逆光映了过来,有些模糊,有些……熟悉。
“怎么敢劳烦宁儿小姐亲自过来。”
开门的侍卫声音充满谄媚。谁不知道这侍女现在正是楚王殿下身边的红人。只见她嘿嘿一笑,神色坦然:“楚王殿下叫我来传几句话给里边那位……说完就走。”
侍卫一迭声应着,躬身将宁赐送了进去,还细心的关好了门。
一步步,踩着淡定优雅的脚步,宁赐如同猫儿一般踱到榻前,端详着老皇帝枯瘦的面容。过了片刻自顾自笑了起来:“世上有我这么好的盟友么?……算了,既然他不忍心杀了你,我来代劳罢。”
清寒匕首慢慢出鞘。昏暗灯火中,宁赐的微笑沾满了盈盈毒药。
“临死前还是得照例通知你一声。到了阴间要索命,找准在下大越皇苏太女,苏宁赐。”
云北凌除了宫殿,信步走着,颇有些心不在焉。眼瞧着周围侍女太监来来回回忙碌穿梭,见了自己无不恭恭敬敬行大礼,他的心底突然有一角,微微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