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御风正色道,“你不想想那百里昭瑜是甚么谁?五岁被封太子以来败在他手下的朝廷重臣不计其数,连西凉的辅政大臣都不敢抬头正视他,这等人物能被这区区小计暗算到?二皇子下毒不成转为刺杀,派去的重金刺客扮作侍女混入上阳宫,奉毒茶近身不到一步,被他定定瞧了片刻,冷汗都流了下来。”
宁赐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听御风继续道:“于是毒茶没有喝成,刺杀没有得手,那个女刺客被上阳飞骑众人围了起来,活活累死掉……百里昭瑜于是乎顺手下了道谕令,以宫中出现刺客为由搜查各宫,当然在二皇子的行宫中搜出了木偶泥人血衣之类的大不敬的东西……于是二皇子就顺其自然的被关禁闭了。非得太子谕令,不得擅出。二皇子的势力也自然得到了大清洗。”
听到这里,宁赐冷笑一声,笑意里满是不屑:“百里家族这几位皇子全都是怪才。”
“话不能这么说。”御风正色道,“百里昭瑜这一手反扑还是极漂亮的。二皇子自酿苦果,只能忍气吞声。估计一时半会儿元气不得复原了。”
“这样不好。”宁赐皱了皱眉,却没有继续说话。西凉一直是南越的心腹大患,若是他们能够窝里反自然是最好的。如今百里昭瑜以太子之尊一人坐大,众兄弟不能与之比肩,自然就少了很多牵掣,如此下去,自然是有利于西凉而不利于南越。
御风从小与她一同长大,自然是晓得她的心思的,却是面上一副只做不知的样子,笑嘻嘻枕着双臂,喃喃地道:“还记得南疆圣女二十几年前年前闹出的丑闻了不?那个圣女生下的男孩本已经死了,可是最近突然又在南疆附近神出鬼没的活动开来。前两天我追随他的行踪到了游茗族中,偶尔看到他的背影微微一闪进了游茗长老的竹楼中。本来还想继续靠拢,可惜惊动了潜伏的毒虫……唉,又是功亏一篑。”
“哪里,哪里,”宁赐笑笑,“御风,你已经很不错。”
她笑着拍了拍御风的肩膀,随即正色道:“如此瞧来,四国此刻皆已危机暗伏,说不定不日中州就会风起云涌,政局变更。登基大典在即,勿要出任何乱事。因此你要传令太子阁众人,叫他们绷紧神经,密切注意各国动向,及时汇报。”
闻言,御风微微点点下颌,表示听到。
抬起头瞧瞧,东方渐晓,泛起一丝丝鱼肚白色。宁赐微微眯起眼,在心中轻声叹息。
又是一轮新的战争……到底谁能赢得分毫?
翌日,天阴。
清晨的街道上残留着昨夜风卷下来的落叶,偶尔一点粉尘扬起,街道两旁的黑木门发出沉重暗哑的叹息。
“吱呀”一声,温府的门开了。一行十个身着蓝袍的仆人当先走出,恭立两侧迎接他们的主子出门。随后温亦儒的身影从大堂渐渐走近,口中吩咐道:“管家,待亦辰起后记得提醒他今日要去凤阳郡分商行,我已经收到了各地商会的通知,他们最迟后日就可到达。嘱咐亦辰,莫要误了时辰。”
须发皆白的老管家弯腰在后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温亦儒略一停顿,迈步走向停靠在府门前的马车:“另外,近日天阴有雪,记得提醒凤仙郡外的佃户将今年的佃租按时交上,否则过得几日去,雪泥交加,道路难行。”
老管家温皓在其身后小心翼翼的道:“回大公子,东城有几十家佃户地势低洼遭了涝灾,小麦收成不甚好,是否……”
“带侍画过去瞧瞧,”温亦儒一撩衣袍上了马车,坐到了车厢里,声音平平淡淡:“酌情减免。”
老管家在车厢外躬身应着,唇边就有了点笑模样:谁说咱们公子冷漠不近人情?这不是把五侍女中最心软最好说话的侍画姑娘派过去了,想必那几十户人家不但不用交租,今年倒有些补贴。
就这么想着,老管家及一行仆人躬身目送大公子车驾远去。东方渐晓,黎明已至。吴中郡府衙。正厅。
宁赐已经来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始终稳稳地坐在正厅的正座上,端着茶盏不紧不慢的啜饮,偶尔闲闲抬一抬眼皮打量着底下站立的吴中郡守及一干官员,她的唇边始终挂着一丝冷笑的模样。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宁赐终于慢悠悠放下手中茶盏,瞟一眼底下众人:“诸位大人想必已经知道,本宫今日叫你们来的原因了。”
底下众人偷偷抬头瞟一眼她手中晃晃悠悠的明黄色奏章,心脏也随着那份奏章在一晃一晃,心尖尖儿都在颤抖……今早上他们得到消息,有人检举吴中郡守治下一干官员贪赃枉法,私扣边关将士的军饷,导致南越在与东齐的战争中连连惨败,死伤不计其数。早有边关将士将此事上报朝廷,此次皇太女下来巡视,也有部分原因是为奉女帝谕令来彻查此案。前几日皇太女不动声色例行公事的检查完琐碎事务,今日终于要拿他们开刀了。
瞧着底下诸人心怀鬼胎的模样,宁赐在心里冷笑一声,慢悠悠开口:“吴中郡,地处我南越皇朝与东齐皇朝交界处,战略重要性不言而喻。每年朝廷下发的军饷有数千万两之多,供养吴中郡十五万州郡卫及十万皇朝军是绰绰有余。虽不敢说能让诸位将士宽绰富足如各位大人,上得战场倒也不至于丢的我南越脸面……”话音到此,宁赐微一停顿,手中奏折毫无征兆突然“啪”一声摔倒了众人脚前,吓得最前边两个官员齐齐跳脚后退,狼狈的稳住了身子。
“都传传这份奏章瞧瞧。上边竟然说,我南越将士对外杀敌时数九寒天穿的是草鞋,刺刀上的锈迹用手指甲都能刮得下来。他们在前线扛着绑着刺刀的木棍跟敌人拼命,主帅却躲在帐篷里烤火喝酒,左拥右抱!”
她转头瞧向一旁默立的吴中郡防守尉白可钦,语调慵懒如猫:“我说,白大人,你是咱们吴中郡州郡卫最高统帅,不知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白可钦听到点名,定了定神,微微朝前走了一步,躬下身子,尽量使自己颤抖的语调听起来平稳一些:“回殿下,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