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长街之上,一队玄甲军士行色匆匆,淋漓的暴雨也不能掩盖他们整齐急促的脚步声。
街道两边的民宅中有人听到动静,打开房门想要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结果看到外面肃杀的氛围,又连忙将大门关上了。
“快!快!那贼人定然还未走远,发现行踪者官进三级!”
长街尽头,一身玄甲的指挥使大声的调令着军士们搜索刺客的行踪,墨色头盔下露出的脸上满是水渍,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
这位往昔威风八面的指挥使此刻眸子中满是焦虑的神色,今日正巧是他在城中执勤,本想这么大的雨应当不会有什么事,谁曾想王家家主刚一进城便遇刺身亡,此刻消息已经传遍了各大世家。
此前城中一直传言罗城主欲投向海阁,这王老家主一向是城主嫡系,此番乃是代城主去海阁投诚的,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只怕丢掉乌纱都还是轻松的了。
“这王家的老鬼不好好的跟着侍卫,偏要独自出行,在这个当口不是自找麻烦么。”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但自己依旧没有任何斩获,指挥使连带着王家也是一并憎恨了起来。
横穿滨城的朱雀大街,凤栖巷
朱雀街,凤栖巷,常有神凤栖于斯。饶是此刻外面下着暴雨,凤栖巷中却依旧是一片繁华的景象。
这凤栖巷中所居的大多非富即贵,罗、白、王、李,滨城最负盛名的四大门阀便有两家是落户于此巷之中。
这时,一个略有些富态的中年人纵马而至,停在了凤栖巷头,看他身披玄甲,满脸匆忙之色,却是连卸甲都来不及了。
中年人匆匆下马,蹬蹬蹬快步走进了一处大宅,此刻这大宅的门口尽是素白,门上的牌匾上书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王府’!
“分明就是他趁这个机会暗害了父亲,家里谁不知道他不过就是个私生子!”
中年人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府中一阵喧闹,原本烦躁的心情此刻更加糟糕,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身披孝服,丑态毕露,被人拉走的大公子,真心为老家主感到不值。
不想再瞧那王洛一眼,中年人快步走进了前厅,入目是阴暗的白色,满耳都是王家人低沉的哭泣。
往昔庄重的前厅此刻已经被改成了灵堂,一口墨色的棺木放在正中,长明灯的火光摇曳,一众王家人尽数披麻戴孝跪在两旁。
这些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痛哭流涕、或暗自窃喜、或咬牙切齿、或心怀鬼胎,芸芸众生像于此刻尽展无遗。
“唉,老家主这么一去,偌大的王家,不知有几人是真心为他流泪?”
中年人摇了摇头,他四下里张望寻找了一番,终于在棺木前发现了那个跪着的身影。
王动跪在灵柩之前,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无悲无喜,唯有那微红的眼角,陷到肉中的指甲证明了此刻他的心情。
这时,中年人走上前来,欠身在王动的耳边说道:
“动少爷,那杀手有些眉目了。”
王动眼中神光爆闪,他猛地抬起头,仿佛满腔的仇恨有了宣泄之所。
“何人?”
听着这年仅十六的少年压抑的声音,中年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动少爷,那凶手身份非同一般,还请借一步说话。”
王动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站起身来对身边之人吩咐道:“阿龙,去安排一间静室,我与王叔有话要说。”
那名为阿龙的年轻人低声应是,过了不一会,王动与那中年人在一间偏僻的暗室之中对面而坐。
“王叔,那凶手是什么来头,还请告知动儿。”
此时的王动已经是平静了下来,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情,显是对那此刻已经仇恨到了极点。
那王叔叹了口气,眸子中满是忧虑之色,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动少爷,城主的人在滨水边找到了这个。”
王叔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了一只诡异狰狞的面具,将之放在了王动的面前。
见到这张鬼面具,王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便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这东西。
似是没有注意到王动的神情,那王叔继续说道:“据城主府传来的消息,这种鬼面具只有一家会用,正是那名震东都的杀手神朝——地府,此番前来刺杀老家主的刺客,应当便是那地府的杀手,若是果真如此,只怕老家主的仇是报不了了……”
没有听到王叔后面的话,此刻王动满脑子都是地府两个字,旁人或许不知,但身为世家子的王动怎会不知道那地府的可怕,那是与海阁、阴家相比也不遑多让的势力。在这等庞然大物面前,所谓滨城四家之一的王家,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地府……地府……父亲……”
王动心中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复仇,若是连杀父之仇都不能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日久天长,小船也总有变成巨舰的时候……”
就在这时,一句话仿佛闪电一般打在了王动的心头。
王动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口中的地府中人,此刻却是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乌蒙蒙的天色,阴暗污秽的巷道里,青白相间的两道身影,一柄黄油布伞,点缀出了一道难言的风景。
于唐默而言,暴雨天出行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自许久以前开始,他便一直是一副从从容容的模样,即便是那次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挫折,也没有落下一丝一毫的气度。
而这等暴雨天气,无疑会让他变得十分狼狈,尤其是怀中还有一个俏脸羞红,浑身湿透,酥软无力的美人儿。
一路上,唐默撑着油布伞,揽着青青,尽挑拣一些偏僻无人的小路,若是他所料不错,按照滨城诸家的办事效率,此刻的滨城,应当遍地都是寻找他们的人。
“说了让我和你一起去,你偏要逞强,此番却不是让我占尽了便宜?”
唐默低声调笑了一句,将油布伞向青青的方向倾斜了一些,体内灵力涌出,为怀中柔弱无力的女子祛除寒意。
青青羞不可抑,但偏又全身无力,无法反抗,只得低下头去,不理会唐默。
就在这时,前方小巷的尽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快!四处找找,若是寻不到人,你们今夜都别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