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致雅冬布·维恩先生):
先生们,这样你们就成了期刊的作者。说老实话,我对你们的计划完全不像你们那样高兴。看到那些生来就可以建立丰碑的人却满足于做资料的传递人,建筑师却甘于从事手工劳动我很难过。期刊究竟是什么呢?那是一种过眼烟云的东西,既无价值亦无用途,为有修养的人所不屑一顾的;它只是一种为妇女或蠢人提供虚荣心,却不给人以任何启迪的东西,它注定在妇女的房中度过一个短暂光辉的早晨后,晚上便死在厨房内。再说,你能使自己只是从报纸上甚至从《信使报》上摘录片断就能编纂成册吗?虽然你不是不可能偶而在什么地方读到一篇好文章,但是你不会不感到厌烦,因为你只是要从所阅读的许多令人生厌的文章中去搜寻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如果头脑中塞进了这些垃圾,那么为心灵的安宁所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即使你很热心,以致能不厌其烦地阅读这些,谁又能保证你所作的选择是恰如其分的,保证你个人的偏爱不会压倒为公众谋福利的目的,保证在你只考虑取悦于人这一目的时,作品不受到损害?你不会不知道,对文学作品,选择是极好的鉴赏力的结果;你不会不知道,从可以想像得到的智力与学识来看,在一个小城市内,鉴赏力不可能完美到具有必要的判断力以确定所选作品的恰当性。
假如你的作品是极好的,有谁能欣赏它?如果是平庸之作,因而也是令人生厌的,如像瑞士的《信使报》那样可笑的话,那么在给澳洲地区的蠢妇们消遣几个月后就寿终正寝了。
先生,请相信我,这不是你们所应从事的工作。严肃而深奥的文章也许会使人们尊敬我们,但所有烦琐哲学的光辉却于我们是不适合的。遗憾的是这正是今日时髦之物。美德与自由等伟大主题可扩大并加强我们的心智,而那些如诗歌美术等纤巧的东西则赋予它以更多的优雅和灵巧。对于前者来说,我们需要的是望远镜,而后者则需要显微镜。那些习惯于观测天地的人们是不知道如何解剖苍蝇的。这就是为什么瑞士成为智慧与理智的土地,而巴黎则成为鉴别的中心。我们还是把鉴别的妙法交与那些近视的文化名人,他们一生都致力于观察自己鼻尖下的寄生虫。他们以拥有这种鉴赏力而骄傲,而我们却应懂得,正因为缺乏这种鉴赏力而更感到自豪。就在他们为妇女沙龙编纂期刊和无聊的小册子时,我们不妨努力写些今后有用的并且具有不朽价值的作品吧!
写以上这段话是出于我们之间的友谊,但我不会忘记礼节上的需求,如果你坚持实现你的计划,我会尽力寄上一篇你所需要的文章,以期能填满你为我所留下的篇幅。
(2)
(致伏尔泰):
先生,正是我应该向你致谢。当我把我的伤感梦想概述给你时,我并不认为这是我送给你的一份值得你一顾的礼物,其实我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并向你,我们的领袖,致以崇高的敬意。此外,由于你对我们国家的尊敬,我和我的同胞都非常感激,并希望当我的同胞从你所给的教导中得益时,能更多地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请使你已挑选的庇护所成为一处美丽的场所吧,请给不会辜负你的教导的民族以启迪吧;你善于描绘美德与自由,请教导我们如何在我们国内就像我们在读你的著作时那样重视它们吧,一切走近你的人们都应该向你学习如何沿着那条真正的光荣道路前进。
我并不热望使我们处于消沉的简朴境界,虽然就我自己来说,仅由于失去了它而颇感遗憾。至于你自己,先生,这种回归自然会成为奇迹。这种奇迹如此伟大又如此有害,因此只有上帝一人才能创造出来,而且也只有魔鬼才希望创造它。然而不要匍匐在地上,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比你更好地做到这一点,为了让我们能挺直地站起来而宁愿牺牲自己的直立。
在依次发生的事件中有一些隐秘的联系,它们不易为普通人所察觉,但却逃不过圣贤的眼睛,如果他愿意思考它们。不是特伦斯、西塞罗、弗吉尔、塞尼卡或塔西特斯,也不是学者和诗人导致罗马帝国的不幸或促使罗马人犯罪。但是要不是有那种缓慢的、不为人知的毒素在日益腐败着最强有力的政府(这是历史上常提到的政府),就不会有西塞罗、柳克里舍斯和萨勒斯特,他们也不可能写出任何东西。拉利厄斯和特伦斯的迷人的时代预示了奥古斯塔斯和霍勒斯的光明的时代,终于最后导致了塞尼卡、尼罗、德米申、马舍尔恐怖时代的到来。内在的弱点在民族中产生了对文学和艺术的热爱。假如人类的一切进展真的对人种有害,假如人类心灵和理智方面的进展真的使我们愈益自傲,谬误倍增,从而加速了受苦的日子的到来,那么由于现在罪恶已如此严重,我们必需保留引起罪恶的根源,以便使情况不至于再进一步深化,——如同人们由于害怕拔出武器反会使受伤的人死亡,因而不得不把武器留在他的身上一样。
就我而言,如果我仍然从事开始的职业而且也未谈过或写过什么东西的话,毫无疑问我会更加幸福些。然而目前如果废除了文学,那么留存给我的惟一的乐趣也就被剥夺了。正是在它们的怀抱中,我所受的忧患得到了慰藉;正是在培育文学的人群中,我尝到了友谊的甜蜜,学会了愉快地生活,对死亡无所畏惧,我能有幸结识你也要归功于文学。
回顾一下社会动乱的最原始的起因,我们就会发现,一切灾难之所以降临到人类的头上,不是因为无知,而是因为谬误。愚蠢带给我们的伤害远不如我们自以为是所带来的伤害大。还有什么比渴求认识所有事物的一时狂热更能使我们不断陷入重重错误之中?假如人们不声称地球是静止不动的,他们就不会因为伽利略说地球在转动而惩罚他;假如哲学家的头衔只加在真正的重理性的人的头上,就不会有任何人指控《百科全书》了;假如众多的自吹自擂的警官们不追求荣誉,你就可以在宁静中愉快地生活,至少,你就会有值得你一争的对手了。
然而,不要因为加在伟大的天才头上的花环总带有刺而感到吃惊。敌人的污蔑只是你获胜的嘲讽的呼叫,正是公众对你作品的热忱欢迎导致了你所抱怨的剽窃。但这种伪造并非易事,因为铁和铅终不能与金子形成合金。请允许我告诉你这一点。因为我关心你的宁静以及我们的共同利益,不要理睬那些空洞的嚎叫,他们之所以如此,不是要伤害你,而只是迫使你停止做好事。他们越是批评你,你就要越发努力使人敬羡你。一本好著作是对书面侮蔑的沉重回击。只要你所创作的是他们无法模仿的,谁又敢把不是你创作的东西强加在你的身上?
感谢你对我的邀请。今冬过去,如果明春我回到祖国居住的话,我将不负你的好意。我宁愿饮你喷泉中的水,而不喝你奶牛产的奶。谈到你果园中的水果,我担心在那里除了忘忧草与有魔力的野草山,我将看不到其他,然而忘忧草不能供牲畜食用,而野草却能阻止人们变成禽兽。
衷心地向你致敬……
(3)
(致沙耶布):
先生,您请求我给你们庄严的君主们以及他们所资助的州内文学刊物写点东西以示敬意……
你在得到众多作者的肯定答复后,仍强要我就尊贵的君主们为他们首府的公共教育修建的宏伟建筑,以及捐助大笔资金一事的正确与否发表看法。但是,先生,我对此事没有足够的了解,不可能迅速作出反应;同时对贵国同胞的品行以及才能也缺乏认识,以致就此事提出确定的看法是不可能的。我的总的看法是,你应比我能更好地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