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朵纸玫瑰
三晋大学堂与三晋女校遥相呼应，只隔了一堵墙，一个男校一个女校。两个学校里的男女学生个个都是全省上下一等一的。要么人品出众，要么家世显赫，风华正茂的年纪，难免互相吸引。两校的活动甚多，各式各样的社团活动，聚会或者同乡会也频频出现，大家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相聚在一起，很容易就打成了一片。
男女间接触频繁而后相互爱慕产生感情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就像一阵风，打着旋儿几乎把每一个人都席卷在内。懵懂的少男少女对这种似是而非的感情感到既敏感又好奇。两个人看周遭没人的时候迅速的把手拉在一起，一有动静又马上分开，装作若无其事素不相识。
而这种暧mei渐渐渲染开，红色的暖云迅速笼罩在了女校的上空。
原本兴趣缺缺的曾蓉也突然积极起来，拉着杨菁硬要和她一道去参加一个同乡会。莫名其妙的杨菁很快发现，曾蓉和一个男校学生说话的时候，又是脸红又是扭扭捏捏的小女儿态。这才发现：原来是小妮子春心动了。
两人的认识过程说来也很是老套，真像戏文里说的一样，曾蓉上街的时候被小偷盯上，趁她不备的时候抢了钱袋扭头便跑。曾蓉惊吓之余放声大叫，正好被路过的余正凯当街追回，还将他痛扁了一顿，还把钱袋还给了曾蓉。
亲眼目睹了英雄的诞生，感激之情由衷而发，一来二去就开始亲亲热热的叫“哥哥”“妹妹”了。杨菁早先听说的时候还只当是她一时兴起。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也一笑置之，未加理会。等到这次亲眼看到两人相处的情景，这才开始真正在意起来。
这时的杨菁完全不知情爱为何物。
在临走前杨母曾经特别嘱托过她，让她等到学业有成时再谈婚姻大事，只恐她因为这些耽误了学业。又故意说了许多痴女子的故事，以此来警示她。杨菁哭笑不得以外，对此情爱之事也隐隐有了惧意，有意无意中都给自己竖起了一座高墙。
曾蓉的“哥哥”叫余正凯，也是三晋大学堂的男学生。是同年的机械系学生，定襄人。据说与大帅余进山乃是本家同宗。按辈分见了大帅还要喊一声三叔。也算八旗子弟了，家世显赫自不必说。
长的也是方方正正，气宇轩昂，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正气凌然，看起来很有几分佛像。浓重的定襄口音，乍一听还以为口齿不清。因为定襄就在五台山附近，民众大多信佛。所以杨菁后来还和曾蓉开玩笑：“你可是一心向了佛啊!”
而曾蓉出身商贾，家底殷实，两人到也般配。曾蓉看余正凯，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万般皆是好，怎么看怎么喜欢。杨菁冷眼看去，到也觉得余正凯为人做事颇有些风范，也没有寻常男子一贯的那种唯我独尊。对曾蓉也体贴有佳，也算是良配了。
自余正凯开始和曾蓉“哥哥妹妹”开始，曾蓉性格里那种小女儿态彻底的释放了出来，一口一个：“我哥说……”诸如此类。看得杨菁吃惊不已，只能暗自感叹爱情的伟大，有如此魔力。
其实当时的三晋女校，已经有许多的女同学都在明里暗地的开始了朦胧情愫。而三晋女中的风气本就开放，到后来金陵女大首开先河，当时的金陵女大校长公开站出来支持女学生谈恋爱。此风一开，其他女校也无力阻止，纷纷效仿。三晋也不例外，对这种自由恋爱之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没有影响了正常的课业，一般是不管了的。
曾蓉更加的有恃无恐，常拉着杨菁跑去三晋大学堂，为他们两个私下谈恋爱站岗放哨。杨菁奈不住曾蓉央求，只得同意，嘱咐她别人问起时，就说来讨教知识。曾蓉也觉不好意思，怂恿着余正凯去给杨菁打了几次热水。后来她也和余正凯熟识起来，有时碰到余正凯不在的时候，和他同一个宿舍的人也能聊的上两句。
这男校舍毕竟不比女舍，几张书桌，摆的到处都是书。虽然规制是4个人一间。但是因为战后的入学人数一度达到历史高峰，校舍建设跟不上，校方只好临时安插进去，有的房间七个八个的住着也是有的。女校的学生只能庆幸上女校的人不多，不然这许多人挤在一处，只一个夏天就让人无法忍受了。
和余正凯有一个关系不错的舍友，叫闵正贤。本来是兰州人氏。家中祖辈农民，父母在战乱时都死了，他是逃难到三晋的。小时候跟学堂老师认真学过一阵，到了三晋，误打误撞下，竟也让他上了大学，靠着逃难时藏在衣服夹层里的钱缴了学费，中间还辍学半年挣够了之后的学费。也学的机械，已经读到大二了。只是性格十分腼腆，话也不是很多，有时大家一起讨论话题时也只是静静听着，偶尔才插一两句。
有阵子女生中间兴起编彩线手链的玩意儿。有次曾蓉落下几根，第二次去时发觉竟被人编好了，样式还颇为新颖。一问之下竟然是闵正贤编的，不免都大吃一惊。
余正凯知道了，还颇为自得，炫耀的说：“小闵的手可巧了，什么东西他过了眼立马就能学会。我们机械系的实践课他每次拿满分的。”曾蓉不信，“真的，有一次他上街看到有卖玫瑰的，他回来竟然用纸和铁丝做了一朵出来。”
杨菁连呼不可能。彼时玫瑰还是稀罕物，三晋当地的产量很少，碰到节假日价格还要翻倍的卖。除了省城等大城市，其它地方见到都很少见。这时听到玫瑰竟能用纸做出来，很是好奇，就央着闵正贤给做一个。
开始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也放开手脚，拿起纸来先团做一团，又打开揉皱了，三下五除二，看他折来剪去的，又相互粘在一起，一会功夫，竟然真做出了一只玫瑰。随手把杯子里的水随手撒上几滴。那纸玫瑰颤微微似吐了几滴雨露出来，更显得娇艳欲滴，若不是亲眼看到的，倒是真能以假乱真了。闵正贤还笑着说，要是有其他颜色的纸，做出来更好看。
众人正看的好奇，却见闵正贤颤微微举着那纸玫瑰伸到杨菁面前，满脸通红，直愣愣看着她，意思竟然是要把那纸花献了给她。
因为太过突然，连余正凯也吓了一跳，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杨菁皱了皱眉，反应很快，装做要和余正凯说悄悄话，拉了曾蓉一把，迅速和她换了位置，让闵正贤举起的玫瑰落了空。
曾蓉闻弦而知雅意，反应也很快，顺势拿上，只是气氛已经僵了。等到和曾蓉一起返校的时候，杨菁都没去敢看上闵正贤一眼。
一路上只听曾蓉不住的埋怨，责怪杨菁太让人下不来台，就是先接下那玫瑰，以后找机会和他私下说清，也好过当这么多人的面，让人难堪，害她都觉得尴尬。当时小闵那失望的表情她都不忍心看。
杨菁自己也懊恼不已，她只是本能的躲避着这种感觉。以前碰到男同学向她表白，不是装傻充愣，就是一副和人哥俩好的样子，让人知晓此路不通。这次她也没想过闵正贤这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心里难免慌张。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大好，只能以后慢慢再找机会道歉了。
这边闵正贤自然无比失望，余正凯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最后叹了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他一副垂头丧气备受打击的样子，他也不知如何安慰。他这样向人家示爱，就算人家真有意思也被他吓跑了。
余正凯挠了挠头暗自琢磨：这个小闵是什么时候看上杨菁这丫头的，他怎么从没发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