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从轿子里缓缓走出来,现是在这义庄门口站定。他看着这义庄,又揉捏着他那可怜的胡须。他站着站着,竟是神飞千里,不自觉到了自己刚刚上任时的模样。
说来那天,自己刚刚到任,便有了一桩命案,自己终究是来了这义庄。义庄,便是个放死人的地方。自古以来,不管命案还是死亡了没人要的尸体,都是放在这里的。所以,这里多是些可怜的人。
县太爷看着这里,依旧是那六道招魂幡,那上面写着的“黄泉”二字就如自己六十年前时的模样,然而,时光流转,自己已经有三四十年没有来过这里。
县令终是挥挥衣袖,捏着嘴鼻进了义庄。这个地方终归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事谁都不愿意来这里。而这次却是不得不来,因为已经有了两起命案,更何况,这死的第二人还是个捕快。
捕快,放在今天,那好歹也是个警察。警察是什么?公职人员。死了捕快,自然不是小事。这些捕快,少说也有凝气四重的修为,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县令一来,人们皆是见礼,仵作是站在最前面的。此刻,县令一个眼神,就好像多年之前的模样。仵作有些迟钝,好久才反应过来。
“石捕快,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只是,身上的血液竟是枯竭殆尽。卑职以为,此事有些蹊跷。”
县令没有搭理他,只是看了一眼捕快的尸体,便自走了出去。他的心里翻腾着:“蹊跷?傻子都能看出来蹊跷我看不见?哎,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一群人跟在县令身后,从这满是尸体的义庄里走了出来。县令不知道怎么才好,事情很蹊跷嘛!!狗头军师一脸正派,看着老爷汗水如同涌泉之水,忙殷勤的取出一手帕给老爷擦汗。
“是了,这楼上都是木板,怎么能土遁出去呢?”从来都没有想到,原来是因为这样才遁不出去。说来也没啥子大不了的,土遁不过就像是个挖土机,至少第一层的土遁是这个样子的。
想来便要做,可是打开房间门,却又是那个“酒鬼”堵在那里。他好好的房子不睡,竟然睡在走道里。然而,惊讶归惊讶,好歹也算是有授业之恩的师兄,于是便是要庄重的行上一礼。当他站起身来,“酒鬼”竟是站了起来,盯着他看。
“臭小子,四五天来才学会第一层,榆木脑袋啊。”说罢又是一口酒入口,然后鬼魂一般飘然而去。沐秋楞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若是以前,恐怕沐秋只会来一句“莫名其妙”便作罢。而此时,沐秋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就像是一根狗尾巴草挠人痒痒那般让人无奈,却又感觉不是滋味。这一句冷不丁出现的人,一句冷不丁说出口的话,不知道是醉话还是醒话,却不是好话。这是赤裸裸的讽刺,却与之前见到沐秋,直夸做天才一般的人儿是同一个人。于是,相同节点的沐秋却又关上了门,修炼起来。
***
县太爷站在衙门里,看着这坐堂。那太师椅就在眼前,可他不敢坐。从义庄回来,只“如何是好”四字就说了好几十遍。他是个贪官,有财自然要敛。可他也还不算是个不做事的人,像这种危机到自身官位和名望的事情,自然还要花点心思去处理。
然而,此刻的县太爷感觉毫无头绪。第一个被害者连尸体都没了,仵作都没有机会验证,第二个死的便是这个捕快,身上血都被榨干了。这说明什么?当然是有蹊跷了。蹊跷的事是发生了,可蹊跷的人却始终不知影踪。县太爷害怕了,这才几天便又死了人,县城里人人议论此事就不像起初那样作为茶前饭后的谈资了。谈到死了个捕快,那可就不是小事了,更听闻身上滴血不剩,那必定有精怪作怪。
人们就是这样,若谈及他人,便像是看一场戏一般。大家宁可嗑瓜子,放鞭炮,来证明这件事情不是故事,而是曾经的事实。可是危机到了,自己的安危受到威胁,那自然是要人心惶恐。
人们紧张着,不安着,就连这位父母官也是额头上不停的冒着汗水。谁知道这个精怪是个什么居心,谁知道他会不会害自己。
夜,又来了。义庄门口的两个灯笼亮起来了,外面看去,犹如一个鬼门关。而义庄里,却更像是恶鬼国度。冤死之人,怨气难散,于是滞留人间,想着哪天报了血海深仇,便就作罢。然而,这义庄却不是普通的义庄那般。毕竟仙山附近的一个青山县,千年前,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这凡人在修仙者眼里,便就是蝼蚁。死去的人不知凡几,生灵涂炭,也不过是因为那几颗仙丹。
而浩劫之后,灵木宗的祖师看着破碎的河山,顿时有些怅然,他不知道自己炼制出的几粒仙丹竟是引发了这场浩劫。
灵木宗祖师爷炼造的义庄不知什么厉害阵法克制着邪魔。而这个夜晚,义庄里,那个滴血不剩的尸体似乎动了下手指。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发现,自然会被吓死。
“大头,你说这里真有鬼不?”一个瘦瘦的小孩说。
“谁知道有没有鬼,我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被称作大头的孩子这般说。
“那,那我们还是回去吧。”又一个小孩比较胆小的说。
“回去?回哪里去,我们本就是孤儿,是乞丐,哪里有回去的地方。”大头说了这句话,使得其他的三四个孩子皆搭隆着脑袋。众人蹲伏在义庄外的一个草垛子上,看着这个阴森森的义庄。
一只老鼠从捕快尸体里钻了出来,然后跳下灵台不知往哪里去了。孩子们守了一夜,这一个夜晚竟然没有发生什么事。太阳升起来了,被叫做大头的孩子第一个醒了过来。他看着那天边的鱼肚白,自知又是新的一天,然而,他并不知道他带领的孩子们还有多少个新的一天。